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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三年多前你因为兴奋剂尿检呈阳性而被禁赛,许多人都关注导致你尿检呈阳性的原因。
唐:那一年的七月份,世界反兴奋剂机构临时更新了一次药物禁用清单,我的队医没有及时看到这个清单。他八月份给我开了营养药,这个营养药里含有一种肽类激素,这种肽类激素正好是禁用清单里新增的几种药物之一。当时他也不清楚我也不清楚,所以我吃了药,再之后尿检查出来阳性。
云:所以是误服药物导致?
唐:对。
云:为什么一下禁赛三年呢?相比一般处罚,这个时间有点长。而且你是误服。
唐:这个说来就巧了。那一年上半年,国际上出了几个兴奋剂丑闻,国内也有一例,体育总局就决定严打。我是严打之后第一例尿检阳性的,所以处罚比较严厉,一下禁赛三年。
云:但你明明是冤枉的,没有申诉吗?
唐:本来是想申诉的,但药品误服这种事情本来也不好处理,而且我吃的是营养药,不是对症开的处方,所以申诉还是比较麻烦的。又赶上严打,撞枪口上了,所以我的教练劝我先不要急,等过一段时间再申诉。
我当时和我的队医吵了一架,那时候年轻气盛不懂事,说了一些重话,队医很生气,离开了。后来我一直找不到他。再想申诉时,开药的人都不在,证据不足,我也就没办法申诉了。
云:很倒霉。
唐:对,确实有点倒霉。反兴奋剂机构更新清单的时间一般是固定的,我也不是经常吃营养药,体育总局更不是每年都严打,都赶在一起了。
云:会不会觉得很遗憾,错过了那三年?这三年里有世锦赛和奥运会。
唐:事情刚发生时特别难过,后来就看淡了。其实那也未必是坏事。那时我蝶泳成绩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进步,不知道还能不能突破,换了自由泳,反倒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唐:对,就是这样。
……
云朵坐在转椅上,两手托腮发愣。林梓坐在她旁边,胳膊肘垫在桌沿上,懒洋洋地翻着今天的报纸。天气有些暖和了,他已经换上单层的格子衬衫,此时衬衫被整整齐齐的挽上去,露出白皙的小臂。
翻到唐一白的专访那一版时,他停下来,轻轻碰一下云朵,“好大一版。老大你要红了。”
“去。”云朵用签字笔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
林梓便认真看那专访,看了一会儿,他突然说,“有错别字。”
云朵才不信,“校对都没说我有错字,你一个连成语都用错的人哪来的自信说我错别字?哪个错了?”
林梓只是摇头叹气。
云朵突然问他,“话说你当初高考语文作文到底考了多少?说来听听。”
“我不知道,查分时不能查作文分。”
云朵不打算放过他,“可是你估分时能大致估出前面的分数,然后用总分一减就知道啦。来吧,说来听听。”
林梓有些无奈,“52分。”
“切!不信!”云朵轻轻撇一下嘴,“和我这个文科大王的分数差不多?骗鬼呢!”
“我是说,我语文总分52分。”
云朵愣了一下,随即爆笑,“哈哈哈哈总分150你只考了52分吗?好可怜!难怪你成语用得都那么出其不意哈哈哈哈——”笑着笑着,云朵突然停住,她奇怪地看着他,“可是你语文只有52分你到底是怎么考上清华的?”
“其他科都是满分。”
“……”云朵久久无语,最后终于扭过脸,冷冷哼一声,“死变-态!”
林梓把报纸拍在桌子上,很轻蔑地看她一眼,“学渣。”
竟然被一个语文只考52分的人鄙视为学渣,还有木有天理了……妈了个蛋可是他总分真的比她高啊……
中午,云朵和林梓、程美一起吃了午饭。程美在吃饭时悄悄对他们俩说,“云朵,我今天听到我们编辑部的小郑说,她说她听到钱旭东和刘主任说你。”
云朵立刻支起耳朵,“说我什么?”
程美有些犹豫,“我说了你不要生气。”
“不生气不生气。”云朵摆摆手。
“他说……说你和唐一白的关系不清楚,所以才拿到他的专访。”
嘭!
云朵沉着脸重重一拍桌子,动静太大,引得周围食客侧目。一旁的林梓连忙护住自己面前那碗汤。
云朵怒道,“什么叫不清楚?我们的关系很清楚!他心思龌龊,看什么都是龌龊的!”
程美被她吓得轻轻一抖肩膀,“消消气消消气……”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云朵胸口剧烈起伏着,“我们是朋友,人唐一白讲义气,愿意把专访留给朋友,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吗?招谁惹谁了?凭什么要遭受这样的污蔑?”
“对的对的,没招谁没惹谁,他们不该胡说八道。”程美一个劲儿劝她。
埋头喝汤的林梓突然抬起头,扫一眼云朵,“既然你们的关系很清楚,那么你何必如此动怒?”
