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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在话,虽然这个秦铭又讨厌,情商又低,还是个中二青年,可真要摸着良心说的话,他的脑子实在是很聪明,而且并不是那种人情世故完全不懂又没有本事狂妄自大的那种人。
他正是因为知道的多,又觉得自己能够做到,才越发喜欢指手画脚。
他为了能进入这个项目,对这个阶段的历史可以说了解的滚瓜烂熟,无论正史、野史还是戏说,都看了个仔细,其中当然也包括刘凌的血统和同时代另外一位伟大的君王摩尔罕有可能相关的推测。
那时候他还状似无意地问过她对这种推测怎办看,而她只是秉持着一个历史学者应有的态度,顺带着小小地刺了他一下。
“所谓历史推断,要靠实物资料和文献资料相互佐证才可以确定结果,如果纯靠‘假想’或‘传说’,是不能当做正史的。”
“我如果要能找到证据,证明给你看呢?”
“那我就要当面祝贺你,秦先生。你会成为史学界新研究发现的提出者从而被载入史册。”
那时候秦铭的表情很有些挑衅的意味,姚霁却没有太放在心里。她很是瞧不上秦铭将这个世界当做游戏的态度,所以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很僵,两人针锋相对的时候反倒是正常。
现在想想,秦铭那时候作为西亚地区的观察者候选进入胡夏,一定也和她一般在宫中闲逛时发现了王太妃和刘凌在长相上的相似,所以才在那时貌似要挑刺的一般问出了那个问题。
作为一个自尊心颇高的中二青年,他一定也把自己的回答记在了心里,心心念念要将“史学界新研究发现”送到自己的面前,让自己肯定。
想到这里,姚霁心中各种奇怪的感觉都有。
看样子秦铭不但留下了,而且在那边混的不错,已经到了他的建议会被国主采纳并且积极执行的地步。
也是,摩尔罕比这边的刘凌更是艰难,他和他的母亲王太妃在他未继位之前尚能算得上是同生死共进退,可一旦他继位了,就要面临更复杂的王权和贵族权力的博弈,更别说国内还有军人派、元老党和各方面的矛盾。
他比刘凌要稍微要强一点的就是他可以经常出王宫,也可以自己带兵出战,西域复杂的局势让国主必须能征善战、身先士卒,像刘凌这样“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皇帝,因为听不到墙外面的声音,很容易被人给蒙蔽。
这也是为什么代国历代国主又要给“活人饭”,又要给国子监监生“叩宫门”的权利,说到底,不过是想要广开言路罢了。
宦官安归说出了刘凌像谁,刘凌变了脸色,薛棣尚且不知道为什么,可一旁的王宁心里却“咯噔”了一下。
他和薛棣不一样,他是袁贵妃刚刚得宠的时候就已经在宫里的宫人,后来又被派去伺候刘凌,自然知道这位长相异于中原人、曾被宫中嫔妃宫女们称呼为“胡姬娘娘”的采女,正是姑墨国战败后由凉州进献的美人,据说还是一位公主。
只是这公主可分得宠的和不得宠的,所以这位不得宠的公主在国破之时并无侍卫仆人保护,差点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若不是长相太过出众,恐怕也不会引起将领们的争抢,最终被当做“奇货可居”送入了宫里。
什么“公主”身份,在将胡人都当做蛮夷的宫中,丝毫起不到任何帮助。
安归他们都不是蠢人,原本心中有三分的猜测,如今也有了八分的怀疑。只可惜他们都不知道这位异国皇帝的出身,也不敢怎么开口。
“在你们的世界,有胡人的血统是一件会动摇声望的事情,是吧?”姚霁看了刘凌一眼,便知道他在担忧什么。
“百姓并不知道他们的陛下,身上有着胡人的血脉。”
刘凌岿然不动,似乎没有被姚霁的话触动到,可他紧抿的嘴唇却还是暴露了他心中的想法。
姚霁虽然觉得他身为代昭帝,根本不必担心这种关于声望的问题,可他又是遇见叛乱又是遇见地动日食的,最近选妃还选出个“天煞孤星”、“全世界都婚我在单”的名声,对于这种事可能是稍微敏感了一点。
