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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薛睿提出的邀请,余舒只得将找易馆谋差的事情暂缓日,约好了几日后再给他答复,两人在孙记酒馆门前分别,一个骑马离开,一个绕路去了秋桂坊街上的易馆,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想想,要不要搭上薛睿这条船。
还是早晨,周家易馆没什么人,后堂的书屋里有两个易客在抄书,余舒随手在书架上抽了一本,找了个角落坐下。
进京以后,再遇到薛睿,当时她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想法,谁曾想不但没能离远了,反而会同他交集渐密。
要说去给他打下手,帮着他打点生意,不是不行,但天上哪有免费的午餐,她怕就怕自己一旦入伙,会被卷进不必要的麻烦里,到时候再想抽身已难。
那天在定波馆,她是亲眼看见了,薛睿交往的都是些将臣之后,王孙子弟,那群人随便捡一个出来,都不是好招惹的,薛睿甚至还同一位皇子生有间隙,她虽管着嘴巴没有过多去问他,但不代表她心里不会多想。
为何薛睿好好地会想去开一家酒楼,那薛家三朝为臣,钟鸣鼎食之家,身为长子嫡孙,锦衣玉食,真会差这么一份子盈利吗?
他一定还有别的什么目的在,他要开的那家酒楼,应该不会只是简单卖几桌酒菜那么简单,薛睿对她肯定有所隐瞒。
这她倒是不怪,毕竟他们两个不是掏心掏肺的关系,要什么话都对她说,那才叫可疑。
这便造成她的两相为难,应下这差事,她怕将来不能抽身;拒绝他的邀请·她又不想放掉这么个顺杆子往上爬的机会。
究竟是迎是拒,她竟难下定论。
“唉。”余舒苦恼地揉了揉额头,这姓薛的,可真是给她留了个难题。
余舒在这愁眉苦脸,有这家的易客找书从旁路过见了,只当她对着书上文章发难,便好心问道:“小兄弟这般叹气,是有甚不解?”
余舒飞快地整理了情绪·拿着手上的书,起身对那易客道:“我想买几本道学相关的书类,不知这书屋里可有?”
她今天出门,还有一件正事要办,便是寻一寻道教书籍,买回去给景尘看,这也是她昨天到升云观去后受到的启发,能让景尘多接触一点熟悉的事物·想来是能刺激他的记忆。
“有的,在那边,且随我来。”
易风盛行,当朝重道,学易之人,必要参阅道家学问·领道教经典,这便使得易馆中,不乏道类书文。
余舒在易馆里翻了个遍,整整买了两摞书,说不心疼钱是假的,好在这些书她有空也能看看。
打包回到家中,已过了午饭的正点,景尘见她迟归,还抱了那么多书回来·好奇地帮忙接过去·要往大屋走去放下,却被余舒叫住:“拿到你房里吧,都是买给你看的。”
“给我买的?”景尘低头看看,就见最上面一本·皮页上印着《老君指归》几字,心下便有些了然。
“嗯,这些都是道教中的篇章,你在山门时候应该学读过,你拿回去翻翻看有没有印象。”余舒交待过景尘,就回屋去洗脸擦汗,把那么一堆书从城北拎回城南,累的她手酸。
将脸盆里的水倒进小菜地里,余舒一边拿手巾擦着脖子,一边走到景尘房门前,往里瞅瞅,见他将那一堆书整齐堆在书桌上,正拿了一本坐在窗前认真翻看,她就没打扰他,转身去厨房拿水桶和扁担,准备到街口井边挑水。
扁担放在门后,余舒仲手取了,一低头,看见屋门后的水缸里,满满当当闪着水光,面露狐疑,她记得早上做饭时,这厨房里的水缸都要见底了,怎么现在又装满了,是小修早上趁她换衣服时候去打水了吗?
不应该啊,那么点时间,小修那点力气,一次只能挑上两个半桶水,至少要来回三趟才能把水缸倾满,平时他们都是挑上半缸水放着,用完再去。
这么说,不是小修,那就是景尘了。
他自己出了门?
余舒顿时皱起眉头,把扁担往墙上一靠,转身便去找景尘,往他屋门里一站,出声问道:“你早上是不是出门了?”
