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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酥。”贾琏自问自答道。
北静王觉得贾琏装傻充愣,定然是另有居心。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沉着应对。
“高精面粉和优质油是决定油酥关键,猪油、菜籽油、豆油和花生油……”贾琏从面粉开始讲起,从品种差别到制作工艺,从养猪讲到种大豆关键,贾琏都一一描述了一遍,甚至连如何通过猪粪来鉴别猪是否健康都讲了。
水溶听得差点吐了,还是忍着。他之所以如此,就是想以不变应万变,看看贾琏最后到底要干什么。
“别看只是区区一个酥饼,却蕴含了许多智慧和辛苦在里面,以后——”贾琏凝重地看向水溶,“别浪费!”
水溶心头一震,此刻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他忍受完全听不懂的痛苦到现在,原来对方只是要跟他说一句“别浪费”。
水溶深吸口气,缓和情绪,不然他真怕自己一拳揍过去。世上怎么会有贾琏这么奇怪的人!老天爷不开眼!
贾琏突然冷冷地瞥向北静王的车夫,“你,以后懂事点,停车靠路边,别占道。”
车夫恍惚了下,看眼自家王爷,敷衍的冲贾琏点头。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让路。”兴儿冲那车夫喊道。
车夫看自家王爷的眼色,王爷好像自己在琢磨什么,根本不愿搭理他。车夫受到贾侯爷冷箭一般的注视,实在挺不住,默默移了马车。
贾琏见了传教士,果然得到一袋番茄种子,还有角瓜、南瓜、菠菜、葡萄等等种子。最令贾琏惊喜的是这两位传教士竟然带来了几十粒橡胶种子。俩人去年曾在美洲传教,因为早前有那位保罗先生的提醒,两位传教士不管走到哪儿,只要看到有用且奇特的东西,都会收集起来,准备给贾琏这位中国的贵族。他们知道,只有准备更多的种类,才会给自己带来更多金钱上的惊喜。
最终贾琏以五千金的价格,购买了这些种子。传教士很满意这个结果,不过他们要在中国传教,不方便四处走得时候带着这么多钱,就托付贾琏帮忙代为收着。
贾琏建议他们二人将钱存到钱庄去,并自愿做翻译,帮他们解决了沟通上的问题。
北静王鼓着一肚子气进京,正烦躁至极的时候,隔着窗看见大街上的贾琏正和两名传教士打得火热。心下觉得奇怪,便命人去调查此事。
贾琏出了钱庄之后,便和两位传教士分别。北静王派的小厮假装去钱庄存钱的路人,凑到他们三人身边儿偷听。叽里呱啦说一些奇怪的话,他竟连一句都没听懂。
小厮苦哈哈的跑去跟北静王汇报,最后落了个跟踪贾琏的差事。也对,那俩传教士沟通不了,也就只能跟着贾侯爷找线索。
出了城行驶一段路之后,贾琏的马车速度就放缓了。自被祁天来的人盯梢之后,贾琏在这方面吃了教训,那会让人第二次钻了空子。
“去老庄”。
老庄一处坐落在京郊,却偏偏七拐八弯有些偏僻的地方,那里附近有许多林子,乍一瞧有些阴森森的,被森林包围的村里住的都是荣府的佃户。外人一进,就特别显眼。贾琏的马车从村子里问问行驶过了之后,便有北静王府的小厮骑马过来。
刚进庄子,村头铁匠铺的刀疤汉子就泼出一桶热水。小厮吱哇乱叫一通,骂刀疤汉子没长眼。刀疤汉不服气,把小厮从来马上拉下来仔细理论。热水不是特别烫人,现在是早春时节,泼在小厮身上热了一会儿就开始凉的叫人如坠地狱。小厮一边难受一边挣脱了刀疤汉的拉扯,急忙忙上马去追。追到村那头,还是不见贾琏马车的身影,倒是地上的车辙印显示他往林子那边走了。
小厮毫不犹豫的骑马跟了过去……
片刻后,贾琏的马车从一户村民家驶出,折返回去。
各类新种子已经运到了小康庄,种子一路走水路过来的,难免有些潮。贾琏发动庄子上的女人们,进行筛种。瘪的坏的发霉的一律剔除,余下完好的,都放在温热的炕头上去水汽,以保持干燥。
头一批打算杂交的雄性不育系稻种也已经从小凌庄运来。贾琏看过钱管事所选定的地之后,便在天黑前赶回了别苑。
邢夫人正和静芯话家常,听说贾琏回来了,自觉让位离开,偏偏这时候贾赦过来捣乱。
贾赦拿着一沓子手稿给贾琏瞧,“好不好?”
