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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在一片废墟中,打出一条两百五十米长,至少可以让小排量汽车通过的路,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现在是冬季,又下了一场大雪,太阳出来后,晒化了一部分积雪,到了夜间,这些积雪融化成的水,又冻成了坚冰,犹如混凝土般,把平时一弯腰就可以拾起来的砖头和碎石块,连在了一起。
面对这样一片坚硬而凹凸不平的世界,就连风影楼都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用最简陋的工具,一点点的向前啃。当太阳终于缓缓落到地平线的彼端,风影楼轻轻伸了一下有点发酸的腰,回头看自己一天的工作成果,就连他轻轻摇了摇头。
以他的体力,配合中[***]人堪称世界第一的土木工程技术,竟然只向前推进了区区十米。看来他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才能打通这条路了。
风影楼在对自己的工作成绩不满,但是一直关注着他这边的楚方华和雨旋,从两个小跑腿的嘴里,知道了这一切后,两个人却面面相觑了。
房地产可是他们楚氏集团的支柱型产业,他们都清楚的知道,到了冬季别说是想要清理被严冰冻结住的废墟,就算是去挖冻土层,也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就是因为工作难度太大,支出成本和工程进度严重失调,无论是房地产公司还是修建公路的单位,到了冬季几乎都会进入半休业状态。
就是因为知根知底,雨旋甚至和楚方华打赌,风影楼最多只需要一个小时,就会老老实实的扛着他的锄头和铲子,拉上那辆小平车,放弃这种犹如铁棒磨针,说白了就是浪费生命的举动。
但是风影楼竟然真的干了超过十个小时,竟然真的在那一片硬度已经可以比拟花岗岩的废墟里,向前挺进了十米!
“他明明是一很聪明的人,怎么有时候也会干这种傻事啊?”雨旋轻耸着肩膀,道:“如果他非要挖开废墟,弄出一条路的话,可以花钱请一辆推土机啊。就算是他手头不方便,在昨天和楚总你协商时,也可以趁机把这个条件提出来嘛!”
雨旋说的,的确是一种最快捷的方法,反正楚方华的旗下,有的是到了冬季,只能放进车库里的推土机,派个司机过去,几天时间,就能用现代化工具,硬铲出一条至少三米宽的通道。
“傻事?”
回味着这个词,楚方华轻轻摇了摇头,在他那双犹如年轻人般,散发着炽热与冲动,却又蕴含着最丰富人生历练与智慧的眼睛里,突然露出了浓浓的深思,“雨旋你告诉我,如果在你人生的路上,出现了够坚硬,又正好阻挡住你前进的障碍,你还能不能用这种轻松的态度,想要去找上一辆推土机?就算你这次找到了,你又能不能回回都找到推土机?”
没有再理会因为自己的话,而陷入了沉思的女人,楚方华站起来,走到窗户边,通过落地玻璃窗,在三十六层的高楼,遥遥眺望着夜色降临,华灯初上显得五光十色美不胜收的城市。而远方的群山中,那隐隐传来的灯塔光芒,更犹如暗夜星辰般,轻轻跳动着,闪烁着。
每当到了夜深人静,终于完成了一天繁重的工作后,楚方华最喜欢的,就是站在这里,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因为他觉得,这样做,可以让自己的心胸更开扩,眼光更长远。而这种居高临下,仿佛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更会大大满足他比正常人要旺盛强烈百倍的自尊心。
可是今天面对眼前熟悉的一切,楚方华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该聪明的时候聪明,该傻的时候傻,这才是人生的大智慧啊。”
雨旋沉默了很久,突然问道:“你觉得,他真的会用至少一个月时间,一点点的挖开那条路?”
“为什么不会呢?”楚方华淡然道:“如果我是他,也不会放弃。”
楚方华并不知道风影楼的经历,但是他有一双识的慧眼。
放弃,从来就不是风影楼的选择!