“你们这里的说法是不对的。”
她让自己的声音稍微大了些,以免这位少年天子心中留下什么疙瘩。
刘未就是一个从小有心结而引发自卑情结最终变成自大刚愎还多疑的例子,刘凌现在还是个好苗子,如果再这么折腾下去,说不得历史一偏差,明君就变昏君了。
刘凌被姚霁的声音惊得一震,眼睛的余光往身边看去。
“我的话也许说来你不懂,但是确实存在的,那就是‘远缘优势’,两个结合者的血缘关系越远,两者结合产生的后代越加优秀的可能性就越大。你说你生来记忆力不同于常人,又说你从小就有一种可以习武的天赋,都有可能是你父亲和母亲血统遥远之后结合产生的好处。”
姚霁的脸突然放大了出现在刘凌的面前。
为了节约时间,她的语速极快。
“人不是动物,不可以用纯种或杂种来界定一个人的出身和未来如何。别人这样想是别人的事情,如果你也这样想,就对不起你的母亲从西域千里迢迢如何流落中原受过的罪,否定了你的母亲,也就等于否定了你自己的过去。”
姚霁是女人,所以她的语气就越发严肃。
“你得到你父皇重视的好相貌、你这幅健壮的身材,都是从你母亲那里得来的。你的父亲刘未给你的,只是你龙子龙孙的身份。”
刘凌并不是一个小心眼或自卑的、容易自惭形秽的人,相反的,他有时候缺乏的只是一点点拨,一旦点拨过了,很快就能想通。
作为一位合格的政治家,他心中只是稍微想了一想,就知道这件事迟早瞒不住的,宗正寺那边有自己的谱牒,而他也确实不认为自己的母亲是位胡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表情也就渐渐舒展开来。
“朕的母亲,正是来自姑墨的公主。”他的脸上露出惯有的外交表情,微微地笑着。
“说起来,贵国国主和朕还沾亲带故,想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我两国虽身处东西两地,可总有一丝亲缘在其中牵系着,否则胡夏和代国已有多年不相交,为何贵国的摩尔罕王突然兴起要和代国结成‘兄弟盟国’的想法?”
这些胡夏使者没想到刘凌这么快就自己说出了自己的出身,而且还一副“啊这样很好”的表情,不由得齐齐一愣。
“想必正是我母后在天有灵,让要让朕向远方的姨母致上问候吧。”
刘凌脸上满是怀念之色,眼里升起一抹忧伤。
胡夏国派来使节,大半原因是想和中原建立通商之后,通过正规的通商手段获取中原的硝石。
如今摩尔罕王因为“雷火”和“天火”的作用在国内声望已经到了如日中天的地步,因为“雷火”带来的巨大声响和光芒,已经出其不意地击败了好几个以骑兵为主的国家。
他们在西边最难啃的几个国家遭到挫败,眼看着接下来吞并也就是时间的事情,可“雷火”没有硝石不能大规模制造,这东西越用越少,只能作为奇兵使用。
偏偏中原又得到了消息,提早卡住了硝石出口的渠道,商人原本就少,肃王府还不愿意以硝石换雷火,更没有叛乱的心思,摩尔罕王之前挑拨的计策落了空,只能走明路得到这些东西。
所以胡夏必须要带着诚意与和平而来,因为代国也掌握了火药的制作技巧,明白他们要硝石做什么,摩尔罕王的意思,既然暗地里想要走私是不可能的,不如大大方方表现出自己并无战争的意思,和代国结成“盟友”,用金钱和其他资源换取硝石,好快点结束在西边的战争。
阿古泰是军方的代表,自然明白火药对于他们的作用,此次态度就放的很低,胡夏在西边是说一不二的国家,国民也彪悍骁勇,使者像是这样表现的“温和”很是少见。
但他们也并不准备低三下四地逢迎这位代国的皇帝,只想用一种平等的、友好的态度达到他们的这次的目的。
刘凌对于出身并无遮掩的态度无疑让他们心中都是一阵熨帖,而且还把两国基于“利益”和“战争”目的的邦交美化到“上天安排”的地步,更是让人由衷生出佩服和好感。
远的不说,阿古泰已经满脸笑容了。
“这样说来,你们护送前来的流风公主算起来还是朕的表妹。”刘凌偏过头,对身边的薛棣笑了笑。
“朕记得,如果是后戚的话,也可以拜祭帝陵里的先祖?”
