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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萧九对这位“命运多舛”的堂兄并没有太相熟,他父亲虽出身富贵,可一心一意往江湖里钻,又生怕带累了家中的名声,从小他们兄弟几个,是很少涉足“柱国大将军府”的将府的,只知道那位名声煊赫的堂伯家两个儿子都从小天赋卓越,无论是悟性还是根骨都不是他们兄弟几个比得上的。
换句萧无名的话说,这么好的两个学武的绝世奇才,就特么一心一意地往战死沙场的路上奔,一去不回头了。
这其中,萧家二郎萧逸最受父亲喜爱,他每年出去,有时候自家子嗣都忘了带什么东西,却总忘不掉给这位侄儿捎一些新鲜玩意儿。
有时候是几枚少见的暗器,有时候是偶尔所得的什么秘籍,又或者是哪里听来的奇人异事,小时候他大哥和二哥没少因为这个在夜里偷偷扎萧逸的小人,那时候他还没多大,对这些倒不怎么在意。
他那时候想着,他爹不给他弄那些玩意儿,他就自己去那个叫“江湖”的地府去找,到时候家里人要什么给什么,才不用跟堂伯家那几个孩子抢什么。
他们都以为他从小立志闯荡江湖是憧憬父亲在江湖中的叱咤风云,却不知道他对江湖的执念,是从一个小小的暗器开始的。
只可惜他并没有更加的惊人的才华,武艺也只是平平,脑子还不算太灵活,那“萧家十四郎,萧九最是强”倒不是虚言,只不过说的是他小时候跟父亲学过一门偏门的内功,经脉比较粗又抗击打,家里儿郎都不愿意和他比武罢了。
后来他浪荡江湖,没扬名立万,只结交了不少狐朋狗友,也算是有了些奇遇,若不是遇到师父,大抵也就是最后惨死在哪个街头的命。
萧逸没死,家里人都是高兴的,谁都看得出他爹原本一心是奔着造反的路去走的,说不得就要搭上全家人的性命,现在终于有个能劝得动他父亲的人放下仇恨,莫说只是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给了他,就算要的更多,萧九也能接受。
只不过……
“大人,总管和阿古泰将军有命,您的意思是?”
想到那一把他求之不得的寒光梭,萧九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望了望天,叹了一句:
“去吧去吧,去看看他有多厉害也好。”
顶着他“萧九”的名头,怎么也不能太差劲是不是?
***
萧逸倒没想到见到这位堂弟居然这么顺利,在他的想象里,自己恐怕要较量上好几轮恐怕才能见到萧九,而他多年没有出宫,甚至不认识萧九长什么样,只知道他和自己有几分相似,武功也算是平平。
这样的人能够混到胡夏武士里一直没穿帮,光会易容易声之术还是不够的,除了得了“九歌”里的传承,再没有其他可能。
只要一交手,他就知道对方是九歌里哪一位的弟子。
胡夏最终派来的是一个皮肤白皙,长相平庸的武士,属于丢在人堆里都认不出的那种,萧逸原本还以为这个武士只是前行来试探的普通武士,谁知一个交手,萧逸就被震得几乎拿不住剑,顿时大吃了一惊。
他虽然在冷宫里荒废了几十年,可武艺却从没落下过,日日受缩骨的痛苦折磨却给他了一个巨大的好处,便是他的内力变得极为深厚,可如今跟这番邦武士一交手,却差点被他的力道震得站不住脚?
他紧了紧心神,拿出十二分小心来,用了一招萧家的家传剑法“瞒天过海”,直削对方的顶心,实际上剑身斜晃,意图取的却是敌人的咽喉。
铛!
刀剑互击之声传来,那胡夏武士直接横刀护住自己的咽喉,反手将刀一撩,砍向他的胸口。
这也是萧家家传的剑法“反客为主”,两人招式一喂各自退开,心里都有了数,接下来的打斗,看似凶险,其实两人都悠闲的很。
“你是萧九?内力这般霸道,是东君的弟子?”
