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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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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李纨首先提出了分家,她想带着儿子贾兰回南,毕竟李氏族人尽皆在金陵,自己带着儿子回了娘家,虽然不一定有什么太好的生活,可毕竟对于自己的儿子来说,却是最好的结局。

    李纨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去求了林家的,毕竟骆氏在江南如日中天,林妹夫果然愿意教导自己的儿子,那么兰儿中个举人进士的肯定没有问题。

    不过如今的问题是,林家和贾府生分至此,贾府如今这般落魄了,也没有见静孝郡主上门,可想而知,如今的林家对于贾府的态度了。

    自己再找上门,能赢得帮助的可能性不大,也许只有奚落。

    这样的奚落自己却是不愿意承受的,李纨忍气吞声很久,为的就是儿子的前程问题,可是现在呢?

    贾家败了,家中的老爷流放,太太身死,至于其他人,谁是能指望的上的,所以除了自己之外,她的兰儿一如既往地指望不上贾府的谁!

    李纨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筹谋有理,至少在李家,自己的儿子只要上进求学,总是有人愿意教导的,至于别的,她也知道自己的娘家是个什么情形,她也不奢求娘家的庇护,自己有嫁妆,有贾珠留下来的东西,有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私房,足够自家母子二人吃喝用度了。

    李纨想的很好,所以找了贾母提出了分家。

    恰好,却有东府的贾蓉觉得是西府连累了东府,牵累的老爷流放贵州,家产籍没,尽管女眷们没有西府那样胆大包天的,所以也未有再多的牵连罪名,可是贾蓉还是觉得心气儿不顺啊。

    自己家产没了,又称为了白身,这样能忍?

    不能忍又如何?现在他们母子,夫妻都是依附西府老太太一起生活,这里也是林家的产业,所以他们沾不上什么光,得不着什么便宜。

    可是如今既然兰哥儿母子想要分家,想要回了金陵,贾蓉倒是想起了自己的一桩心事,毕竟对于自己来说,回了金陵的话还有祭田的产业可供自己一家子吃用呢,毕竟自家是嫡支,金陵的那些吃香喝辣的可都是自家的东西。

    可自家现在身无分文,所以除了找西府老祖宗要钱,要路费之外,还能如何?

    李纨母子也没有想到自己尽然能得了同盟之人,所以面对宝玉的指责,未等到李纨母子开口,贾蓉就已经冷笑嘲讽了。

    宝玉面红耳赤,似乎自从母亲自缢身死,父亲流放岭南之后,宝玉似乎清明了许多,少了往日里的那些混沌。

    知道了廉耻的宝玉此刻涨红了脸,也是没想到,蓉哥儿竟然有朝一日会如此没大没小,出声顶撞了自己!

    “老太太,别的我不敢说,可是我们西府,我父亲为了东府,为了让东府的女儿成为贵妃,到底出了什么样的力气,花了多少的钱财,如今我父亲流放,家产籍没,我也打算带着太太,胡氏回南,正好与婶子,兰儿一起南下,路上也好有个伴儿,这路费老太太总要帮衬一二吧!”

    贾蓉这话一出,贾母倒是微微一愣,瞬间便明白了贾蓉南下的心思,沉吟了片刻之后,贾母正要说话,却听见了外面杂乱的脚步声,鸳鸯紧赶慢赶地,还是略略快了一步,

    “老太太,主子们,静孝郡主和郡马爷来了!”

    贾母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慢慢地红了眼圈儿,哽咽了一声,

    “我的玉儿,终于来了……”

    看着贾母这样老态横生,脸上沟壑纵横,满头银丝,黛玉有再多的怨气也尽皆消失不见了,自己这样久才来看外祖母。

    “外祖母,玉儿来迟了,却也不会令人欺负了您老人家的。”

    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黛玉夫妇自然是感受到了的,可她并未出声询问,骆辰逸的目光却是在男丁们的脸上扫视了一圈儿。

    看着贾蓉脸上隐隐的愤恨,宝玉一脸的羞愧,他大致地也许明白了些什么。

    “外祖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至少一家子平平安安的,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黛玉被贾母搂在怀中,放缓了声音,安慰她道。

    “是啊,一切都平安,人都没事儿,这就已经够好了,够知足了!”