“是。”
薛棣不知道刘凌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点头称是。
这是一种对功臣的恩赐,拜祭不是主要目的,而是证明他们和皇室的关系有多紧密。
所以每年上奏请求拜祭家中先辈的后戚还是有不少的,能不能恩准就端看皇帝的心情。
阿古泰心头的疑惑越来越深,看着御座上的代国皇帝,满脸迷茫。
“朕的母后已经多年没见过亲人,既然如此,就让朕那位表妹,去拜祭下朕的母亲,也算是告慰了母后的在天之灵吧。”
阿古泰的笑容一下子僵硬在脸上。
“拜,拜祭?”
这是要认亲?
不是要纳为妃嫔?
…
皇帝在宫中的一番接见并没有做刻意隐瞒,所以京中许多人还是知道了皇宫里发生的事情。
对于刘凌用一种委婉而隐晦的方式拒绝了胡夏的做法,满朝文武隐隐松了口气,并在私下里讨论过做的确实漂亮。
攀亲戚好啊,那胡夏十万八千里,攀个亲戚又不会少块肉,可要这公主真嫁进来了,打脸的就是这些女儿没嫁成的大臣们了。
如果刘凌现在选了妃,立了后,后宫充盈,再多这么一个异国的公主,自然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不过是个消遣的玩意儿,哪怕是什么公主,只要进了宫,都是一样的。
可现在刘凌后宫里没有正经的妃嫔,这公主听说长得很美,又精通汉话,如果她成了刘凌的第一个女人,难保刘凌对她不会特殊对待,那时候就不光是打了满朝文武的脸的了,也会影响到胡夏和代国两国之间的外交关系。
而且这位公主明显是个有手段有能力的,否则胡夏也不会放心送她来代国做使馆的常驻使节,从她一路隐瞒身份长途跋涉却毫无怨言也没有暴露行踪来看,还是个善于忍耐又能吃苦的,这么多情况都说明了一件事:
——这公主绝不是个省油的灯。
更何况随着鸿胪寺打探到的消息越来越多,许多人也知道了这位流风公主在国内的地位确实不凡,胡夏军中许多将领为了获取她的芳心,愿意将灭掉一城一国的功绩当做奉献给她的礼物,所以这位公主才年方十五,已经拥有了五座城池,几万个奴隶,即使在胡夏国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大贵族了。
听那些商人话中的意思,这位流风公主被送到代国来,说不定还有将她嫁给国内哪个势力都有可能惹出战事,他的王兄才不得不“祸水东引”。
一旦远嫁东边,这些男人就算再精/虫/上/脑,也是鞭长莫及,总不能一路打到代国来抢人吧?
只不过对代国的印象,恐怕就没那么友好了。
刘凌向胡夏使者表达了想要“表妹”拜祭亡母的意向后,流风公主那边很快就做出了答复。
她非常乐意去祭拜那位姑墨王室的姨母。
知道了刘凌的想法后,后宫里的太妃们也是高兴极了。
虽说她们对刘凌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并不想置喙,不过她们心里还是希望刘凌能找个贤良淑德、出身良好的大家闺秀,而不是传闻中可以随意出入宫廷和城邦,可以在军中和地方上代替王太妃行走,最终追求爱慕之人满天下的异国公主。
见刘凌没有直接答复胡夏使者关于“和亲”的决定,几位太妃当然是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所有人觉得那公主应当是死了要和亲的念头时,胡夏使节却通过鸿胪寺传达了一个请求。
这位流风公主,想要在拜祭姨母之前,去皇观拜访薛太妃。
紫宸殿。
“你居然同意了?”
姚霁意外的看着正在更换宦官服装的刘凌。
“你这是要做什么?”
“流风公主去玄元皇帝观,观中已经被清理过了,没有外人。”刘凌正在少司命素华的帮助下为自己易容。
“为了保证路上的安全和我代国对公主的礼遇,今日朕会派出宫中侍从和护卫一路保护流风公主前往皇观。”
素华依旧沉默而安静,以为这些话是对自己的说的,低低地回了声:“是,陛下,对待这位公主,是要慎重些。”
他的语气中颇有期待,连用易容术遮蔽住的眉眼都无法掩饰他眼角眉梢的欢喜之意。
不但是素华,就连姚霁都以为他此番易容是为了看传说中的“美人”,带着一种淘气似的兴奋。
“你要见流风公主了,这么高兴?”
姚霁表情有些古怪。
之前她就已经告诉了他近亲通婚后的各种危害,他那时还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似是想到了什么,现在怎么突然态度就变了?
