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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笑声慢慢地停息了。
就在肥仔儿咬着胖手指决定钻出来给王妃请安的时候,就听见对面传来了细微从容的脚步声,一股淡淡的香气传来,之后,魏九姑娘只觉得眼前霍然亮了起来,竟是楚离长长的衣摆被挑了起来,逆着阳光肥仔儿呆呆叼走胖手指抬头,就见视线里,出现了一个高高用金碧辉煌的金环竖起乌黑的长发,一张脸上神采飞扬的女子,她一双眼睛漆黑明亮如同星辰,充满了活力与张扬。
看着那袖子底下的肥仔儿跟下仓鼠一样鼓着小脸儿呆呆看着自己,这女子噗嗤一声笑了。
“果然招人喜欢,怨不得你天天送点心,换了我,我也想养她。”这女子一伸手,如意就见这手有些消瘦,上头带着伤疤,还有些粗糙。
只是如意却觉得,这比细腻的手更好看,忍不住举起小手儿来放在了这美妇的手上。
她明媚张扬,笑容仿佛阳光一样耀眼,叫人忍不住靠近。
“不觉得难受?”见胖嘟嘟的小胖爪子毫不迟疑地落在自己粗糙的手上,这美妇挑眉问道。
“喜欢。”魏九姑娘觉得看到她,心里的甜言蜜语都忘了,只拿心里话来说。
她心里知道,这位大概就是楚离的母亲了,是应该卖力讨好奉承的人,可是到了眼下,她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仿佛甜言蜜语,对眼前这个美妇都是一种亵渎。
她穿着张扬的红衣,长发如墨,立在无数的笔画前,肆意鲜活。
与寻常后宅女子完全不同的美丽。
“你过来瞧瞧。”这美妇见如意呆呆地往自己面前拱,巴巴儿地拉着自己,越发露出了几分好奇来,转头便与身后一个立着不动的美妇笑着说道,顺便还扒拉开立在自己面前的儿子不耐地说道,“有好孩子,做什么藏着掖着,莫非我们还能吃了她?”
不过这白白嫩嫩的确实好像很可口的样子,这美妇咳了一声方才义正言辞地指着楚离说道,“如此小气,母亲好伤心!”
楚离抿了抿嘴唇,把手摸了摸如意的头。
肥仔儿扭着小身子回头看他,小爪子还搭在那美妇的手上。
“阿离难得喜欢一个小姑娘,你偏要出头,吓着了她怎么办?”一把风情的声音传来,如意就见对面那个美妇越发地近了,就见她穿了一件刺金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头上凤钗金光璀璨,又有金环等等,行动间隐隐有腰间玉器击打的清脆之声。
如意一抬眼,就见这美妇虽然年过三旬,然而却美貌过人,美丽得咄咄逼人的艳丽,叫人看了一眼,只觉得喘不过气,却又觉得移不开眼,
又有成熟女子的风情与端庄,哪怕生得美艳,却叫人觉得无法在心中生出亵渎来。
如意已经呆呆仰头傻了,看着这个美得叫人眼睛发花的美妇,转头去看看楚离。
怨不得能生出广平王世子这样的美少年,她只觉得,禹王妃的美貌,较之楚离更盛。
那么,一定是禹王拖累了美少年的美貌呀!
想到禹王,如意突然想到了一个严峻的问题。
美得叫人恨不能膜拜的正妃不去讨好,竟然去爱慕一个远远不及她的随随便便的韦氏?
除了真爱,魏九姑娘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说起来若禹王妃生得这样美貌,那么可想而知,生下了秀美绝伦的魏燕青的生母,她前头的大伯娘,也该是个极出众的美人了。
就这样儿呢,还劈腿,是不是脑残?