    骆辰逸站的远远儿的,才不上前讨嫌,贾母心中对于他的知情识趣反倒是更恼,毕竟如今贾府是个什么情况?

    这人,赤果果地摆明了自己的态度,看着清清冷冷的骆辰逸纵然站在那里,也是眉目如画,也让人无法忽略了他,再对比一下府上的这些男丁晚辈们,贾母心中更加不是滋味儿了。

    “正好玉儿您今日也来了,我们家如今正在分家呢,你贵为郡主之尊,做个见证倒也好,省的让人说老婆子亏待了谁!”

    贾母淡淡地对着众人道。

    堂中立着的几位到底还算是有些廉耻心的,一副羞愧欲死之态,看着倒是挺像是那么回事儿的,可具体心里是怎么想的,谁又知道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便是如今这样的情况了。

    贾蓉仪表人才,俊秀非凡,又带着几分女气的精致,可是做事儿呢,却并不真的如同女人一般心软秀气。

    如今的贾蓉却是带着一股子阴鸷,令人不得不生出几分地方志新来,按着骆辰逸的意思,贾母的那点子财物分了却是更好,反正不顾着谁都不行,索性就直接地都分了,这样,省心省事儿,省的贾母没了,宝玉夫妇只怕是守不住,万一被人算计了,再丢了小命儿,那才可怕呢。

    黛玉抬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丈夫,看着他眼中的赞同之意,黛玉也站了起来,对着如今贾家的老老小小地道,

    “既然外祖母让我做个见证,那么本郡主今日就做个见证,老太太一把年纪了你们这都是有手有脚的,去做点针线,去做帮工,总能养活自己的,靠着老太太,却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思?她老人家心慈,却也不是晚辈们放纵上杆子爬的缘由。果然有人生出了不孝之心,那么就别怪本郡主为老太太做主了!”

    黛玉这话中隐隐地有指责之意,却是没有人愿意承认的,毕竟不孝这样打的罪名,如今的贾府众人,无人能承担的起。

    “郡主姑姑,本也不是咱们不孝,实在是这京中过活不下去了,侄儿打算带了太太,妻子南下投奔族人,毕竟还有贾氏的祭田出息,正好大婶子和兰儿弟弟也一并要南下,咱们彼此路上有个伴儿,可是这路费却是不好周全,侄儿身无长物,也只能厚颜找老太太要几个路费了。可不想,却是令她老人家误会了,以为咱们要谋夺她老人家的财物呢!”

    贾蓉一向也不是个不会说话的,能哄的了王熙凤的开心,自然也能说的黛玉神色暂缓。

    “蓉哥儿果真能这么想,那就好!”

    黛玉淡淡地道,再不出声。

    贾母靠着外孙女夫妇的撑腰,总算是将这一场分家的事务给料理结束了。

    不管是东府的蓉哥儿,宝玉,贾环,贾琮兄弟,甚至是邢夫人,李纨、王熙凤之流都是心服口服,没有半点儿不满的。

    至于几位姑娘们,毕竟未嫁之身,哪里有她们说话的余地?

    听着老太太额外为每人准备了五千两的嫁娶银子,不管是迎春,探春还是谁的,反正都长舒了一口气的。

    至于惜春,到底年纪小,冷笑了两声之后,再不理会。

    贾母最后为自己留下了埋葬银子,又将自己京郊的两处产业留给了宝玉,这场分家就算是结束了。

    不管是东西两府,还是大房二房,自此各过各的,彼此之间都没有瓜葛了。

    因着史湘云的嫁妆也算是丰厚,所以贾母对于宝玉的生活已经不愁了,可前程呢?

    贾母如今最为发愁的便是宝玉的前程,毕竟贾家落败,谁又能成为宝玉的助力呢?