每天早晨五点三十分,他就会准时睁开双眼,出去进行十公里长跑后,他会给所有人买回早点,到了七点三十分,他就会拉着那只里面放着锄头和铲子的小推车,默默走到了废墟当中,用他的挥汗如雨,在叮叮当当的声响中,一点点,一寸寸,一步步的在这片坚冰、砖块与钢筋混凝土的世界里,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节奏向前推进。
到了晚上六点五十分,风影楼就会拖着那辆小平车,回到别墅,然后准时收看七点钟央视一台播放的新闻联播。他看电视的时候很安静,就算是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他的身体仍然挺立得就像是犹如在参加学校里每天晚上,都会由一位教官主持的晚间例会。只有新闻联播中,出现了中[***]人参加诸如特种兵大赛,或者和其他国家,一起举办军事演习之类的镜头,他的眼睛里才会突然闪起一缕亮光,但是,很快,这种光芒又会归于一片平淡。
七点半看完新闻联播,用五分钟,看完城市气象预报,用二十分钟时吃完晚饭,三十分钟整理个人内务,把当天已经被汗水反复浸透的衣服清洗干净,剩下的就是一小时零十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到了晚上九点半,风影楼就会准时上床睡觉。
他的生活作息,就像是钟表的齿轮般精确,更象苦行僧般,单调乏味得让人不敢置信。
直到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周,陈燕终于相信风影楼说的话了。
他不抽烟不喝酒,从不上网聊天,不打电子游戏,不玩台球,他没有女朋友,当然也不会在请女朋友看电影时,为她买上一瓶汽水。
事实上,风影楼还远不止于此。
他不喜欢篮球,不喜欢足球,不喜欢看说白了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言情剧,不喜欢看名车展览,许婷婷曾经大大咧咧的拉着风影楼一起看球赛,要培养他正常的兴趣与爱好,结果她很快就气馁的发现,这个家伙绝不仅仅是不喜欢那么简单,他甚至不知道,一场足球赛双方究竟要派出多少名球员,更不要说那些能让大男孩们,一天到晚挂在嘴边,一提到他们的绝活,就会眉飞色舞的足球明星们的名字了。
一周后,风影楼正在曾经属于陈徒步的卧室里,静静的看书,外面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得到风影楼的回应后,陈燕拎着一只鸟笼子,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风影楼的面前。
“风影楼哥哥,这是我最喜欢的朋友小蝴蝶,你看它身上的羽毛,象不象蝴蝶一样美丽啊?我把它送给你,让它当你的朋友,好不好?”
陈燕犹如猴子献宝般,把一只通体足足有十八厘米高的大鹦鹉,送到了风影楼的面前,她伸手轻轻抚摸着这只“小蝴蝶”的脑袋,柔声道:“小蝴蝶,快叫人啊。”
“风影楼哥哥你好,风影楼哥哥你好……”
随着陈燕的一声叮嘱,轻脆的声音,随之在风影楼过于单调,就连画儿都没有贴一张的卧室里扬起。一边重复着陈燕不知道用了多少时间,才终于让她学会的话,这只小蝴蝶,还一边用它那双亮得晶莹,亮得可爱的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风影楼。看到它憨厚可掬的模样,再看看同样眼巴巴望着自己的陈燕,风影楼却在轻轻摇头。
“不喜欢吗?”陈燕真的急了,“它除了能陪你聊天说话,逗你开心之外,还会做很多你意想不到的事情呢,风影楼哥哥你看……”
当着风影楼的面,陈燕从口袋里取出一小粒坚果类的食物,把它送到“小蝴蝶”的嘴边,“小蝴蝶”配合的张开嘴,用它弯弯的长缘一夹,那枚坚果外面的壳随之碎裂,露出了里面可口的果实。
“怎么样,我的小蝴蝶不错吧?”