刘凌见素华接话,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眼睛全看着身边的姚霁。
“不是朕对那素未谋面的什么流风公主好奇,而是薛太妃自出宫之后,就拒绝了朕偶尔接她入宫小住的建议,也不愿意见朕,朕想着去皇观看看她,又知道她肯定闭门不出,好不容易寻到了这个机会……”
刘凌闭上眼,在眼皮上贴了些什么东西,顿时一双神采飞扬的眼睛就变得肿了一点,掩住了眼睛里的光彩,也让他的眼形变得普通起来。
“朕准备混在宫人里进皇观去,看看薛太妃好不好。只要看到她过的还算舒坦,朕也就放心了。”
刘凌解释给素华听,也是解释给姚霁听。
“城门傍晚关闭,流风公主天黑前肯定要回内城的礼宾院,朕那时正好跟着回宫覆命的宫人回来。”
他将自己乔装打扮完毕,咳嗽了一声,再开口时,已经是一把中性的嗓音。
“朕已经让王宁给安排过了,朕今日就和你贴身跟在流风公主身边伺候,你照顾朕的安全,朕去见见薛太妃。”
素华依旧是一身女官的打扮,刘凌身着的也不是普通的宦官官服,而是殿中内侍的官服,也有六品官衔,只要那流风公主研究过代国的官制和官职,等闲不会将素华和刘凌当做普通宫女和太监差使。
万事俱备之后,刘凌微微犹豫了一会儿,对着姚霁的方向轻轻开口。
“一起走?出去看看吧。”
“自然是您在哪里,婢子就在哪里……”素华还以为又是和自己说话,“您不必问婢子的。”
姚霁愣了一下,反射性地向着祭天坛的方向看去。
她日日都在等着同事们发现错误,好把她接回去,可是连秦铭派出使者从胡夏都走到代国了,那些未来的同事们还是没有任何要来的迹象。
她不知道秦铭是如何忍耐下来的,还是他对这一切都不在乎,可她天天等,夜夜等,已经有些惶恐了。
如果她今天跟着刘凌出去了,他们刚好来的话,怎么办?
如果他们没有接到她,以为她并不是逗留在这个世界,从此以后不再来了,又怎么办?
她满脸挣扎之色,来回思量,直到刘凌眼睛里隐约的神采一点点黯下去,了然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那我们走吧。”
“是,陛下。”
素华轻轻一礼,紧紧跟随着刘凌一起出去。
两人已经走出了紫宸殿,往宫人们集合的地方而去,刘凌却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清脆地呼喊声。
“等一下,等等我!”
刘凌的脚步突然顿住,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去。
一身宫装的姚霁即使是跑起来依然还是气定神闲,她大步流星地来到刘凌身侧,认命地呼出一口长气。
“我实在是好奇那位‘流风公主’是什么样子,反正天黑之前就会回来,我想就这么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我就跟你去吧。”
姚霁见刘凌还是一副呆愣愣的反应,不由得红了脸。
“我还从来没有出过宫呢,出去,出去见识见识,也算是来过一趟。”
她一定是疯了,才放弃有可能错过接应人员的危险,跟着刘凌出宫去见劳什子流风公主!
她一定是本着历史学者严谨的考据态度才出宫去看看胡夏使者的,一定是!
毕竟这可是没出现在任何史料记载里的两国接触啊!
“陛下?陛下?”
素华见身前的刘凌突然停下了,还用一种非常震惊地表情看向背后,满脸担忧地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了过去。
什么都没有。
除了干净地光可鉴人的青石宫道,没有任何人的影踪。
曾听说陛下经常无缘无故地自言自语,还经常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长久注视,以前她还以为是宫人闲着无聊的碎言碎语,现在看看,似乎这传闻不是空穴来风。
王宁知不知道他这个毛病?