“我还没看。”贾琏看了下手稿的厚度,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你快看,明早给我答复。”
“明天没空。”
“那就后天。”
“后天林妹妹生辰。”贾琏挑眉望着贾赦。
“啊,这样啊,那就等大后天。”贾赦搓搓下巴,执拗道,“反正你得给我看完了,提提意见。”
静芯觉得有趣儿,伸手拿来瞧几页,便上瘾了,说好看。
贾赦挺高兴的,直夸静芯有眼光。
“哪有儿媳妇儿当面说公公不好的。”贾琏撩一句风凉话,也不管贾赦表情如何尴尬,继续跟邢夫人聊天,仔细问问静芯今天的情况。
“请了平安脉,身体无事,你就放心吧。”邢夫人笑容满面,冲贾赦道,“瞧瞧你儿子多疼媳妇儿,一日不过问便不安心。可老爷呢,十年都不曾过问我一句。”
贾赦望着面色红润的妻子,起誓保证道:“你若是怀了,我保证比他更好。”
“尽是些白哄人开心的话。我都多大了,年轻的时候不见肚子争气过,老了更不可能。”邢夫人笑骂贾赦一通,便红着脸赶紧拉着贾赦告辞。万不能叫这个老不休继续在他们小夫妻跟前赖着,回头指不定会说出什么不知羞鬼话来。
“好儿媳,你看完了记得告诉我。”贾赦临走前抛出一句,这才依依不舍去了。
静芯继续翻看手稿,一张接着一张。
贾琏端红豆汤给她,瞧她看得入神,就跟着瞟两眼,也没什么稀奇处,不过是讲隋玉石家破后如何励志的故事。
到了夜间休息的时候,静芯还在看,撒娇求贾琏再让她多看两页。
贾琏没收手稿,“早点睡,熬夜对身体不好,特别是你还有了身孕。东西就在那儿,明儿个再看就是。”
静芯冲贾琏吐了下舌头,算是赔错了。她高高兴兴躺下,和贾琏浅聊了几句种子的事儿,便都觉得乏了,俩人的呼吸渐渐放缓了。
而此时,皇帝刚接到祁天来的案子,正为此事恼怒,全然没有睡意。
京畿府尹兆辰就是条泥鳅,处事圆滑,自保能力技高一筹。他在奏折中陈述案情经过之后,不论对错,不担责任,一切请皇上判断定夺。
皇帝认定是祁天来心怀不轨,可又觉得他好歹是个正常人,不应该干这么蠢的事。一丝丝怀疑,令皇帝连夜命人去了解案件经过。
到了第二日,各方调查都已经确实。
祁天来果然是个蠢货,穿着眨眼的官服出现在贾琏明下的庄子上,趁着主子不在,威逼利诱管事签契书,企图以此为凭据摆脱强抢人家家财的罪名。他看上贾琏的东西,却和别人签契约,凭此就能够名正言顺了?何其可笑!