    除了林家,贾母已经想不出再好的人选了。

    毕竟林家黛玉入赘,骆辰逸是无法出仕的,所以林家的资源便是这么白白地浪费了,还不如给了宝玉用呢。

    贾母想的好,可也不能确定黛玉是否愿意,或者说,那赘婿是否愿意。

    分家好了众人志得意满地离开了贾母的屋子,不大的房间只剩下了黛玉夫妇。

    “玉儿,今日外祖母还要再为难你一二,想要托付你一件事情!”

    贾母话虽然是这么说的,可不听地盯着骆辰逸看,只可惜,骆辰逸完全不接话茬儿。

    “外祖母请讲,但凡我能做到的,定然会允了您老人家的,可万一玉儿人小力弱,那么就只能对着外祖母说抱歉了!”

    尽管在人前,她是可以为贾母撑腰,省的别人欺负了她老人家,可如今的黛玉也知道,不能答应的事情,自己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否则的话,到时候为难的仍旧还是夫君罢了。

    毕竟外祖母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既然是想拜托了丈夫,可外祖母还是拉不下面子来,想利用自己来迫使丈夫就范,这样的心机着实令黛玉不喜。

    夫妻一体,自己的麻烦夫君从来都没有逃避过,也从未撒手不管过,只要自己出声应下的,不管是想了什么法子,夫君他都会想方设法地替自己达成。

    因为前一阵子照顾贾赦,贾政兄弟,贾珍、贾琏之流,骆辰逸已经跑前跑后,她并不相信外祖母不知情,可偏生,对着自己和夫君一声谢意也没有,谁都是一副理所当然之态,黛玉心中若是能欢喜,那才奇怪呢!

    听了黛玉言语中的抗拒不喜之意,贾母脸上的不悦之色一闪而逝,以前的玉儿心软善良,哪里跟现在似的呢?

    可惜啊,若果然当初将玉儿和宝玉的事情明定下来,那么今日哪里需要自己再为了宝玉百般筹谋呢?郡马的身份就能让宝玉后半生安康富贵了。

    “老太君所忧者,不过是二表哥的前程罢了,若果然二表哥能上进,自己上进有出息,那么我保证,高官厚禄也许不大现实,可入仕为官,却是不成问题的。”

    骆辰逸淡淡地对着贾母道。

    本来骆辰逸是不想让黛玉为难尴尬的,可谁知,贾母却是一副狐疑之态,你能有这样的好心?

    骆辰逸从贾母脸上的表情读出了这样的意思。

    他洒然一笑,对着贾母道,

    “只要二表哥自己能考个出身,愿意为官,我保证,绝对会为他某个出路的。”

    贾母闻言,虽然并不尽信,可神色也欢悦了几分。

    “玉儿,还是你想着宝玉,我替你二哥哥谢谢你了,替贾府谢谢你了。”

    黛玉简直无语,骆辰逸也是一脸的郁闷无奈。

    算了,他和一固执老太太计较什么。

    对着黛玉安抚性地笑笑,骆辰逸转身走了出去。

    贾母明显还有话要和黛玉说,他这个外人就别在这里碍眼了。

    “玉儿,老祖宗这次是真的有事儿求了你,鸳鸯之前给你的那些东西,有两个特别大的簪子,里面是中空的,每根簪子里头都有十万两的银票,这是我留给宝玉的最后依靠,将来宝玉有了孩子之后,你再将这钱交给他,万不可交给云丫头,可记好了?”

    贾母一脸严肃地对着黛玉道。

    “外祖母放心,我知道了。”

    黛玉本想说些其他,可是想想宝玉在外祖母心中的地位,她叹息了一声,点点头应下了。

    “您放心吧,此事玉儿保证说到做到!”

    黛玉毫不推辞,点头应下了,贾母这才算是放心了不少。

    “好好好,我总算是放心了,玉儿,老太太以前有些事情做的不对,今日要和你说上一句对不住了。我最对不住的是你的母亲,希望将来有朝一日,我去了地下再想你母赔罪!”

