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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陶氏便趴在地上,刚才磕的太狠现在额头的血流下来,挡住了眼睛都不敢去擦,看都不敢抬头看方岁寒,唯恐自己会触怒他,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方岁寒并没有表现出太过震怒,不过那绷紧的下巴却昭示着他此时的心情差到了极点,沉默了半晌,方岁寒转头看向林芸希,理了理刚脱下大氅时弄乱的头发,大拇指在下巴那滑嫩的皮肤上轻轻的蹭了两下,温声道:“媳妇,这事交给我,你跟娘和大姐还有妙儿她们叮嘱一下,别让安和知道这事。”
男人的坚毅的脸庞完完整整映入眼帘,她能轻易的看到上面带着的独属于自己的温情,毫不犹豫的,林芸希点点头,然后回了正屋,既然方岁寒这么说她就相信男人肯定能妥善的处理这事,接下来就不是自己该操心的事了。
屋门关上的瞬间,里面的温度立刻降了下来,方岁寒的脸上不复刚才那模样,隐隐罩着一层冰霜,落到陶氏身上的眼神也带着些许金戈的杀意。
林芸希回去把方岁寒的话转达了,几个人都表示赞同,方安和现在刚好一些,不能再被这事打扰,陶氏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几个人都不同情,自作自受。
她们刚说好这事隐瞒下来,之前跟着方岁寒拉着肉回来的车又来了,这次装的是酒、点心、茶叶还有别的东西,东西拿下来以后,方岁寒便将陶氏提到车上,他骑着马和车一起离开了方家,马车不见了踪影以后,几个女人的悬着的心总算是稍微的下落了一些,这女人是实打实的祸害,还是早点弄走才好。
方岁寒这一走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来,而明天就是方妙的大喜日子,好多跟林芸希还有方岁寒熟识的人家纷纷过来贺喜,一下子多了二十多口子,一直以来都空旷的大院子这次彻彻底底的热闹起来,有男有女,有大有小,更难得的是,一直跟他们不对付的方元武也过来了,更做出了令所有人吃惊的举动……给方妙的嫁妆添了五两银子。
方家村几百户人家,不大不小,因为交通不便利所以拉家常成为茶余饭后做的最多的事情,男人还好些,聚在一起说的最多的就是明年该种啥是不是该开块山地再不就是去后山看看那些被厚厚的雪层盖住堪堪露出头的半大的枸杞树,女人们唠嗑的内容可是五花八门,不过说的最多的还是方家的事情,这一年多来方家发生了很多的事情,临上战场前方岁寒娶了如花似玉的媳妇,没过多久又莫名其妙的闹分家、还有对簿祠堂、三郎媳妇种菜种出名堂,然后就是已经下讣文又死而复生回来的方岁寒,这一家子的事情简直被村里好事的人给嚼烂了,当然,大房和二房也没能幸免,虽然每次两家闹事打的旗号都挺理直气壮的,不过再粉饰也掩盖不了事实……趁人家男人不在欺负人呗,大家一起住了几十年,谁还不知道谁心里那点小九九啊,所以大房二房做的那些事情村里人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心里瞧不起又有点不屑,倒是林芸希的种种不让步的表现让人觉得佩服,一个女人没有男人可以依靠还能把家业弄起来,确实很厉害。
方家的事就算是林芸希她们不说别人也知道了七七八八,而今天过来贺喜还都是跟她家走的近的,所以瞧着方元武过来都一副似笑非笑的,硬生生把方元武看的各种不自在,最后梗着脖子逞强道:“看什么看,妹妹出嫁我这个当哥哥过来看看都不成?”
