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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清跟叶夫人逛了一圈,不禁讶异的道:“这栋宅子房主只卖一千两?”
叶夫人点点头:“一千两有商量,最后谈成的价儿是八百两,这个地段,又是这般齐整,确捡了大便宜,不过老太君说的好,这正是锦上添花一顺百顺,也是好兆头,你瞧瞧还有什么收拾的,家具摆设一早就预备下了,因若瑶娘的事,老爷对瑶儿颇心疼,前两年就把嫁妆置办齐全了,这些就不用愁了。”
怀清道:“虽说日子紧些,却是我张家门头一件大喜事,不能缺了礼儿。”
叶夫人道:“虽说是张叶两家的喜事,说到底也是一家人,老爷的意思让你瞧着办,不用在意旁人怎么想,只她们小两口婚后能过好日子就成。”
怀清点点头,明白叶夫人的意思,只不过叶大人如今可是二品大员,叶府跟皇家又走的近,门庭显赫,若瑶作为叶府的大小姐,即便是庶出嫁给哥哥也实在有些委屈了,若婚事再办的潦草,不定外头人要如何嚼舌头呢。
虽说怀清不在意这些,总得替若瑶想想,成亲是女人一辈子最大的事儿,万不能留下遗憾,且,怀清更不想外头轻看了哥哥,轻看了张家,故此,婚事必须往奢了头办。
这宅子倒是不用整修了,便在京里拿出去也不寒酸,倒是聘礼需费些心思,要贵,要稀罕,除了四通当,怀清想不出别处,故此,当天刚过晌午怀清就去了四通当。
京城的四通当是总号,各个分号的好东西最后都会送到这儿来,京里的达官贵人皇族宗室,但凡要送个礼或是寻什么东西,来四通当一准没错。不过,怀清却没想到会在四通当碰上慕容曦。
怀清一迈进来就看见斜靠在一边儿椅子上吃茶的慕容曦,如今她可不想再惹麻烦,而无论是慕容曦还是慕容是都是麻烦的根儿,只要沾上点儿边儿,就有无穷无尽的麻烦,尤其慕容曦。
怀清实在理解不了他,当初他未娶,自己未嫁,在一起谈场小恋爱无伤大雅,如今他可是有妇之夫,还来纠缠自己,知道底细的不说什么,不知道的,肯定以为自己有意勾引他,以图攀上皇家这根高枝儿,所以最好避嫌。
可这避无可避,在四通当偏又撞上了,怀清愣了愣,脚步一转刚要往回走,却听慕容曦懒洋洋的出声:“你不说跟爷没干系了,处处躲着避着岂不有掩耳盗铃之嫌,爷没那么多闲工夫跟你打饥荒,爷如今有的是乐子,今儿来四通当也不为了你,你大可放心。”
话音刚落,就见里头走出来个美人,身子窈窕,肤白貌美,明眸流转间媚态横生,真可称得上姿色倾城。
怀清愕然看着她,不是因她的倾城姿色,而是因为是个熟人,就是当初在南阳许可善赠与慕容曦的柳妙娘。
甘草指着她:“是,是你……”
柳妙娘瞥了怀清一眼,凑到慕容曦跟前,把自己一截子皓腕伸到慕容曦跟前:“爷,瞧奴家戴着这串手链可好看?”
甘草眼睛都瞪大了,直勾勾盯着柳妙娘的手腕子,纤白的手腕映着一串猫眼石手链,那颗颗猫眼晶莹流转,能耀花人的眼。
甘草颇有些担心的看了自家姑娘一眼,见姑娘脸色变都没变,略放了些心,这种幼稚到极致的手段,怀清真觉异常可笑,莫说柳妙娘腕子上戴的不是慕容曦曾经赠与自己的那串手链,便是又如何,与自己已无任何意义。
而慕容曦此时定定望着自己的目光,已经足以说明,他来这里绝不是巧合,自己曾经欣赏的那份赤子之心,如今在他身上已丝毫不见,他的所作所为只会让自己觉得幼稚可笑。
柳妙娘是个糊涂的女人,因近日在慕容曦跟前得宠,便有些忘乎所以,尤其在怀清面前,柳妙娘一想起当初在南阳所受的屈辱,就恨的牙根儿痒痒,而六皇子跟张怀清的事儿,她也早就知道,如今站在六皇子跟前的并非张怀清,而是她柳妙娘,这让柳妙娘觉得自己是胜利者,至少她赢了怀清,故此颇有些得意,越发故意贴着慕容曦,软着声儿道:“爷,您说嘛,妙娘戴这串手链好不好看?”
慕容曦定定望着怀清:“听闻怀清姑娘眼光好,不若请姑娘瞧瞧?”
柳妙娘眼睛一亮,本来还忌讳怀清的身份,不敢怎么放肆,既然六皇子开口了,还怕什么,扭着身子走到怀清跟前,抬起手腕道:“那姑娘就瞧瞧奴家戴着可好?”