    黛玉将这处庄子的田产地契都交给了贾母手中,这是她对于外祖母的孝敬,也是对于贾府的安置,至于其他的,她也管不了太多。

    反正这处庄子虽然不大,可养活着一家子老小的生活却是不成问题的,只要众人稍微勤快一些还是那句话,老天是不会不给人活路的。

    骆辰逸、黛玉夫妇最后在这里用了饭,这才离开的,贾府的饭之前也不是没有吃过,如今么,确实能说上一句粗茶淡饭,虽然有肉有菜的,可是看着贾府众人的表情就知道她们忍的有多么地难受了。

    最后,黛玉悄悄地将自己带来的两根老参塞给了平儿,让她炖了给王熙凤用,毕竟她的情况真的不大好。

    当然,外祖母那里也是少不了的,不过没有多余的,其他人也用不上这东西。

    后来王熙凤挣命一般地生下了自己的护身符的哥儿,也是承了黛玉的情,用了这参做了救命之用!

    王熙凤自己倒是没脸,不过也打发了平儿抱着儿子去给黛玉磕头。

    自此,黛玉也会三不五时地打发了人去给贾母送点吃的用的,省的让人再怠慢了贾母,听着杜鹃等人的回禀,知道她身子健旺,她也慢慢地放心了许多。

    分了财务的贾蓉、贾兰兄弟俩带着各自的家眷,母亲地一起南下,走的很急,很快,隐隐地有些迫不及待之感,很快地就离开了京城。

    后来贾兰上京考试,还曾经来过郡主府上拜见过林黛玉夫妇,希望借助林府,不过最后却是宝玉将他给领走了。

    后来宝玉和贾兰叔侄俩都是榜上有名,一个进士,一个同进士,也算是本朝的一桩佳话了。

    贾府的这桩事体了结,皇帝的私库又肥美壮实了不少,对于贾府的厌憎似乎也减少了不少,皇帝一时发了善心,想赦免了冷宫中的贤德妃。

    可惜的是,这个时候的贤德妃已经疯了,嘴里不停地胡说八道些什么,最后也不知道怎么了,竟是失足跌落了枯井,最后也是令人扼腕叹息。

    毕竟已经疯了,死的时候又是这样的不体面,所以皇帝权当自己不知道,皇后娘娘叹息了几声之后,吩咐宫人将人好好儿地装裹了,最后葬了。

    “二十年来辨是非,榴花开处照宫闱。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兔相逢大梦归。”

    香消玉殒,人生无常,贾府最大的依仗便是这么地消失地一干二净了。

    亲眼看着贾氏落入了废井中的小太监也被戴权找了借口,送去了慎刑司。

    这世上,唯有死人才会保密啊,一点儿也不怕秘密泄露。

    皇帝听了戴权的回复,轻轻地呷了口茶,眼皮子也没有掀一下。

    戴权心知肚明,悄悄地退了下去。

    贤德妃的身后事儿和最后的消息,那点子东西,还是皇后仁慈,打发了个小内侍去了京郊贾家告知了一二。毕竟人死了,阖家上下直接哭成了泪人。

    尤其是宝玉,如今越发地感怀大姐姐曾经的慈悲了,可惜的是,天人永隔,除了母亲外,又一个疼自己的亲人离开了他。

    宝玉虽然也是在家中拼命读书,可是出尘之气俞浓,尝惹的史湘云这个当妻子的心惊肉跳,生怕自己一个错眼,宝玉就消失不见了。

    贾母在宝玉和贾兰成了进士之后,终于满意了,永远地闭上了嘴巴。

    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这年冬天,也不知是为着什么,总之大雪天气一日接着一日,起初人们还欢喜,可是渐渐地,谁都无法欢喜起来。

    渐渐地便有了流言,说是当今不仁,所以天降暴雪,以为警示。

    这样的流言一日两日人们不会相信什么,可是三日四日呢?十日八日呢?