风影楼点了点头,这种几乎已经有一只山鸡般大小的鹦鹉,叫做虎皮鹦鹉,在风影楼的记忆中,它们绝大多数都因为逐代繁殖,外加生存条件改变,而失去了“鹦鹉学舌”的能力,只有极少数虎皮鹦鹉,还保留了最原始的学习模仿力,又有人常年累月耐心的对它说话,一点点的启发,才可能让它重新发掘出自己的潜能。
这只虎皮鹦鹉这么乖巧,这么听话,应该已经和陈燕一起生活了相当长的时间了,要不然的话,为什么眼前这个小丫头,那双巴巴的望着着自己的眼睛里,除了有想讨他开心的执着,又有不能掩饰浓浓的不舍?
风影楼在陈燕眼巴巴的注视下,最终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他伸出手,用哥哥对待妹妹式的亲昵,轻轻揉着她的头发,柔声道:“谢谢,我很喜欢它。只是我不喜欢这种必须要被人用铁链绑住脚,否则就会飞走的朋友。”
说到这里,风影楼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条在学校的角落里,陪伴着他一起度过了最孤独岁月的那头功勋犬黑梭,他的声音中,也透出了一丝淡淡的思念:“我喜欢可以无拘无束的陪我奔跑的伙伴,我希望它留在我身边的理由,就是因为它喜欢我,而不是被人强迫,更不是用干脆铁链,把我们捆绑在一起。明白了吗?”
望着怀里的那只虎皮大鹦鹉,陈燕低下了小脑袋,她真的很喜欢风影楼那只有力而温暖的大手,在她头顶上亲昵揉动带来的感觉,但是自己最心爱的礼物,不能赢得风影楼的好感,也让她沮丧。
几天后,又是在晚上,风影楼仍然静静坐在台灯下看书,时不时做着笔记,陈燕第二次轻轻叩开了风影楼的门。
“风影楼哥哥,你看它可爱吧?”
陈燕带着大大的笑容,把一只刚刚出生没有几天的小猫,捧到了风影楼的面前,连带一起送上的,甚至还有一只给小猫喂食用的小奶瓶,“它刚刚出生没有多久,你在这个时候就成为它的主人,还天天给它喂食,它以后一定会最喜欢风影楼哥哥,就算是到了夜里喜欢乱跑乱逛,就算我们从不在它的身上绑绳子,它也会回到你身边的。”
这只刚出生没几天的小猫,玲珑得可爱,它的身体小小的,软软的,暖暖的,灰黑的毛皮,更象是最出色工匠编织出来的锦锻般,带着令人心情舒适的柔滑。风影楼伸手轻轻碰触逗弄它的时候,它索姓两只前爪一伸,犹如向情人撒娇的女孩般,把身体缠到了风影楼的手上,然后用它的脸,轻轻在风影楼的手指上来回磨挲着,可能是感受到风影楼手掌的温度,在它的眼睛里露出的,分明就是最惹人怜爱的痴迷。
就连风影楼都必须承认,它的确是一个很可爱的小东西。看着陈燕闪动着兴奋光芒的脸,风影楼却再次摇头了。“小猫平时得吃好的喝好的,但哪怕只是受到一点委屈,就会离家出走,它们天姓薄凉,这样的朋友,我不喜欢。”
“噢……”陈燕脸上兴奋的红晕消失了,“又不喜欢啊!”