怀清目光闪了闪,还真低头仔细看了一会儿,颇诚恳的点点头:“这串猫眼儿正配姑娘。”
柳妙娘更是得意,扭身跟慕容曦一笑:“爷可听见了,张姑娘也说好看呢。”
慕容曦却脸色一沉,陡然站起身走过来,伸手夺了柳妙娘腕子上手链,一扬手就丢了出去,柳妙娘大惊,哆嗦了一下,忙往后退了两步,慕容曦一把抓住怀清,咬着牙道:“爷在你心里算什么,张怀清你够狠,爷倒小看了你。”
怀清挣了两下未挣开,恼起来,也再不客气了,抬腿就给了他一脚,正踹在慕容曦的要害处,慕容曦没防备,被她踹了个正着,疼的松开怀清,弯下腰转了好几圈。
趁此机会,怀清迅速转身跑了出去,刚出去就撞在一个人怀里,怀清一惊,一抬头,暗道今儿真不宜出门,怎么这些人都跑四通当扎堆来了,来人正是慕容是。
慕容是给她撞得的后退了一步,方站住,怀清忙道:“对不住。”
慕容是看了看她,又望了望里头的慕容曦,目光闪了闪道:“不妨事。”
慕容曦真正是怒火中烧,心里知道是一回事,眼睁睁看见又是另一回事,他就看不得这两人如此亲近,仿佛挖了他的心一般,慕容曦妒火中烧,刚要发难,忽听外头一个熟悉的声儿响起:“哎呦,这儿好热闹,知道的这里是当铺,不知道的还当有什么大乐子瞧呢。”
怀清眉头皱的越发紧起来,合着这些人都没事儿干,跑四通当集合来了。
赫连清满腔怒火,目光恶狠狠落在柳妙娘身上,先头还以为自己嫁给六皇子终于扬眉吐气了,可谁知竟是这么个结果,自己进门头一天晚上慕容曦就跑去了百花洲,让自己沦为京城里最大的笑柄,往后更是连王府都不回了,天天在百花洲泡着,偏偏自己满腔的委屈跟谁也说不得。
她正经的婆婆淑妃早死了,自己一个儿媳妇儿,横是不能跟皇上诉说委屈,娘家就更不用提了,爹爹不理这些事,母亲更不会管自己,赫连清只能自己忍着,可忍着也有个限度,再说,这么下去难道自己要守一辈子活寡。
越想越恨,管不了慕容曦,就把恨意落在了女人身上,扫听着,勾引慕容曦的是百花洲的花魁柳妙娘,便使人看着,听说今儿慕容曦带着柳妙娘来四通当,赫连清就寻了过来,就是想当着慕容曦的面儿寻柳妙娘的晦气。
这会儿瞧见柳妙娘躲在慕容曦身后,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儿,更是嫉火中烧,心说就是这样的狐狸精勾住了慕容曦的魂儿,才连王府都不回,泼性子上来,冲过去把柳妙娘从慕容曦身后扯出来,扬手啪啪就是两巴掌,力气颇大,柳妙娘一张嫩白的小脸立刻就肿了起来,眼泪巴巴的望着慕容曦。
她越这样,赫连清越生气,又过来要扇柳妙娘,慕容是见实在不像话,喝了一声:“胡闹,大庭广众之下像什么样子,还不停手。”
赫连清显见是颇惧怕慕容是,慕容是一开口,只得悻悻然放开柳妙娘,蹲身行礼:“四哥。”又转向慕容曦勉强道:“清儿给爷请安。”
清儿?慕容曦有一瞬恍惚,目光划过怀清落在眼前的女人身上,不免憎厌起来,也不知是憎厌赫连清还是更憎厌自己。
柳妙娘一听此人是六皇子妃,不禁有些害怕,常听人说这位六皇子妃未出阁前便有个悍名,怪不得刚扯住自己就打呢,忙伸手去扯慕容曦的衣角,声儿更软弱可怜:“爷……”
怀清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心说,这声儿真能叫酥了男人的骨头,而且,这样的慕容曦越发让她瞧不起,一个大老爷们何苦为难女人,若不爱当初为什么要娶,既娶了却又冷落在府里不闻不问,去青楼寻欢作乐,这样的男人死一万遍也不足惜。
想到此,不禁厌恶的别开头,怀清的表情刺激了慕容曦,慕容曦一把推开柳妙娘快步冲了出去,赫连清一愣,忙追出去:“爷,爷……”柳妙娘一见不好,忙紧跟着跑了。
赫连清怒急却也无法,微侧头方发现怀清,也在愣了一下,仰头看着她,旁边的婆子喝道:“见了六王妃怎不见礼?”