    起初尽管恼火,可仍旧不当回事儿的皇帝总算是慌张了,这事儿若是处理不好,只怕危及江山社稷啊!

    最为重要的并不是别人的江山社稷,而是自己的江山社稷。

    当今自从即位之后,本朝就一直事故不断,几乎就没有几天能是一帆风顺的,所以他如何能不恼,按下了那头,浮起了这头,饶是皇帝性子坚毅,可还是忍不住地将上书房给咋了个稀巴烂。

    这次,饶是戴权,也不敢生出任何的腹诽之心,尽管不过是个身体不全之人,可到底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情况。

    上次下这么大的雪时,他不过是一介孩童,那个时候,雪压塌了房子,压死了牲畜,淹没了粮食,一家子差点儿冻死饿死,后来扛不住寒冷的家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自己,戴权护着自己的弟弟一路上逃难,来了京城。

    可惜的是,两个年纪不大的稚童罢了,偌大的京城,对于他们来说,可并不是什么天堂。

    即便是小叫花子的生活也维持不下去了之后,戴权便带着弟弟净了身子,入了宫。

    然而,宫廷中的凶残比外面更甚十倍,他的弟弟最终被慎刑司给活活打死,至于起因么,谁都不知,反正等到戴权赶去的时候,弟弟已经死了,身子已经硬邦邦地了。

    虽然心中愤恨,可是那个时候的戴权,又能如何?

    后来的他,靠着讨巧卖乖,终于赢得了一个可以到皇子身边的机会。

    当今作为不受皇帝重视的儿子,母亲也没有几分宠爱,身边伺候的人自然不会什么太过出色的,所以戴权便主动地选择了当今这个主子。

    靠着自己的勤谨,嘴严,戴权一步步地挤掉了主子身边的老人,成为了主子身边的第一人,日子渐渐地好过了,和主子风雨同甘也几十年了。

    可是戴权却永远都记着那些贫寒的生活,记着这噬人的大雪。

    如今主子心情不好,作为奴才的戴权心中也是沉甸甸,闷的慌。

    不过皇帝的心事儿却也不难解决,愤怒之后冷静下来的皇帝嘴角带着一抹冷意,对着戴权嘀嘀咕咕了几句,看着戴权一脸的惊骇之色,皇帝心中的愤懑消散了许多,略略地有些得意,对着戴权点点头,然后让他去办事了。

    既然主子吩咐下来了,那么就不给自己拒绝的机会了,戴权悄然地退了下去。

    接下来的几日,流言蜚语更是不少,都说是因着天有二日,所以才会有这样暴雪不吉的事情发生。

    这个流言一出,反倒是原先的流言也消失不见了,毕竟这指责的可不是一个两个的。

    百姓哪里来的豹子胆去指责两位帝王?

    流言渐渐地平息下来了,可当今的麻烦才开始!

    暴雪下了七八日才渐停,南市百姓几乎哭声震天,几乎能直达皇宫。

    京城的情况都如此糟糕,那么想想京郊吧,想想周围直隶,山东,山西几个大省吧,那可都是人口大省,京城都是如此的情况,这些地方只怕也是好不到哪儿去的。

    一旦流民涌入京城,别的不说,这安全上面压根儿就没办法保证。

    黛玉却是庆幸不已,刚下了一天雪之后,骆辰逸便做主让人将贾府的一众人接到了林家,暂时地安置在了客院,毕竟京郊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敢保证。

    贾家老的老,小的小,弱的弱,别说是其他了,贾蓉和贾兰走了之后,甚至连个拿主意的男丁都没有。

    贾母虽然看重宝玉,可是宝玉的性子岂是个能承担责任的?

    至于贾琮和贾环,只怕老太太到现在也没有将这两个庶出的孙子放在眼里吧?