萧逸一脚踹向萧九的腰侧,传音入密过去。
“啊,堂哥居然也是九歌?”能传音入密的必定是九歌之中的核心,萧九当场傻眼,被萧逸一脚踹了出去。
“哎呀!”
刹那间,围观的胡夏武士们发出失望的唏嘘声。
比起刚刚看起来不分胜负,这一脚下去飞多远也实在太难看了点,萧逸虽然没真用力,可一脚下去也不是假的,好在萧九就是能抗打,一个鲤鱼打挺又爬了起来,举刀又战!
“好!”
“这才是我夏国武士的风采!”
风采个鬼,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好不好?
萧九翻了个白眼,乒乒乓乓又和萧逸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传音入密之声不断:
“堂哥你是九歌中哪位?”
“堂哥你是不是知道我在这里才找来的?”
“堂哥我跟你说出大事了,那胡夏王弄了一帮子人在折腾什么‘雷火’,看样子要有大动作!”
“堂哥那流风公主学了一门媚功,眼睛邪门,你别跟他对上啊!”
萧逸原本一把剑舞的密不透风,结果耳边来了这么一通狂轰乱炸,脑子里顿成一片浆糊,精神一个恍惚,萧九一记肘击已经撞上了肩膀,萧逸踉跄了出去,全靠以剑顿地才堪堪停住。
再抬头,萧九满是狡猾得意的表情,还在用传音密语碎碎念着。
“堂哥我说你不行啊,是不是装女人装久了身子虚啊?这么一下子就掀翻了?哎呀堂哥你别瞪我……”
说他体虚?
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萧逸眼睛一眯,手中长剑一荡,只见得一片残影掠过,原来是剑势太快,竟只能看到一片浮光掠影而已!
“哎呀呀堂哥你居然是湘君!哇你别用‘势如破竹’砍我!你居然用‘刀过竹解’赐我的小萧九你太不要脸了,你可是将军!”
萧九见萧逸来了真格的头皮发麻,慌乱地格挡掉几招湘君才会的“幽篁剑法”,忙不迭的求饶。
这世上,能这般打架的,也只有萧九和萧逸二人而已。
传音入密是九歌中的一门绝学,用内力模仿声波的震动送入人的耳内,非内力高深精通法门者不可学会,这个绝学也有一个缺点,就是调动内力时一口真气不可泄掉,所以如果在打斗中想要用传音入密聊天,除非在招式的间隙之中,恰好不需要换气之时,否则一口内力用于拼斗都尚嫌不够,谁会闲着没事做拿来一边打架一边聊天?
真气泄了,说不定命就没了。
就算不是在打斗,这样高深的功夫也不可能像是话痨一般碎碎念,对内力消耗太巨有损经脉,平时无聊时闲磕牙没什么,其他时自然是谨慎再谨慎。
东君是“太阳”,光芒浩瀚无边,其独门的功法练成后便是内力高深到让人惊骇的偏门高手,也有几个因为内力深厚另辟蹊径练出几门需要耗费大量内力的特殊功法的,却没人想过在“传音入密”上这么花功夫。
看他这传音不带喘气的架势,练这种“嘴皮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湘君的“幽篁剑法”却恰巧是东君功法的克星,这门剑法专克人身上的各处经脉要害,绵里藏针,说是剑法不如说是用剑法代替指法的封穴之法,萧九只挨了几下就发觉自己内力受滞,再这么下去说不得经脉被封连一丝内力都用不了只能被动挨打,连忙见好就收,又挨了几剑后束手认输。
“萧将军武功高强,在下不是您的对手,就不自取其辱了。”
“堂哥喂你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当个内应也不容易,我好不容易才树立起自己胡夏高手第一人的形象,总不能两三下给你打的跪地求饶吧?”
萧九一脸凛然地用传音入密求饶。
“好了,别耍嘴皮子了,你也四十好几的人了……”萧逸还剑入鞘,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传音入密。
“还不和我英雄惜英雄,不打不相识,叫我以后怎么光明正大来见你?”