“我——”云朵一时卡住,结巴了一会儿,才反驳道,“就是因为被误会才生气啊。”
“我看没必要,”林梓摇摇头,淡定地搅弄着陶瓷小碗,“如果你真能泡到唐一白,那说明你有魅力且手段高明,肯定有无数人羡慕嫉妒你、背地里说你坏话。这是人生赢家才有的待遇。现在你在别人眼里已经是人生赢家了,为什么还生气?”
“我——”我了个去这个逻辑有点伟大啊……
林梓又说,“假设你真的和唐一白关系不清楚,当钱旭东得知你是因此而获得唐一白的专访时,他会怎么想?鄙视你吗?不,不只如此。他会羡慕你,会觉得他自己怀才不遇。他会特别沮丧,郁闷,认为自己才华横溢却比不上一个姑娘的脸蛋,什么世道!……总之满满全是负能量。背后中伤你的人过得一点都不开心,难道你不该为此开心吗?”
云朵此刻的钦佩之情有如滔滔江水,“我真的被你安慰到了……”
林梓点点头,“我和你之间就不用说谢谢了,碳烤猪脆骨分我一半就好。”
吃过午饭回单位,云朵没有睡午觉,她坐在自己工位上看电视剧。林梓坐在她旁边,单手拄着下巴看她。
林梓脸孔精致,加之皮肤苍白,身材瘦削,很符合当下“花美男”式的审美情趣,虽然来历神秘且十分废柴,但他花钱大手大脚是有目共睹的,因此他在体坛周报社有着不少女性粉丝,总有人以各种理由约他,当然最后都很凄惨地被他拒绝掉了。
所以如果他这样盯着一个姑娘看,那姑娘多半是会脸红的。
然而云朵是一个例外的存在。她天天跟林梓厮混,见惯了他的恶习,对他很难产生什么兴趣。此刻她看也不看林梓一眼,只是盯着屏幕,“我已经不需要安慰了,坐回你自己的位置吧。”
林梓并不离开。他眼睛不自觉地半阖,看起来没精打采的。他拄着下巴,突然说道,“天真。”
“对,看《纸牌屋》真的好天真,你这样有深度的人最好去看光头强。”
“我是说你天真——怎么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云朵觉得他这话里似乎有什么意思,她把目光从屏幕上移开,看着林梓,“你想说什么?”
林梓的指尖轻轻敲着桌面,卷起的衬衫袖口下露出一截白皙如藕的手臂,腕子上套块百达翡丽复杂功能表,玫瑰金,镶钻,总之怎么酷炫怎么来,这表戴在刘主任手上就是煤老板进城,戴在他手上就是淋漓尽致的奢华。谁让人家脸俊气质好呢,男人看到总想打一顿的那种好。
他说道,“我觉得钱旭东不会和刘主任说那样的话。”
云朵却不太信,“为什么?”
他又指指自己的太阳穴,依然是那种很欠扁的学霸鄙视学渣的眼神,“当然是分析。钱旭东从业九年,虽然偶尔恃才傲物,但风评一直也不差,至少没有做过败坏品行的事。刘主任在这个报社待了快三十年,他已经有了自己很固定的行为特点。虽然小心眼但还算公正,宽于律己严于待人,对手下的人要求严格,有点道德洁癖。对于你和唐一白的关系,钱旭东肯定脑补得很精彩,但是如果他足够了解刘主任,就不会随随便便在刘主任面前说你坏话。背地嚼舌根是职场大忌,刘主任又不是钱旭东的亲爹,不会惯他这种毛病。钱旭东也知道这一点,他又不傻,回家跟老婆发发牢骚就够了,犯得着在领导面前现眼吗?”
云朵恍然。她发觉这林梓也算个奇才,虽然写稿子拍照片这种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但他脑子特别灵光,总是能一眼看到事情的本质。不愧是理综考满分的怪物啊!
但云朵又觉得奇怪,“可是程美说……”
林梓不屑地撇一下嘴角,“所以我才说你天真,谁的话都信。”
云朵哑然,“你的意思是程美说谎?可是……”
“不一定是她说谎,也可能是那个什么小郑,或者别的什么人。谣言嘛,随便一个环节出问题,真相就走了样,更何况,传这个谣言多半是故意的。”
“故意的?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林梓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一眼,“你想,如果钱旭东听说此事,我们越过他精彩的心理活动,只说最终结果——他会把仇恨锁定到谁身上?”
云朵犹如被醍醐灌顶,她指指自己,“我?”
“恭喜你答对了,奖励一块糖。”他说着,也不知从哪里变出两块太妃糖,放一块到她面前。
云朵哪还有心思吃糖,她急道,“可是为什么呀?”
“不知道,反正你要得罪钱旭东了,哦,传谣那人还可以更狠的,”林梓自己剥了糖放进口中,享受地眯了眯眼睛,他边吃边说,“如果他对别人说谣言是从你这里传出去的呢?这个版本就进化成了:你到处跟别人说钱旭东故意在刘主任面前说你坏话污蔑你……呵呵呵,老大你要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