    骆辰逸也承认,不管是贾琮还是贾环,总之疏于管教的两个孩子不管是在气度还是学识教养上面,都不及宝玉远矣,可这也不能完全地怨了他们啊。

    总之,将贾家接了过来,纵然是有些小麻烦,可也不算是太糟糕,毕竟客居,贾母又是个要强的,一点儿也不希望沾了外孙女的便宜之态,当着骆辰逸的面儿,掏出了一千两的银子,作为他们一大家子的吃喝之用。

    对于老太太的“刚强”,骆辰逸哑然失笑,黛玉知道外祖母的心思,倒也不曾拒绝,收下了银钱,贾府的一切都按着他们自己的走,不和林家的搅合。

    如今轮到贾氏一家子品受一下寄人篱下的感觉了,宝玉借用了骆辰逸书房中的四书五经,史经子集地回去苦读,剩下的两位男丁,贾琮和贾环倒是无所事事了,自己也是懵懂,似乎也没想过未来。

    贾环到底还记挂着不知道被发卖去哪儿的赵姨娘,想要自己去找个营生做,攒点银钱,有了盘缠路费之后自己可以去找找赵姨娘。

    至于贾琮么,仍旧争一口吃喝,骂几句丫头奴才的不是,反正都是各种地不堪,混吃等死的货。

    骆辰逸对于贾环的求恳倒也沉吟了片刻,应下了此事,他找人帮忙让贾环去当个学徒之类的,肯定很辛苦。

    贾环倒是没有丝毫的犹豫,点头应下了,虽说老太太替儿孙们分家了,可自己手上却是没有分文,也不知道钱是二嫂子收着还是探春收着,亦或者老太太压根儿就没交给儿孙,反正他也没问,问了也是白给,别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贾环从来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若不是姨娘之前上蹿下跳地替自己筹谋周全,只怕自己的日子更凄苦,想想姨娘也一把年纪了,不知道在哪儿受苦,贾环只觉得心中油煎似的难受。

    他知道自己的姐姐身上是有钱的,可那位三姑娘从不承认自己和姨娘,只知道奉承宝玉和太太,所以贾环难得硬气,也不找了探春求助。

    权当自己没这个姐姐罢了!

    反正日后都是各人奔各人的前程日子,兄弟姐妹又如何呢?

    贾环想的很开,既然林姐夫答应了,他也就放心了。

    骆辰逸思来想去,林家的铺子不能安排,自家名下的铺子倒是可以,不过终究影响不好!

    看着被大长公主打发过来探问情况的顾子言,骆辰逸有了主意。

    “骆大哥,你放心,我保准好好儿地照顾他!”

    听了骆辰逸的拜托之后,顾子言一口地就应承了下来。

    话说虽然自己的心思不纯,可骆大哥对着自己却是诚心诚意,坦诚相交的,甚至还教导了自己不少的东西顾子言更是感激了。

    如今能为骆辰逸做点儿事情,顾子言二话不说,拍着胸脯就应下了。

    “并不,我不是让你好生照顾他,只是别让人欺负了他,其他的该怎么使唤怎么使唤,是打是罚要一视同仁,毕竟顾家也有顾家的规矩,你能答应了照拂他,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放到你家的铺子下做个学徒,学个眉高眼低的,将来能养活自己就成了!”

    骆辰逸摇摇头,对着顾子言道。

    “好,一切都按您的吩咐做。”

    顾子言本也不觉得为难,现在又听着是这样的情况,更加不为难了,点头应下,当天就带着贾环走了。

    贾环临走之前倒是和宝玉和探春说了一声儿,听着他要出去找赵姨娘,宝玉的脸上有些羞愧之色,探春么,羞恼居多,脸色阴沉,话都没多说几句。

    贾环看着宝玉脚上的新鞋,看着那熟悉的阵脚,再看着自己脚底子快要磨破的旧鞋,心中一叹,算了,到底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最后宝玉找了史湘云,拿了二两银子给了贾环,让他做个周转应急之用。

