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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百花会,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直至回到自家府邸,慕容复的脸色仍旧不好看。而慕容复的另一个好基友诸葛正我非但不来劝慰反而失踪了,并且失踪前又丢给他一个大麻烦——一个才一岁大的婴孩!
慕容复与那白白胖胖咿咿呀呀的小婴儿大眼瞪小眼地瞪了一阵,无奈地摸摸鼻子,转头向抱孩子过来的诸葛府仆役问道:“你家大统领就没说些什么?这孩子跟他什么关系?私生子?”
诸葛府出来的仆役,果然如诸葛正我本人一般处变不惊,只躬身回道:“慕容大人说笑了,这孩子是我家大统领自山里捡回来的。大统领说有要事在身,烦请慕容大人帮忙照顾一阵。”
山里捡的?莫非是狼孩冷血?慕容复不由暗道。只是这人都送来了,显然也没给他说“不”的机会。慕容复只得无奈地点点头,又问道:“你家大统领去哪了?”
那仆役沉默地摇摇头。“小的不知。大统领临走前只交代小的转告,他若回不来,烦请大人把这孩子带大。还有荆王的孩儿孝愿,也请大人多多看顾。”
慕容复对诸葛正我的自在门并不熟悉,也不知他究竟有多少仇家。只是见那仆从面露忧色,他仍旧好言道:“你放心,你家大统领死不了。”
那仆役走后,慕容复顺手抄起如今还是小婴儿的冷血夹在胳膊下往内堂走去。哪知这野狼养大的孩子性子果然极野,小冷血被慕容复夹得不舒服,他不哭也不闹反而一口咬住了慕容复的手指。虽然冷血如今只有一岁大,一口利齿却是十分了得,这一口下去登时见了血。慕容复一声惨叫,赶忙大声叫唤:“阿朱、阿碧,快来帮忙!”
待阿朱阿碧闻讯而至合力将慕容复的手指抢救下来,已是半盏茶之后。慕容复看着冷血津津有味地舔舐沾在唇边的血迹,不由后怕地道:“果然是狼养大的孩子!”
阿碧此时正在为慕容复的手指上药粉,听他这般感叹不禁笑道:“公子爷,这年岁的孩儿正是长牙的时候,本就是逮着什么咬什么。”原来她曾帮着朝云带过一阵苏轼的幼子干儿,颇有几分育儿经验。
哪知这说话间,小冷血食血知味又咿咿呀呀地向慕容复爬了过来。冷血是狼养大的孩子自幼吃荤,手脚颇为健壮行动也迅速。待慕容复发现时,他已拽起了慕容复的袍角塞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后,大概是觉得没味儿便吐了出来,又哇哇叫着往慕容复的腿上冲锋。
慕容复注意到自己的衣袍也被冷血咬出了两个破洞,登时惊叫着跳了起来。“你还来?”一个软软嫩嫩的婴儿,打又不能打说理也说不通,除了跑慕容复还真想不到别的办法。“阿朱,快拿走!拿走!”
阿朱飞快地翻出一只磨牙棒塞进冷血嘴里将他抱起,万般庆幸地道:“幸亏干儿以前用的磨牙棒还没丢!”
慕容复也跟着呼出一口气,见到小冷血一脸狰狞地将磨牙棒咬地“咯吱”作响,他不禁上前一步忿忿地戳了戳小冷血的脸蛋。“小东西,可真够……唉?唉!”哪知话没说完,小冷血见状竟又吐出了磨牙棒,笑呵呵伸出手来抓慕容复着另一根完好的手指就往嘴里塞,吓得慕容复忙不迭地抽回手指往后窜。
这一回,连阿朱也笑了。“公子爷,这就是个孩子!你跟他说什么,他也不懂啊!”
慕容复见阿朱又将那磨牙棒塞回冷血嘴里,不禁困惑地道:“不对啊!他怎么总咬我,不咬你们呢?”
阿朱思索片刻便道:“许是因为我与阿碧用的是花香,唯有公子用的是熏香?”
一提到这熏香,慕容复立时便想起了乔峰那副不甚痛快的嘴脸,当下怒道:“无论什么香,以后都不用了!”
阿朱吃了一惊,也不知慕容复这无名火是因何而起,只慌忙应了声“是”。
慕容复却意识到自己这火发错了人,当下轻咳两声转口道:“这孩子我跟他八字不合,就交给你们了。对了,你们也要小心!”
阿朱听命福了一福,阿碧却追上来惊叫道:“公子爷,你的手怎么又流血了?”
慕容复低头一看,这才发现那根被冷血咬出两个血洞的手指仍汩汩地冒着血,竟连刚才阿碧为他敷上的药粉都冲开了。
“我去换一瓶金疮药!”阿碧叫了一声匆匆跑开了。不一会,又拿了一堆绷带与金疮药回来。直至如愿将慕容复的手指裹成了一根大白萝卜,她仍皱着眉头不断叹气:“我看这咬地也不深,怎么血总不停呢?”