甘草心里愤愤不平,暗道,都丢了这么大脸还摆王妃的架子,刚要开口被怀清的目光止住,蹲身道:“怀清给六皇子妃请安。”
赫连清琢磨自己是不是为难她一下,却听慕容是道:“在街上跟个青楼女子动手撒泼像什么样子?看来刘弟妹有必要重新学学宫里的规矩了。”
赫连清一听规矩就怵头,那些宫里来的嬷嬷一个比一个变态,好容易送走了,自己可不想再受那份罪,瞪了怀清一眼转身走了。
甘草气道:“什么人啊,冤有头债有主,有本事找六皇子去啊,做什么为难姑娘。”
怀清瞪了她一眼,甘草方住口,怀清蹲身给慕容是见了礼,刚要走却被慕容是唤住:“姑娘来四通当不是为了看戏的吧。”
怀清看了他一眼,想想也是,没必要为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坏了自己的好心情,哥哥跟若瑶的婚事可耽搁不得。
想着又转回身来,慕容是嘴角略扬了扬:“老高头昨儿送了不少好东西进京,若错过了今儿,恐叫人挑了去,老高头还不出来,躲在后头下崽儿不成。”
慕容是话音刚落,后头的帘子一撩,老高头走了出来,不是老高头躲着,主要今儿这几位,自己一个也得罪不起,贸然出来只能是炮灰的命,所以还是在后头躲着好。
不过也看了半天热闹,不得不说那位六王妃悍是悍,可就是有点儿蠢,到现在还没弄清楚正主儿是谁,对着个青楼女子又打又骂的有什么用,一是失了王妃的体面,二也令六皇子更加憎恶,真正一个得不偿失,而这位正主呢,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根本就好像看戏似的,闹了半天就是六皇子两口子瞎闹,跟这丫头没半点干系,这份明明身在其中却能置之事外的本事。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不过,两位皇子这消息还真灵啊,自己昨儿才到,今儿就来了,不对,这两位爷应该没空闲理会自己,估计是找人盯着这位呢,所以这位一出门,两位爷才一前一后的来了。
怀清一见他颇有些惊喜:“原来老朝奉真在京城,您老这一向可好?”
老高头嘿嘿一乐:“劳姑娘惦记了,还算过得去,过得去,老奴给四爷请安。”慕容是抬抬手:“免了吧,既来了就去库房瞧瞧吧。”
老高头知道这位爷每次都要进库房挑头一水,故此也习惯了,一摆手道:“四爷请,怀清姑娘请。”
怀清愣了愣,脚下略迟疑,慕容是走了两步见她没跟过来,微侧头道:“怎么不走?”
怀清暗道,干嘛跟自己过不去,既有好东西就去看看,错过今儿让别人买去就不划算了,想着便不再迟疑跟他走了进去。
老朝奉暗道,还是四爷有法子啊,刚那位六爷跟这位比起来手段差着一大截儿呢,这丫头可是个人精,若照着六爷的法子,这辈子也甭想弄到手,倒是四爷,别看不言不语的,这心思下来,一步一步鲸吞蚕食,早晚把这小人精拘在手里,女人怕什么,不就怕男人对她好吗,好着好着就好到一被窝里头去了,话虽糙理儿却不糙,不信就瞧着,这丫头早晚是四王妃。
怀清还是头一回进当铺的仓库,真是开了眼,尤其这四通当真有不少好东西,整个二层楼满满都是东西,摆件儿,瓷器,玉石,首饰,甚或古董香料,皮毛衣裳,只要你能想到的都有。
怀清一眼看见那边儿的珊瑚树,比当日在扬州的那个略小些,却也是难得一见的宝贝了,怀清过去看了看道:“这个可有主儿?”
老朝奉看了慕容是一眼,呵呵笑道:“昨儿刚到的京,姑娘跟四爷是头一个来的,这里的东西都没主儿,姑娘尽管挑。”
怀清略有些犹豫:“这颗珊瑚树值多少银子?”
老朝奉笑眯眯的道:“老朽也不瞒姑娘,这棵珊瑚树是九百两银子死当的物件。”
九百两?怀清弯腰仔细端详那棵珊瑚树,有些不信,老朝奉道:“四通当是诚信经营,绝不欺诈主顾,老朽就实话跟姑娘说了,姑娘别看这棵珊瑚树大,成色却差了些,且有些残缺。”说着指着最下头:“姑娘瞧,这里头折了一块,虽只一小块,到底有了瑕疵,故此只值九百两,姑娘若瞧的上眼,九百五十两便可出手。”
怀清大喜,这可是大便宜不捡白不捡,定下这颗珊瑚树,老朝奉又道:“那边还有几匹难得料子跟摆件儿,姑娘去瞧瞧?”
捡了大便宜的怀清,顿时来了精神,都忘了旁边还有个慕容是,兴致勃勃的跟着老朝奉把四通当的库里搜刮了一遍,末了结账的时候,心里还有点虚,账房扒拉算盘珠子的时候,怀清还琢磨若是自己手里的银子不够使,是不是先寻余隽借点儿,毕竟自己是庆福堂的股东,余隽不会不给面子。
直到账房先生开口说:共一万六千三百二十五两银子的时候,怀清才大松了口气,让甘草把银票拿出来,今年庆福堂跟冬菇田的分红一共得了两万两,还好,还好。
怀清付了银子,老朝奉见她就带了一个丫头,便道:“姑娘放心回吧,一会儿老朽叫几个妥帖的伙计送到贵府。”如此更省事了,怀清点点头,事儿办完了,就想告辞回去,可看了眼慕容是,总觉着有点儿不合适。
仿佛知道她想什么,慕容是淡淡的开口:“我找老高头还有些事儿。”
怀清松了口气,忙道:“如此就不打扰了,怀清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