微微一拱手,更加凛然道:
“承让,承让。”
两人相视一笑,萧九上前用胡夏人的礼节拥抱了萧逸一下,萧逸豪爽地回抱,这下胡夏人和代国人面子两不相伤,还没弄出什么“血案”来,让围观的胡夏使者都松了一口气。
当日胡夏人设宴重重款待“以武会友”的萧逸,宾主皆欢,自是不用多提。
胡夏人原本就是准备来临仙开辟商路的,自然是什么人都不愿意得罪,反倒还要客气对待。
他们从魏坤那里得知这位“萧九将军”原本是江湖草莽出身,练武成痴,倒不见得是为了什么政治目的来的,铁骑山庄又常年往来西域,名头即便是胡夏人也都知道,萧逸人又有趣,几番往来,胡夏人对这位铁骑山庄出身的将军自然又生出几分好感,阿古泰几人更是经常邀请这位将军前来礼宾院做客。
萧逸有自己的心思,胡夏人也有胡夏人自己的心思,几番来去,“萧九”和阉人武士“尼日勒”竟成不打不相识的事情也传了开来。
萧逸是得胜回朝的,大军未回到京中之时算是悠闲,除了入宫面圣,便是去各处赴宴或行猎。
投桃报李,萧逸得了胡夏人的款待,行猎时便邀请了使馆里的胡夏汉子,还特特点名邀请上萧九乔装的“尼日勒”。胡夏人乐见其成,反倒嘱咐萧九小心逢迎,至于他们出门打猎时,尼日勒点了几个照顾负责驮猎物之马匹的“马奴”,更是毫不阻拦。
不过几天的功夫,东君便和湘君见了面,那些不方便传出去的消息,也源源不断地传入了宫中。
***
紫宸殿。
刘凌看着萧逸送回来的书信,脸上全然放松之色。
知道胡夏身边的是“老东君”和“新东君”,说刘凌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这两人既然这么多年没有回京,更没有想要露出自己的行藏,说明对他这个皇帝并没有什么归属之心,强扭的瓜不甜,他也不必摆什么皇帝的架子,让他们回来再当这个“东君”。
只是知道他们还心系社稷,愿意为了胡夏国一点风吹草动千里奔波,就已经足以让他意外和佩服了。
现在要解决的问题是……
“瑶姬,和夏国的通商要尽快确定,流风公主也可以送回了。”刘凌挑了挑眉,“我这里得了消息,摩尔罕王不知在哪里得到了消息,知道了身毒国也有硝石,已经派出了使者。”
身毒?印度?
姚霁一惊。
一定又是秦铭!他那么热衷于制造热/兵/器是干什么?
“摩尔罕王野心勃勃,若他统一了西境,再无可以征战之地,说不得会把目光放向东边,既然他要通商,要硝石,我便给他硝石,我不但给他硝石,也给他的兄弟们硝石和□□……”
他挑了挑眉。
“既然水已经混了,不如更混点,让他们内耗个干净。”
姚霁微微一想便明白了。
“你准备派出使者随流风公主回去,搅浑这潭水?这流风公主也是夏国人,怎会坐视自己的祖国四分五裂?”
姚霁有些不可思议。
“等她入了光明教,做了那什么圣女,胡夏也就不是她的国家了。”
刘凌合起信,在烛火上烧了个干净。
姚霁还在思考刘凌这么做可值得。
“我记得你那同僚便是留在那边,引得你经常彻夜难眠……”
刘凌的声音乍然响起。
“呃?是的,按照你们的说法,他……他触犯了‘天条’。哎,其实何止是他,我也触犯了天条。”
姚霁苦笑,他们都违反了合同,回去后有的受了。
“既然他让瑶姬你不快活了……”刘凌的声音很是平静。“我也让他知道,不是每件事情都能尽如他意的。”
“咦?”
姚霁茫然地眨了眨眼。
立在案后的少年收起了脸上属于帝王的威严,露出“我要不讲道理的护短”的表情,对着姚霁微微笑着。
“仙子被他气得夙夜忧叹,我便也不让他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