方元武一说完,大家看过去的眼神就更加的古怪了,以方元武这种吝啬的性子来说,一般这种涉及到花钱的时候他向来都是往后缩的,怎么今天倒是积极起来了。
方元武一瞧别人看他那眼神就猜到他们心里大概在琢磨什么,这次倒是没有心虚,摸着兜里那捂热的银子挺直了胸膛高声道:“妙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出嫁我这个当二哥的十分的不舍,不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大喜事我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今天过来给妹妹添点嫁妆,咱一个土里刨食的没多少积蓄,这五两给方妙压箱子,妙儿可别嫌弃哥哥寒酸。”
最后几句话方元武说的声音挺大,屋子里的人全都听到了,不出他意料,都是一副大吃一惊的表情,包括方妙、方静还有吕氏,有几个惊的长大嘴巴,好半天都没有合拢。
方元武心里得意面上却得使劲压住别露出什么异样,他今天到这可不是花五两银子来炫耀的,是来办正事的,心里想着,方元武便装作不经意的向左边那看过去,左边正位坐的是方仲和方岁寒,挨着方岁寒的是林芸希,方元武看过去的时候方岁寒正跟方仲说什么,挺着肚子的林芸希正端着喝姜糖水,四平八稳的坐着,好像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方元武顿时就觉得自己使劲全身力气挥出去这一拳算是打到棉花上了,顿时泄了大半的气,兜里的银子好像也冷了几分。
这五两银子确实把屋里不少人给震蒙了,村里大多数人家的地都相差无几,所以每年的收成也都差不多,就是这一年不吃不喝把收的粮食都卖了也就将近二两银子,这五两银子差不多就是两年的收成,现在方元武说要把两年的积蓄拿出来给方妙添嫁妆,这话听着总感觉像在做梦一样,就、就那个扣里扣索的方二郎能办出这事?
谁信啊?
半天琢摸着自己被唬的人恢复了原状,方宜春第一个凑过来,没大没小的将自己半个身子搭在方元武的左边肩膀上,一本正经的笑道:“方二哥,真是够意思啊,以前总觉得你恨不得把一文钱掰两半花挺那个啥的,没想到这关键时候能站出来,真是条汉子,小弟之前错怪你了,你这个当哥哥的可莫怪啊。要怎么说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呢,二爷爷正在这写礼单呢,二哥你这就过来添嫁妆,真是巧的不能再巧了,来、来、来?”
一边说着,方宜春一边把方元武往正座那边拉,嘴里还叫着:“二爷爷您老稍微等会,方二哥这就过来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方宜春跟方元武有多近乎,知道的也看出点门道,这小子是怕方元武说完大话拍拍屁股走人,这是直接给架上去了,有几个也跟着起哄一起涌了过去,“啧啧,活这么多年还没瞧着五两银子是啥样的呢,今天总算是有这个眼福了,托二郎你的福了。”
方元武心里正因为方岁寒和林芸希的无动于衷而忐忑呢,一个不注意就被方宜春给弄到前面来了,半边身子都快给亚麻了方宜春还没有要松手的意思,方元武没好气的给了他一个拐子,“多大的人了,还没个正形?”
人押到方仲和方岁寒的身边,方宜春的任务就完事了,就着刚才那个姿势假装被方元武打疼了,“哎呦哎呦”的就退到了一边,龇牙咧嘴的,十分的滑稽,被方二婶看到使劲拧了一把耳朵立刻就安静下来了,屋子里的人哄堂大笑,对刚才那五两银子的注意力分散了不少。
“二郎来了,难得你有心这个时候还过来看看你妹妹,不像有些做大哥的,到现在了连个罩面都不打,一个个都是当爹的人了,也不知道心里头是咋想的。”即便是不训斥人,方仲一直都是个严肃的脸,这时候表情倒是还算是平和,不知道是因为心里头想开了还是因为顾忌大喜的日子,并没有多说,只是点到为止。
方元武心里头有事方仲说啥都只有个劲的点头,从他进屋开始座上的方岁寒就没正眼瞧他一眼更别说打招呼了,方元武自然是不敢挑理或者摆什么哥哥的架子,搓着手对方岁寒道:“老三,妙儿向来跟你和三弟妹亲厚,她的婚事就由你多费心了,如果有哪里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咱们都是一家人,千万别见外。”