阿碧的叹息甚至未曾在慕容复的心里留下任何的痕迹,便轻飘飘地散去。待阿朱阿碧抱着小冷血退下后,慕容复便将包不同唤了上来,询问这些时日以来朝廷里的动向。
包不同闻言只是一声叹息,黯然道:“自打刘挚任了右相,那可真是大权在握百官辟易。咱们蜀党一脉各个战战兢兢苦熬时日,哪有什么动向?”他思索片刻,又将手中折扇在掌心一敲。“却是宗先生来过一回,说是工部的那些人捧着《武经总要》当宝典,拼命在火器里加石灰加胡椒。这哪里是制火药,分明是做菜!他是待不下去了,想外放。”
宗泽行事向来雷厉风行,呆在浑浑噩噩混日子的工部本就气场不和。慕容复早料到了这个局面,是以也并不意外,只道:“让汝霖兄整理一下工部可用的人手名单,等明年任期结束,我与师叔说设法把他和那些人一起调去西边。”苏轼虽说辞官,苏轼的弟弟苏辙却仍任着吏部尚书,请他帮忙调动一名工部监官和一些连官都算不上的匠人正是手到擒来。
包不同也早知慕容复原先的打算就不是改革工部,而是带走精英另起炉灶。只是想到如今朔党上位,今年已这般难熬,明年苏辙究竟还能不能占着吏部的位置尚是两说。他不禁抬眸望了慕容复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慕容复却好似明白包不同的隐忧,只笑道:“你只管将我的话回了汝霖兄,你家公子爷什么时候空口白话过?”
有慕容复这句保证,包不同立时心头一宽,赶忙躬身应道:“属下遵命!”
所谓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在原本的历史上,刘挚任左相后大肆揽权、党同伐异,甚至对太皇太后与官家的召命都听而不闻借故拖延。如此跋扈疯狂,终于是引起了太皇太后的不满,将他罢免。作为新党党魁,王安石看错了吕惠卿看错了章惇;但作为旧党党魁,司马光又何尝看准刘挚呢?如今刘挚虽未扶正左相,然范纯仁长期称病不愿理事,朝政大权实已掌控在刘挚之手。慕容复相信,以刘挚的心性触怒太皇太后只在早晚而已。而慕容复,显然也并不介意为刘挚向死而奔的道路上再扇扇风。问过朝堂上的事,又安排了淑寿公主冥诞的各项任务,慕容复便令包不同退下了。
当天晚上,慕容复换上了一身夜行衣,去探望荆王幼子赵孝愿。荆王赵頵于两年前过世,死后留下八个儿子与几房妻妾,明媒正娶的王妃也尚在人世。慕容复本是男子又与荆王并无交情,所谓照料他的幼子更是无从下手。然而,慕容复深知诸葛正我绝非无的放矢之人,他既然这么说,必定是荆王府上有不妥之处。
荆王府果然大为不妥,最不妥的便是荆王王妃居然是名毒妇。慕容复造访荆王府时已是深夜,在这个本该阖府安卧的时候,荆王幼子赵孝愿的卧房内却是灯火通明。只见年仅三岁的孝愿身材瘦小面色发青缩在乳母怀中不停哭泣,许是哭地久了,他的喉咙都已略有嘶哑。而乳母本人一时之间却来不及在意这些,只跪在一名着一身雪缎长裙的女子身前不断叩首请罪。
这名女子虽说仍在孝中,可看她头上插戴的发饰便知其王妃的身份。此时此刻,她正一脸冷然地望着乳母,漫不经心地道:“常言道,若要小儿安,常带三分饥与寒。这育儿的道理,我尚且明白,怎么你这当乳母的反而不懂了?”
那乳母满头冷汗又惊又怕,嗫嚅半晌方艰难地道:“王妃,小主子大了,老奴的奶水着实不够啊……”荆王幼子赵孝愿本是庶出,其母难产而亡,如今连亲爹也挂了,生死便操纵在王妃之手。王妃对赵孝愿不打也不骂,只是克扣乳母的份例,乳母催不出奶来自然也就将赵孝愿饿死了。
“住口!”这一回,不等王妃发话,她身边的婢女已然高声怒斥。“这等下贱话也能在王妃跟前说么?荆王府家大业大、王妃更是菩萨心肠,还能克扣主子的吃食?分明是你无能!来人,给我将这贱妇拖下去,明日另寻乳母!”那婢女在王妃跟前十分得意,她一声令下,两旁的侍卫便一拥而上将这乳母给拖了下去。
那乳母方哭喊了一声“王妃”便紧紧闭上了嘴,显然也已明白到与其等赵孝愿死了自己再因照看不力被问罪,不如拼着受一顿打尽早脱身,也可保全性命。
赵孝愿只有三岁大,虽说还不懂事,可见日日陪伴在身边的乳母被带走仍旧哭喊着要追。直至被王妃身边的婢女揪住拧了两下胳膊又狠狠恐吓了一番,这才白着一张小脸哽咽着止住了哭。不一会,王妃带着婢女、内侍、侍卫扬长而去,又饿又怕的赵孝愿低声哭喊了几句“世叔”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守在房顶的慕容复见识了这场杀人不见血的宅斗戏码不由低低一叹,无论荆王赵頵生前如何冷遇他的王妃,赵孝愿却终究无辜。荆王妃如此对待一个三岁大的孩童,其心性着实歹毒。他飞身潜入房中,点倒了形同木偶的两名婢女,很快便抱着赵孝愿离去。就这样,慕容复每晚抱着赵孝愿回家开饭,天没亮又得将赵孝愿送回王府,这一送就送了大半个月。可这半个月来,非但荆王府上下一无所觉,赵孝愿的新乳母也始终没有到岗。慕容复一边对荆王妃的狠辣暗自心惊,一边又为每日如何分开赵孝愿与小冷血而头疼。忍无可忍之下,他终于决定寻个机会向太皇太后或者向太后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