贾琏则表现的落落大方,甚至愿意免费将马铃薯种提供给朝廷。这可是实打实的舍利为国为民,如此大无畏的精神值得褒奖。相比之下,祁天来的嘴脸太过丑恶,以小人之心忖度他人,逼迫设计陷害,甚为朝廷命官带头违法乱纪,且几次三番羞辱御封侯爷。
皇上暴怒,亲自审问祁天来,将其狠狠痛批一顿,论罪处以徒刑。
“皇上,臣知罪,臣求皇上能给臣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臣那般焦急地逼迫贾侯爷,实属无奈之举,南边春种眼看就要开始,若是臣再不弄到土豆种……”
“闭嘴!你胆敢在坑一声,朕叫你和你的家人都在地下团聚。”
祁天来立刻噤声,牙齿咬着唇,伴着紧绷绷得身体对皇帝保持俯首磕头的状态。他这次是彻底玩完了。
祁天来很后悔和贾琏斗。
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维持着呆瓜傻跪样子僵在那里,干等着门口的侍卫奉命把他拖走。
如果可以重来一次,他一定会离贾琏远远地,有多远就多远。那就是个瘟神,谁靠近他谁倒霉。
“来人,拉出去先打四十大板。”皇帝下令完,就挺着胸膛往前走,因为皇帝的龙椅在两个玉石阶的上面,往下走的时候,皇帝突然脚下踩空,身子前倾,眼看就要摔倒。太监们都站在十步开外,瞧见这情形急忙忙去补救,却已经来不及了。
忽一身影划过,噗通一声,接着就有身体撞击的闷声传出来。
皇上身底下压着的人正是祁天来。
众太监把皇帝小心翼翼地扶起来,被皇帝压在下面的祁天来连动都没动。他头朝地,而且脸正好卡在玉石阶上。刚才他摔那一下子声音很大,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甚至连落地之中的皇帝也听得很清楚。
“祁天来,”皇帝瞧他这模样,担心他是不是把脸摔烂了。
祁天来冷吸一口气,还是隐忍着爬起身来,依旧跪在皇帝跟前,老老实实的。
有血滴在了地上。
皇帝命祁天来抬头,见他鼻梁磕破了,且有鼻血一直往下留,那血感觉像是两条红泉眼似得,源源不断的流出,都蔓延到祁天来的嘴边了,令人看着十分惊心。
“祁天来,你这是做什么?”皇帝刚刚对他下了惩罚,几乎要了他全家的命。
“罪臣刚才见皇上要倒,只是本能的向前扑,没多想什么。这天下苍生,百姓福祉,全都只靠着皇上……臣贱命一条,磕了碰了或是摔死,没什么大不了,但皇上万万不能有事,皇上日理万机,耽误一刻,便是天下百姓的损失……”
祁天来接着又一番泪流满面,发自肺腑的马屁话,深深地令皇帝感动了。
说句更直白的,祁天来就是走狗|屎运,就因为这一扑救驾,流着鼻血不耽误吹嘘拍马屁,叫皇上心里十分舒坦,且以救驾有功为名,功过相抵,就这么随意的撤了祁天来之前的惩罚。
“你对贾琏做的事,朕还是会在心里给你记上一笔,以后切记不要再做此等蠢事,否则双倍惩罚,三代不得出仕。”皇帝如此说,也只是为了给贾琏一个交代罢了。
祁天来忙发誓做了保证。
皇帝喜爱上了祁天来的“本能”,认定他效忠君主,这之后冷了他几日之后,便十分宠信他。祁天来本就是得志便猖狂,而今他正得势,自然耍起了派头,到处挑三拣四,特别是对京畿府尹兆辰,几乎是见面就要刁难讽刺。
兆辰不改圆滑的个性,客客气气的解释了自己的难处,便跟祁天来赔了罪。
祁天来觉得他这人太容易服软,没趣儿,还是觉得贾琏更有挑战性,偏偏皇帝不许他再惹贾琏。
当初贾侯爷的盛宠也不过如此,却没见他如此挑拣过别人,而且嘴上还尖酸刻薄,侮辱人,无事找茬。贾侯爷充其量就是性子冷淡,不爱搭理人罢了,却一心一意坚持他自己的事儿。只要你不去碍着他,他什么都不会管的。但祁天来完全不一样,爱炫耀,爱骂人,叫人白为他干活,还得挨着他的骂;转头对比他级别高的人,又是另一副嘴脸,温柔地跟个小白兔似得,最甜的跟蜜蜂屁股似得,八面玲珑的讨巧。反差之巨大,真真看了叫人觉得恶心。而且贾侯爷则一直表里如一,不论对上对下,都是一颗冷淡心。他就是不做官的时候,也一样如此,从未改变。如此真性情的人,难能可贵。
忽然之间,好想念贾侯爷,怎么办?