素华心中有些惊惧。
看样子,她要好好和王宁“谈一谈”了。
***
刘凌和素华混入宫中派出队伍的过程非常顺利,毕竟他和素华在明面上和暗地里都已经安排好了所有的流程,手持昭庆宫宫牌的他们如今就是昭庆宫里两个有些身份地位,又不是地位顶高的宫人,又都易了容,不上不下最是不扎眼。
这些宫人中还混入了不少随时待命的少司命,用以确保刘凌的安全。
不仅仅是他们,其他的宫人和侍卫一到礼宾院后,胡夏使者都很客气的接纳了他们,毕竟是宫中派来给自家公主撑场子的,姿态当然要做足。
只是当宫中的总管说明昭庆宫派出的宫人是要贴身伺候流风公主的时候,那位叫安归的同行露出了犹豫地表情,试探着说道:“我们公主不习惯陌生人伺候,而且我们从胡夏出发时,也已经带了贴身伺候的阉人,能否……”
那总管是得到陛下的旨意一定要将这些宫人送到公主的身边的,面色严肃地摇了摇头:“我国和贵国风俗习惯完全不同,那玄元观里除了我国的薛太妃以外,还有不少皇亲宗族在其中清修,陛下的意思是,带着宫里的宫人,也好随时提点,以免冲撞了那些真人。”
这理由给的倒是无法反驳,安归叹了口气,登上胡夏出使用的那辆华丽马车,大概和车里的公主说了些什么,出来时领了几位身材瘦长的胡夏武士,向着昭庆宫的宦官总管歉意道:
“流风公主感激宫中几位太妃的好意,愿意接受他们的‘照顾’。只是出于安全考虑,公主希望这几位侍卫可以检查一下近身伺候的宫人们,以免携带兵刃和不该出现的东西……”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站在我代国的国土上,还担心我们要对你们行不轨之事不成?如果有这样的念头,我们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那总管被气笑了,一指整整一队金甲卫。
“这可是保护陛下的卫队!”
“确实现在也是在保护你啊。”
姚霁闲闲的在一边吐槽。
刘凌皱了皱眉头。
“这公主戒备心好重,也不知道遇见过什么。”
即便那总管这样说了,安归还是一定要求先搜身才能让他们靠近流风公主,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以后,整个队伍里的人都已经有些躁动了,昭庆宫的宦官总管才不情不愿地指出七八个有品级的宦官和宫人来,让他们去接受胡夏武士的“检查”。
刘凌当场脸色就是一变,给了素华一个眼色。
“怎么能让男人搜我们的身!”
素华意会地叫了起来,花容失色道:“这于理不合!”
她这一喊,几个混入队伍的少司命也跟着附和。
安归似是早就料到会是这样,微微一笑道:“我们流风公主身边的武士,俱是身心无垢之人,这些人原本都是成名已久的武士,为了近身伺候公主,皆自愿净身,并不是男人。这位昭庆宫的大人可以验明身份。”
听到安归的话,昭庆宫的总管大吃一惊,张大了嘴巴看着面前的几位武士。
但凡从小净身的男人,很少能长得高大魁梧,体质也远比寻常人弱,就连神出鬼没的大司命们,也是长于速度和技巧,而非力量。
可面前这几个胡夏武士,却一个个都是身材结实,孔武有力的武士,看起来并不像是安归那样阴柔的阉人,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是后来去势的!
什么人会因为想要接近一个女人,而把自己变成不男不女的人?
在场的宫人们都觉得自己的价值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一时间,各式各样的表情都向着那几个胡夏武士扫了过去。
那几个胡夏武士大概已经习惯这样那样的打量目光,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任由代国的宦官总管将他们摸过一遍后,见了鬼一般地对着素华她们点头。
“是……是……是真的。”
刘凌和素华脸色都有些不对,但因为他们都易了容,所以表情有些僵硬,外人也看不出差错。
那几个胡夏武士开始了“搜身”,对于女人,他们并没有很猥琐的乱摸,只是微微一碰就离开,但他们和宫中那些柔弱阴沉的宦官实在相差太多,所以女官和宫女们被搜查过后,有的露出敢怒不敢言的表情,有的则是满脸红意,羞得抬不起头来。
到了素华时,她几乎是全身紧绷着接受了一个胡夏武士的搜身,要靠全力抑制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出手打死他的冲动。
武人和武人之间都有所感应,所以那胡夏武士自然而然地抬起头,用生涩的中原话开口:“会武?”
素华知道自己瞒不过去,索性光棍地点了点头。
“我是后宫里专门保护妃嫔安全的,这次来也是如此。”
“你们,用不到。”
那个胡夏武士似是瞧不起素华这样的“女武士”,他对中原的“内功”毫无了解,当然也不会知道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其实有搏虎斗熊的实力,
他的手从素华明显比别人厚一点的腰带上拂过,冷着脸问:“这是什么?拿出来看看,是不是藏着兵刃!”