风影楼真的不知道,陈燕为什么会这么执着的想要送他一个“伙伴”。又过了几天,他还在废墟里挥动锄头,突然听到了几声响亮的呜鸣,风影楼迅速转头,在他的注视下,陈燕和许婷婷,牵着一条年轻而强壮,通体每一块肌肉的线条,都带着最流畅美感的猎犬,又蹦又跳的向他跑过来。
风影楼一眼就可以确定,那竟然是一头纯正血统的德国黑贝猎犬!当许婷婷和陈燕牵着这条拥有最优秀血统的猎犬跑到他面前,风影楼不由放下了手中的工具,仔细观查起它来。
这条德国黑贝应该是三岁左右,它的鼻端挺拔,嘴唇紧闭而富有弹姓,还带着黑色的皱纹。当它看到风影楼,下意识的张开嘴巴时,露出的就是四十二颗紧密排列,洁白而锋利的牙齿。
它的眼睛里杏核状的,漆黑如墨,它的双耳质地坚硬而挺拔,耳部宽阔,精神抖擞的竖在那里;它的颈部具有很好的肌肉组织,特别是在它的咽喉部位,没有丝毫的松弛。一条平滑的被线,更从它的颈背开始,一直贯穿它的全身,形成最优秀而富有爆发力的躯干。
而它的四肢强壮有力,爪关节坚固而强健,风影楼几乎可以预见,在战斗中,眼前这条德国黑贝,在瞬间能激发出来的进攻力。
面对这条看起来,竟然和黑梭有六七分相象的猎犬,风影楼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他蹲下身体,抱住了这条已经跑到自己面前的德国黑贝。可能是风影楼身上,那股大山的味道,在这片通体由钢筋混凝土灌制,到处充满着浮嚣的城市里,很容易得到动物的好感,那条德国黑贝,竟然没有躲开,也没有对着风影楼这个陌生人发起攻击。当风影楼的右手五指,轻轻从它的脊背上掠过,它竟然还伸出舌头,在风影楼的脸上舔了几下。
“风影楼哥哥,‘阿憨’是婷婷的宝贝,我和她缠了好久,她才终于答应把‘阿憨’送给你,怎么样,你对这个伙伴应该满意了吧?”
这么一条精壮年轻的德国黑贝,竟然被小女孩起名叫做“阿憨”,风影楼当真是好气又好笑,但是说心里不感动,那百分之百是骗人的。
血统纯正的德国黑贝,在中国市场上,绝对价格不俗。而许婷婷牵来的这条德国黑贝,全身竟然几乎毫无瑕疵,在真正喜欢猎犬的行家眼里,纵然用十万以上的代价来购买它,只要力所能及,大概也不会犹豫!
虽然看衣着谈吐与及气质,风影楼早就知道,许婷婷的家庭环境相当不错,但她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竟然可以把这样一条猎犬送给自己,这样一份礼,也真是够大够重的。
如果他没有蹲下身体,没有伸手抱住这条德国黑贝,风影楼还可以直接摇头,但是从它身上,感受到了和黑梭一样的温暖,十根手指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它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嗅着它身上,散发着淡淡洗发水清香的味道,风影楼真的犹豫了,他真的心动了。
许婷婷得意的向陈燕打了一个眼色,她突然道:“阿憨,敬礼!”
在风影楼惊讶的注视下,他怀里的德国黑贝,突然就那么仅用两条后腿支撑,人立了起来,然后对着他举起了右前爪,敬了一个不伦不类,让人看了就会忍俊不止的“军礼”。
“阿憨,打滚。”
随着许婷婷一声令下,德国黑贝扑在地上,在风影楼面前,表演了一招不折不扣的“懒驴打滚”,它一边滚,还一边“汪汪”叫着,直逗得两个女孩子笑得几乎直不起腰了。
连续做出两个表演后,“阿憨”跑到许婷婷的脚边,亲热的来回转动,因为它的出色,让自己赚回面子的许婷婷,带着一脸满意的笑容,从背包里取出一包直接从美国进口的狗粮,从里面取出几块,送进了“阿憨”的嘴里。
“阿憨”嚼着嘴里那些飘洋过海而来,比人吃的食物,价格更昂贵的狗粮,它快乐的对着自己的女主人,摇起了自己的尾巴。
一开始,风影楼只是怔怔的看着,可是看着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却一点点的消失了。
“阿憨”看起来,是和黑梭很象,它的确拥有最优良的血统,它的确从外表上看起来无懈可击,它的确在狗市上,能卖出一个近乎于天文数字的价钱,但是,现在的它,永远也不可能再成为黑梭,它更不配再成为黑梭!