    贾环也没有拒绝了,微微一笑,接过了这钱,谢过了宝玉,转身走了。

    贾母似乎是不知道贾环离开了一般,自始至终地都没有过问过这个孙儿一句,权当从来都没有过他一般。

    倒是探春,三不五时地会找了黛玉来问上几句,黛玉看着可怜兮兮的探春,将贾环的境况告知了她。

    自从到了林家之后,探春和迎春,惜春两人并不同,时常地会过来找黛玉,奉承上几句,黛玉纵然觉得有些不习惯,可也只能忍着。

    方嬷嬷也曾经隐晦地劝说过黛玉两句,说这位三姑娘有些图谋,主子还是提防一二比较好。

    可惜的是,黛玉并不是那样的性子,总觉得姐妹们还是自己闺阁时的模样,纵然因着家逢大变,所以略略地少了几分大气,多了几分拘谨,可终究还是之前的姐妹们。

    黛玉怜惜贾母一把年纪了还要为家族奔波,为儿孙操劳,自然也怜惜姐妹们,都是花一样的年纪,可是蹉跎至今,到底该如何是好,黛玉心中也会时常地忧愁一二。

    这些烦闷之事却也只能和丈夫吐露几句,可到底是贾家事,她又能做的了谁的主?

    骆辰逸对于这些事情完全不想理会,三春如今也在孝期,即便是要周全,那也得等出了孝期才行,所以说,黛玉也是太过杞人忧天,毕竟老太太还在呢,有她在,终究不会亏待了谁的!

    骆辰逸如此地安慰黛玉。

    黛玉闻言也是有理,却不知,为自己的生活埋下了隐患。

    回头再来说眼前的这一场暴雪,复又二三日,雪渐渐地停了,五城兵马司并着京畿大营出动,开始清理积雪。

    东西两城同时进行,甚至是京畿大营的兵丁们是先紧着西城的,毕竟西城是个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所以上皇才同意了当今调动京畿大营,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五城兵马司的首领简直如释重负,好在不用自己面对那样暴民,否则的话,他到时候只怕是要为难死了。

    东城虽然也有损失,可毕竟情况不大严重,这些贵人家几乎都会组织了人手来清除积雪,五城兵马司的人只要保证了道路通畅即可!

    可西城就是另一幅景象了,说一句人间地狱也不为过!

    大大小小的尸体简直要将整条街道给占满了,甚至是尸体摞尸体的情况都出现了。

    饿死的,冻死的,被积雪压死的,总之情况很是糟糕。

    户部准备了赈灾的汤汤水水的,清的能当镜子的粥,杂粮的馒首,不论大小,每人每天两碗,两个馒首。

    劫后余生的人们抱头痛哭,庆幸自己劫后余生!

    陆陆续续地,便有了富户,贵人们牵头,在几处地方设立了粥棚,准备了棉衣等物,专门赈灾之用。

    这其中,以百花楼为最!

    百花楼据说是准备了数千斤的粮食来赈济灾民,他们家的粥也是最稠的,是能立住筷子的!

    也是为了方便灾民们,专门在西城设立了好几处的赈灾点,无偿地为百姓们提供衣食。

    百花楼大出风头,其他人也不甘落后,商户们为了赢得好名声,一个比一个积极主动,外加上听说当今为百花楼题写了“仁义无双”的牌匾之后,商户们更加地积极了。

    毕竟这肉已经让百花楼吃了,难道他们还不能喝点汤了?

    有了这些人的加入,户部的压力大大地降低,毕竟户部是个什么情况,别人不知道,皇帝还能不知道了?

    所以对于顾子言这次提出的这个建议,皇帝很是满意欢喜的。

    京中的局势暂时地控制住了,皇帝自然是忘不了功臣的,顾子言受到了帝王的嘉奖,虽然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可大长公主还是欢喜的很,毕竟这是孙儿心善的证明。

    她的孙子,果然是个好的,对于大长公主来说,顾子言本来就是天上地下最好的那个,更何况他现在又做出了这样活人无数的好事儿呢!

    所以大长公主更加地骄傲了,唯独顾子言自己知道,这一切的功劳都该归在谁身上,自己只能愧领罢了。

    面对这样一位谦虚不居功的顾子言,帝王自然是更加地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