方元武在方岁寒跟前那是十分的拘谨,连带着说话都文绉绉了几分,生怕哪里惹他生气,那自己今天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方岁寒点点头,沉声道:“这是我应该做的。”说完便闭口不言,不再搭话。
方元武本来还想趁这个机会多跟他说几句亲近一下,方岁寒不说话也不看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啥,没过过久他发现方仲盯着他看了半天,手指在桌上红色的纸上点了点,方元武这才恍然大悟,赶紧把怀里的银子掏出来放在桌上,赔笑道:“劳烦二爷爷了。”
因为之前的事,这一年多来方仲见着方元武和方庆林两兄弟连话都没有说过,怎么说俩人也是他看着长大的,结果现在却变成了这样,方仲说不寒心那是假的,心里明白这人心眼长歪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所以来了以后听人说吕氏生病住在三郎家,这么多天了,老大和老二家一次都没有过来看过,方仲连脸皮都没抬,他对方元武和方庆林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他们不管老娘的死活总不能找人把他们拖来吧,好在吕氏命还没有那么苦,现在看来比之前想的开了,还有三郎在,只要她心宽些,后半辈子日子定然错不了。
方仲本来都不抱什么希望了,没想到方元武竟然过来了,收了银子写到纸上,身后的方静便将银子小心的包起来放在桌边,做完了这些,方仲抬头看着眼前有些局促的方元武,长叹了一口气。
见着实打实的银子,凑过来的人就散开了,方宜春摸了摸鼻子,真是没想到方元武还有拔毛的这一天,这银子肯定不是白给的,指不定心里打什么主意呢,他想提醒方岁寒一下,不过这么多人在场没法张口,想了想,以方元武的那点道行还算计不了方岁寒,转身又找别人说话去了。
方妙给方元武在旁边加了个椅子又端来了茶,轻声说了句,“谢谢二哥。”她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之前她把大哥二哥大嫂二嫂做的那些事情都看在眼里,心里始终憋了一口气,她心里想的是这辈子都没法原谅他们,但是临近出嫁的这个时候再看到方元武不知道为啥心酸的很。
“我是你哥哥你跟我客气什么。”方元武尽量表现出轻松自在的样子,银子刚出手的时候他心疼的出了不少的汗,此时强露出一丝笑容,“妙儿,一转眼你都马上要嫁人了,阳中是个老实能干的,你们以后的日子定然错不了。”
方妙不知道该说什么,时不时点个头表示自己听着呢。
马上就是大喜的日子,方妙换上了新做的衣服,瑰红色齐胸瑞锦襦裙把她衬的亭亭玉立,手腕上带的碧绿的玉镯映的一双手很是白嫩,站在那里俨然是个养在深闺里的小家碧玉,完全没有了一年前那黑瘦的模样,方元武清楚的明白这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不是因为女大十八变,而是因为他的那位三弟妹教养的好,果然方妙当初死活不肯留在大哥家是对的,否则现在也跟村里那些丫头一样,甚至可能都不如。
看到方妙垂着头红着眼角的样子方元武不由得想起她小的时候,家里缺吃少穿,方妙一个小丫头受不了那磨人的饿,每次都是这样拉着娘的衣角哭,那个时候的窘迫历历在目,但是现在已经物是人非,他成了亲有了孩子,而家里最小的方妙也要出嫁?
“方妙,以前的事是我们不对,二哥不应该看着武家落魄就轻视人家,你二嫂也不该没个分寸乱说,如果不是我们从中搅和,你和阳中也不用受这么多年的苦?”许是气氛使然,亦或者是看到方妙想到了家里躺在床上满身是伤的儿子,方元武觉得心里绞的发疼,不自觉的说了憋在心里好久的话。
方妙一怔,也不点头了,垂着头,眼睛里迅速凝结出一片水雾,手里攥着衣袖,散开的褶子就跟她的心里一样的不平静。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心里怨着刘氏,现在听着方元武说这话心里却没有半分畅快的感觉,反而憋闷的厉害。
从方元武进屋开始吕氏就一直看着这边,她担心的是二儿子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做什么丢人的事让方岁寒下不来台,一直心惊胆战的,听着他对方妙的话一脸的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