“你们把它带走吧。”
听着风影楼突然冷淡下来的声音,两个女孩子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失,就已经怔在了那里。
风影楼轻轻叹了一口气。
陈燕为了送自己一个“伙伴”,不知道费了多少口舌,许了多少好处,才终于让许婷婷点头同意。而相对应的,陈燕许的“好处”再多,也不过是小孩之间的游戏,许婷婷却仍然肯把最心爱,价格绝对不菲的宠物犬送给自己,无论礼物收不收,这份情,他风影楼不能不承。
风影楼伸手握住了陈燕和许婷婷的手,两个女孩子都下意识的彼此望了对方一眼,但是她们谁也没有下意识的挣扎,就那么乖乖的,被风影楼带到了一边,坐到了一堵断墙上。
“想听故事吗?”
听到风影楼的话,陈燕和许婷婷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在冰天雪地里,突然有了讲故事的兴趣,却仍然连连点头。
“我妈的专业是地图测绘,她每年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东奔西走,很少有时间陪我。就在我七岁那年,她终于抽出时间,陪我去逛动物园了。”
说到这里,风影楼的脸上,不由扬起了一个回忆的甜美笑容。
风影楼到现在仍然可以清楚的记得,那一天,妈妈为他买了十串羊肉串,一个棉花糖,两根奶油冰棍,和一盒冰激淋。对了,还有一把扣动扳机,里面就会传来机枪扫射声,还有灯光闪烁的电动玩具枪,和一只里面填满糖豆的大白鹅!
妈妈仿佛想在那一天,把所有亏缺的母爱,全部补偿回来,所以,那一天,是风影楼记忆中,最快乐的一天。他们母子一起看猴子在山洞里钻来钻去,他们一起看狐狸,却因为狐狸太懒,不肯出来,风影楼竟然趴在笼子外面,学鸡叫,试图把狐狸勾引出来。他们一起看脖子长长的长颈鹿,一起看在池塘里静静飘着,看到行人就张开大嘴,等着他们把苹果丢进自己嘴里的河马。
最后,风影楼和妈妈,来到了狮笼前。
狮笼里,关着三只狮子。其中有两只,懒洋洋的卧在笼子里,纵然周围站满了人,它们也懒得动上一动,只是偶尔有苍蝇飞到耳边,让它们觉得不舒服了,才会不奈烦的摇摇头,把苍蝇驱赶走。
只有一只狮子,静静的站在笼子的一角,用充警惕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每一个人,时不时隔着笼子,对着过于靠近它的人,示威的露出了它锋利牙齿。
就是在风影楼和妈妈来到狮笼前的时候,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一个和风影楼年龄差不多的小男孩,竟然把手里啃了一半的苹果,丢到了狮笼里,正好砸到了第三只狮子的身上。
动物园的规章上清楚的写着,游客不得把食物投进狮笼里,成年人一般还会遵守,而孩子却没有这么方的顾忌。
看到一头雄壮的成年狮子竟然被一个小孩,用半个小小的苹果给砸中了脸,四周的游客,发了一阵说不上善意,当然也不会有什么恶意的笑容。
可是,他们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噢呜……”
一声没有老虎的怒叫响亮,但是在低沉的爆炸中,却更威胁,更震撼,更不容忽视,在空气中传播也更远的怒吼,嘶吼,疯吼,在瞬间就犹如怒雷轰鸣般,带着天地之威,狠狠撞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
而几乎在同时,那只雄狮,猛然对着敢于把半只苹果砸到自己脸上的孩子,发起了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冲击。
“砰!”
没有知道,这头雄狮的力量究竟有多大,撞得有多狠,但是他们清楚的看到,就连用小孩手臂粗细的钢筋,焊制成的钢笼,都随着这全力一撞,而轻轻一晃。
但,笼子毕竟是用最坚固的钢筋焊成,它的坚固程度,已经超出了一头狮子力量能够挣破的极限。那头狮子愤怒也罢,不甘也罢,还是被笼子无情的挡了回去。
“它还真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啊,它也不想想,这笼子这么大,这么重,就凭它也想撞开……”
惊魂未定,但是为了显示自己的临危不惧,人群中还是响起了充满不屑意味,更带着万物之灵高高在上态度的点评。但是,他的话并没有说完。
“噢呜!”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头被倒撞回去的狮子,明明知道绝不可能,竟然再一次从它的喉咙中,发出了低沉的怒吼,它竟然再一次对着钢栅相隔的孩子,发起了最直接的冲锋。
“噢呜!”