朝中众大臣不知因何,突然间都心向一处,刮起了赞美回忆起贾琏的好之风气,甚至人人都希望贾琏能回来。大概唯有他,能治一治祁天来这只发狂的臭虫。
一时间,呈报复用贾琏的奏折堆积如山。搞得皇帝一看到贾琏二字,脑仁儿都疼。
皇上多疑的性子那是数十年如一日,这次大家集体上报复用贾琏,皇帝的疑心病就又开始了。
皇帝几经仔细了解之下,却得知贾琏已经整一月没回京走动了,他一直住在自家别苑陪着媳妇儿养胎,皇帝这才安下心来。接着,他听说贾赦夫妻也跟去了,也一直没回来过。荣府那边儿倒是有点动静,还真有个人四处走动,却是荣府老二,名叫贾政的。皇帝听这名儿有点耳熟,后来想起来了,前些日子这贾政还闹腾些事儿,主动辞官了。看来他是心不安分,还想回来做官。
皇帝的确念着贾琏的好,不过他主动辞官的事儿,还是很令他介意。他也不信了,没了贾琏,他的户部就玩不转。就赌这口气!
马铃薯种的事儿,祁天来彻底吃了个大亏,被贾琏随手一玩儿就被打发的屁股精光了。由此事可知彼此的差距,祁天来决定暂时对贾琏韬光养晦,等待日后再战,
祁天来不是真傻子,他明白他之所以能逃过一劫,完全是走好运。但皇帝是不会天天的跌倒让自己捡便宜。祁天来觉得自己还是要务实,要在皇上跟前建功立业。遂大力执行他之前的计划,在全国范围全面推广高产马铃薯。
北静王见祁天来看起来还有用,还一直温和的对他好。祁天来至始至终都没察觉出异样,甚至还觉得自己不争气,有愧于北静王,故此更为敬重仰慕他。。
贾琏往全国各地运送烟叶的同时,顺便将他撰写的基础手册分发到各地小农学堂去。
四月,春意盎然,正是播种的好时节。西红柿,角瓜,南瓜等等都已播种下去。至于杂交水稻,依旧是保持大面积的繁殖田,制种田今年开始尝试,进行小批量试验。贾琏会将所有搜集来的稻种,分别与不育系进行杂交,看看那一种效果更好。种植技术方面比较简单,一排不育系,一排正常稻苗,相间种植,花粉借助风力传送给不育系,使得不育系得到正常花粉结实,便就得到是杂交水稻种子了。
但最令贾琏担忧的不是他的杂交水稻,也不是那些他刚刚引进的新品种,最叫人焦心的反而是已经开始全国化推广的马铃薯。
贾琏曾一再强调,马铃薯不宜连种。只怕还是有些农户因为家中田地有限,又或是不曾把小农学堂所宣传的信息当回事,便就不走心的在同一块土地上连种马铃薯。
小农学堂现在是非官方部门,力量有限,而且那些居住地偏远地区的人,有自己的一套根深蒂固的想法,除非有官方强制性宣传,否则并不好用。
马铃薯如果连坐,必定减产,且容易患蚜虫病。
而且今年从早春开始就雨水多,似乎预示着什么,令人很不安心。烟叶的种植并没有停,这次改在小凌庄轮种。但将来如果病虫害爆发,只靠这玩意儿解决问题,根本不够。
在喷洒药物的器具方面,慕班一直在改造。只是压力喷洒的机关不太灵光,使用几次就会出问题,慕班还在着力于去改造这个。
贾琏觉得橡胶将非常有助于慕班研究器具,故对橡胶的种植很重视,派了几个庄子里最出挑聪明的年轻人,再三嘱咐,才令他们将橡胶种引入了福建荔枝园。
当然,贾琏不能单靠这几棵种子发芽来解决问题。海外收购的方面,还在继续。
……
春种之后,宫里突然发生一件怪事。贾琏鱼塘提供的锦鲤,刚刚在放养一天之后,就全部翻白死了。
此事叫一大早游园的太后惊到了,觉得不吉利。皇后等人就把过错推在了鲤鱼身上,说是鲤鱼送进宫的时候就带病带伤。太后因此得到了安慰,而皇帝为表孝顺,自然要处置一下罪魁祸首。
因祁天来的事儿,皇帝对贾琏心存愧疚,所以这次锦鲤的事儿他没有重罚,只是停用了贾琏所有供应到宫中的东西。
宫廷方面的突然停用,令小枣庄的肉类鱼类产出过剩。遵循养殖密度不易过大的原则,出栏猪、牛等还有鱼类都无处安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