景尘正看书看的专注,忽听余舒质问,抬头看她,顿了顿,才点点头道:“是出去了一趟。”
“我不是让你一个人不要出去吗?”余舒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是不知自己这会儿脸色难看,语气也难掩责备。
景尘看她发了脾气,就从椅子上站起来,放下手里的书,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恼火,有几分无措,想要解释,却又发现无+从可说,因为她确是叮嘱过他不要出门没错。
但是...他只是想着能替他们做点什么。
嘴唇动了动,他最终出声:“对不起。”
听到这歉声,余舒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反应过度,懊恼地看着朝她道歉的景尘,心中尴尬,暗骂自己缺心眼,这又不是他的错,她干什么冲他发火。
余舒想要说句话圆场,景尘却先开了口:“我下次不会了,你不要生气。”
“我、我不是说不让你出门,”余舒不能实话告诉景尘他那计都星的命数,只好僵硬地自圆其说:“你要知道,你曾遭遇杀身之祸,也不知道仇家在何妨,万一就在这京城里,被人瞧见了,有谁认出你来,发现你还活着,不是就遭了吗?”
听了余舒结结巴巴的解释,景尘点点头:“嗯,我知道。”
面对一点都不怀疑她的话的景尘,余舒忍不住心虚,躲开他信任的目光,轻咳道:“那没事了,你继续看书,我去做饭。”
说完,她干笑了两声,便退出他的房间,不忘将门带上,一出门,便伸手打了下嘴巴,一脸郁闷地晃去厨房。
景尘看着被关上的屋门,坐回桌边,手拿起方才正看的书,却囡心中一点疑窦,无心阅读——
为何他觉得,小鱼有事瞒着他。
余小修到傍晚才回来,面对着余舒,吃饭时候有些躲躲闪闪的,这天也黑,起初她没能察觉,到了晚上他写功课,她在一旁给他添灯,光一照,才发现他左边脸颊上划了寸长一道口子,结着血痂。
余舒脸色一变,余小修来不及遮掩,就被她掰过了脑袋:“这是怎么弄的?”
“没怎么,就不小心挂了一下。”余小修含糊回答。
“挂哪儿了?”
“我、我不记得了。”
余舒一听就知道是瞎话,板着脸道:“说实话!”
余小修看糊弄不过去,便低下头,小声道:“是上弓箭课的时候,有同学射箭射偏了,擦了我一下。”
他讲的轻描淡写,余舒是听的心惊肉跳,射箭射偏了,擦着脸边过的,再偏点那还得了?
想起来前几日她算到的一卦,余舒沉下脸,她是有算到余小修会见点小小的血光,当时想着顶多是被菜刀划下手,为此这两天都不让他帮着做饭,谁想是这么个“血光”法儿!
“姐,我真没事,那人已向我道过谦了,”余小修看着余舒脸色,故意打岔:“你不知道,我还没怎么招,那个射箭射歪的家伙都给吓哭了,就差没尿裤子了,哈哈。”
余舒看他还笑得出来,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低声训道:“你不是不喜欢骑马射箭吗,那这两门课干脆往后就不要学了。”
“啊?那怎么行,这是书院里教的东西,哪能说不学就不学啊。”
“怎么不行,”余舒皱眉,“明天我就找你们宋院士,就说你身子骨差,这两样不学也罢。”
余小修脸一皱巴,就抓着余舒的手晃晃,道:“别啊,那多丢脸啊,我下回躲远着点儿还不行吗,姐。”
最后叫这一声姐姐,余小修语带央求,余舒最吃不住就是被人这样叫唤,当时就心软了,她心里也明白余小修遇不遇险,同他上不上课没什么必然的关系。
“这回就算了,不过你给我记住,下回看到危险就躲远着点,听到了吗?去,到你景大哥屋里拿药膏过来—ˉ—算了,还是我去吧。”
余舒训诫余小修几句,让他继续做功课,自己去景尘房里找上回买的,据说是能平疤痕的药膏,给余小修脸上涂抹,免得好好一张脸上留下疤痕。
余小修许是白天在学堂玩累了,做完功课躺上床就打起鼾,那一头余舒却睡不着觉,半夜又爬起来,点了灯,坐在桌边,继续研究利用易学玄理找寻黄霜石的方法。
她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地,打从知道了那黄霜石的重要性,她就隐隐不能心安,总觉得那块小石头必须得找回来才行。
她约莫着,景尘计都星发作的时间像是要到了,她得打起精神应付,免得不知不觉着了套,别再惹来什么杀身之祸,动摇这安稳的日子。
夜深了,小院里,两间屋子都亮着灯,因为一面朝东,一面朝南,互不能察觉,就在余舒挖空心思计算之时,景尘也正对着一摞厚重的书籍,一本一本仔细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