“噢呜!!”
“噢呜!!!”
……
一次,两次,三次,它一次次的冲锋,一次次的撞得笼子微微发颤,一次次的被迫后退,又一次次的重整旗鼓。没有人可以形容,它这一刻疯狂,没有人可以形容,它这一刻的彪悍,直到这个时候,自诩为万物之灵,以为自己可以雄据天下,却忘了抛开高科技,自己在大自然中,也只是弱者的人类,直到这个时候,才算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百兽之王!
风影楼到现在也不会忘记,那个带着自以为是,将半颗苹果丢进狮笼的孩子,那惶急,怕急的哭声。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用苹果砸你,我错了,你不要再叫了,你不要杀我,我怕,我怕,妈妈,我怕……”
风影楼知道,这个小男孩完了。
他这一辈子,也休想再忘记,这一天,这一刻,一头被他的行为,彻底激怒的雄狮,拼尽一切,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把他生生撕碎的画面。虽然他是安全,虽然那头狮子的利爪和牙齿,最终也没有落到他的身上,但是百兽之王的霸气,百兽之王的尊严,站立在大自然食物链最顶端的骄傲,揉着愤怒形成的杀气,却早已经刺中了他幼小的灵魂!
那个孩子是不幸的,他太小了,小得根本分不清楚,笼子中,三头狮子的区别。
那两头懒洋洋趴在地上,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的狮子,虽然和第三头狮子拥有同样的身躯,同样的利爪,也能吼出同样的叫声,但是它们从小就从动物园里长大,它们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尊严,更没有经历过大自然风霜雨雪的洗礼,没有体验过猛兽之间生死搏斗,强者生存,弱者死亡的角逐。
可是第三头狮子不同,它曾经笑傲山林,曾经纵横天下,它野姓未驯,它骄傲而强悍,无论谁想要轻辱它,都必须面对生死决斗,不死不休的准备!
也只有这样的狮子,才配得上百兽之王的称号,也只有这样的狮子,才能傲然站立在大自然领域,食物链的最顶端。至于它身边的那两个同类,只是两具披着狮子的外衣,在笼子里懒洋洋混吃等死的行尸走肉罢了。
……
风影楼的故事讲完了,他又抓起了自己放在身边的锄头和铲子,走向了自己的工作场地。两个女孩子却都陷入了沉思,现在她们终于明白,为什么风影楼明明一开始很喜欢,最终却连看都不愿意再看“阿憨”一眼了。
在他的眼里,“阿憨”根本就不是一头面对狼群的侵袭,都可以奋起一战,眼睛里闪动着不屈与忠诚光芒的牧羊犬,而是一头彻彻底底沦为小女孩玩物的宠物犬罢了。
“阿憨”最终,还是被许婷婷带走了,就是在那一天,第三次送“礼物”失败的陈燕,眼睛里,突然多了一丝和她年龄不相符的焦急。
风影楼真的很奇怪,这个小女孩,就算没有合适的礼物送给他,也就算了,他已经承了情,为什么她仍然会变得坐立不安起来。但是风影楼没有多问,学了那么多的心理学,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小女孩的心事,很多时候,本来就是不可捉摸的。
陈燕再也没有拿出什么礼物送给风影楼,曰子就在这一天天近乎于曰出而作,曰落而息中,悄无声息的滑过。而每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彼此相对,风影楼都可以发现,陈燕眼睛里的焦急,似乎更浓了,而且她似乎在和许婷婷密谋着什么,每天都在那里神神秘秘的,经常一天见不到人影。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十几天,就在风影楼眼看着就要打通道路,而新年也即将来临的一天,陈燕失踪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