素华从善如流地从腰上解下天蚕丝带,大大方方地交给他:“我的腰带,主子赏的,不是便宜货。”
天蚕丝在没有注入内力的时候软如轻云,柔似肌肤,即使长长的一段也没有什么重量,只是长度太长,素华多缠了几道,看起来就厚些,如今一抖开,就和一条长长的绸带无异,那人摸了几遍,确定没有夹层和什么可以利用之处,便又将它还给了她。
总不能让素华提着裙子和裤子去伺候吧?
这么一截绸带,就算她想要抽出来勒公主,也能给他一刀砍了!
素华有惊无险的通过了“搜查”,还被允许在马车上伺候。
大概是会武的原因,她被几个胡夏武士隐隐围在中央,无论有什么异动,都随时会被拿下。
素华对此很是不屑,不过也不愿意刺激他们,只沉默坐在马车前方。
等到了宦官的时候,刘凌和宦官们俱是一惊。
他们居然摸遍他们的全身,连鞋底都不放过,甚至连那里……
“你,你们做什么!”
一个小宦官被摸到全身发毛,跳着脚大骂。
“奴婢从小去势,没有□□!”
“会有男人,冒充阉人靠近公主!”搜他身的护卫板着脸解释:“是不是阉人,要摸!”
“你们脑子坏掉了,昭庆宫里会有男人嘛?整个后宫里除了陛下,哪里有男人?就连侍卫都只能在宫墙外面巡视!”
小宦官尖细着嗓子又骂了一遍,无奈力气没对方大,被强按着搜查了一遍,满脸怒意地通过了胡夏武士的阻拦,去了公主的车队里。
可以看得出昭庆宫那位主管也是气的很,只是考虑到之前鸿胪寺官员和昭庆宫里的提醒,所以强忍着不发而已。
刘凌见连下/身都不能放过,已经生出了退意,苦着脸对身边的姚霁说:“这样搜查,我可混不进去,这公主也是个心细的。”
“是啊,你准备怎么回宫?”
姚霁想笑又不敢大笑,只能抽搐着脸皮轻声道。“也闹开来回去吗?”
谁料刘凌一副骑虎难下地表情,满是悔意:“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到了这般地步,难不成我要装病?”
“你,自言自语说什么呢?请张开手!”
一个高大的胡夏武士站到了刘凌面前,伸手搭在刘凌的肩膀上。
刘凌反射性就想抖动肩膀滑步出去,硬生生忍住,尖细着声音说道:“奴婢誓死不受这样的侮辱,奴婢回宫领罚……”
“不由你。”
那武士一只手强硬地按住刘凌,另一只手就往刘凌地身/下探去。
嘶……
姚霁倒吸一口凉气。
嗬!
马车夫身边坐着的素华惊吓地张大了嘴巴。
什么!
一群混入人群中的少司命眼睛快要掉下来了。
刘凌黑着脸,感受着那胡夏人手上很是轻巧地在他要害之处蹭过,连停都没停的就往其他地方摸去了。
刘凌自然没有带什么武器,所以这例行的“搜查”很快就结束了,那位胡夏武士用汉话和胡夏话各说了一遍“一切正常”,就头也不回的返回了自己人的队伍。
只留下一群吓傻了的不明群众。
好像,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呢。
难怪,难怪陛下没有选妃……
后宫里没有女人受宠,后宫里没有女人受宠……
“你特么还不如当场说我不对把我赶走呢!反正赶回去也没人敢把我怎么样!”
刘凌整个人石化了,心中狂躁地咆哮着。
他扭过头,几乎可以肯定有什么误会一定是让瑶姬仙子误会了。
呜呜呜呜,不要啊!
好在姚霁是一个见多识广,也不认为刘凌有哪里的短处异于常人,只是带着满脸的好奇和惊讶,悄悄问他:
“你是不是会什么缩阳入腹的武功?”
缩阳入腹个鬼啊!
神仙都学的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刘凌感觉自己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他悲愤欲绝地看着姚霁,再见着那么多少司命和素华满是八卦的眼神,嘴唇翕动了几下,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怕再说,“陛下羞愧欲绝突发癔症自言自语不能自已”的传闻就要传遍九歌了,别以为他不知道,九歌里的人都会那种完全不会让人听到的“传声入密”的本事!
说不得现在这一群人现在就在悄悄“私聊”呢!
老子不管了!
刘凌无语凝噎,默默摇头。
于是乎,刘凌看到姚霁也张大了嘴巴,眼睛向着自己的腹/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