如意只觉得,叫韦氏抢走了夫君,对这样的美人,简直拉低了格调来的。
“魏九,给两位王妃请安。”若看见第一位王妃的时候,如意还对不上号,然而眼下看见了与楚离酷似的禹王妃,如意就知道谁是谁了,急忙给两位金大腿的娘亲行礼,就听见握着自己小爪子的广平王妃哈哈一笑,竟俯身将自己抱了起来,之后一脸惊喜地转头与微笑而来的禹王妃笑道,“你抱抱看?确实招人喜欢。”
这软乎乎乖乖地缩在自己怀里,实在招人喜欢啊。
“难得的是,眼神清正。”禹王妃是魏燕青的姨母,自然是知道如意的,拿手摸了摸肥仔儿的脸,见她眼睛眯起下意识往自己的手上拱了拱,之后一抖小身子发现不妥,又羞涩地看了自己一眼,往广平王妃的怀里缩了缩,却偷偷儿用大眼睛偷看自己,大大的眼睛里都是喜欢,禹王妃便忍不住笑了,哪里还管儿子,只与如意俯身笑问道,“你是魏九?你大哥哥常在我面前提起你,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大哥哥疼爱小九,一定说了小九儿很多好话。”如意听见自己被堂兄提及,美得很,开开心心地说道。
她这时候又不怕了,禹王妃叫这软乎乎的小东西逗笑了,看她恨不能炫耀地翘起小尾巴,便抿嘴儿扶额道,“说了很多。”
魏燕青提起这个妹妹就会笑起来,她自然也好奇的,还没等好奇完,儿子也变得怪怪的。
只是禹王妃对儿子喜欢谁没有什么意见,见如意回头还去看楚离,目光便温和了起来。
“你常说身边儿没有个乖巧的小姑娘陪着,如今可好了,我看小九儿就极好,你多招她往王府去,天天,王府里也快活了。”
禹王妃含笑看了儿子一眼,见广平王妃已经逗如意说话,便笑着说道,“只是我也极喜欢,九丫头若是便宜,多往我王府里来,不然,我这平日里也寂寞。”她掩了掩自己的嘴唇,见如意看过来便叹气道,“儿子们都大了,也都不着家,这府里……空旷得很……”
她唇边带着努力掩饰寂寞的笑容,仿佛一个被儿子丢弃的母亲。
“小九,小九好好儿陪着两位王妃。”叫这失落怜惜得热血沸腾,肥仔儿一边在心里谴责几个表哥,一边急忙叫道。
天天早上晚上与母亲说话,总是要被不耐烦地赶走的两个哥哥,也不知躲在哪儿哭呢。
楚离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母亲忽悠天真可爱,虽有狡黠却耐不过遇上两个狡猾王妃的肥仔儿,想了想,却并没有说话。
常来他家王府……也挺好的……
“我早就知道你了,你知道么?”广平王妃掐了掐如意的小胖脸儿,在她迷茫的目光之中问道。
“小九儿,小九儿已经美名远播了么?”魏九姑娘觉得自己真是该忧愁一下,年纪这么小就已经名动天下,日后那真成了红颜祸水,会不会叫人修书立传,回头来个《佞女传》什么呀?
如果要跟褒姒妲己似的害得天下亡了国,那就更造孽了。这巨大的担忧叫肥仔儿心里忧心忡忡,只是天生丽质没有法子,她忧愁地叹息了一下这红颜祸水的命运,便美得直翘尾巴地问道,“王妃,都,都听见什么好听的了?”
她就知道自己总是叫人仰慕呀!
“当然知道,府里一车一车的点心果子的出去,我家王爷如今,只吃三碗饭了。”广平王妃挑眉笑道。
魏九姑娘没有明白红颜祸水与广平王吃几碗饭有什么联系,一脸茫然。
“都要感谢表哥呀。”虽然不明白,她还是拱着小爪子回身对楚离拱拱。
自家王爷哭着被赶到角落吃饭,多凄惨呀,广平王妃微笑起来。
当然,王妃大人觉得王爷蹲在角落冲着墙吃饭挺有趣儿的,还是不阻止儿子了。
“母亲来礼佛,所为何事?”楚离觉得不能叫两个母亲胡编乱造下去了,不然肥仔儿都得被忽悠瘦了,缓缓上前将如意给接过来自己抱好,觉得这肥仔儿身上带了母亲的香气,又有些脸色发黑,只是哼了一声,到底对母亲更尊敬孺慕,引着两位到了侧殿的一旁落座,嗅着这淡淡的香烟,一边摸着如玉的头作为安抚,缓缓地说道,“虽这是皇家佛寺,到底不要轻车从简。”
“你放心,虽不能带人上来滋扰佛门圣地,然山下不知咱们王府里多少人把守,若不是来的是你,也不会简单就叫上来。”
广平王妃倒是很看顾禹王妃,见她伸手来取了点心来给如意,面上笑吟吟的,就知道她心里是十分喜欢如意的,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去,转头与楚离笑道,“况皇后也顾不上咱们,如今宫里贵妃挡道,她没宰了贵妃之前,哪里回来寻我们的晦气。”她仿佛想到了极有趣的事儿,忍不住抚掌笑起来,与禹王妃道,“她也有今天!”
“抢了别人的,就不要怨别人也从她的手里抢走,只是贵妃叫我厌恶。”禹王妃给如意抹着嘴边的点心渣子,缓缓地说道,“她生的那张脸,叫我很不喜欢。”
“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借你婆婆的脸邀宠,日后等她失势,咱们有的是手段收拾她!”广平王妃手中一握,轻声说道。
“要收拾的,是将她□□出来的那个。我真是没有想到,我家王爷越发下作,连母后都敢亵渎。”
禹王妃只温声问如意可喜欢寺中的点心,见她充耳不闻从不好奇自己与广平王妃的对话,目光便温和了起来,也不再试探如意的性情,亲手端了茶来哄她小口小口的喝了,口中却冷冷地说道,“王爷已经下贱到这个地步,日后若往地下去,只怕再也无颜面对母后,面对祖宗!”
“若不是因为你,早我就一枪捅死他了。”广平王妃翻着白眼儿,坏心眼儿地掐了掐肥仔儿的胖脸蛋儿说道。
“他还有用呢,”禹王妃顿了顿,又笑了笑,和声道,“韦氏,也很有用。”
魏九姑娘吃吃喝喝,全当没有听见,吃饱了就翻着小肚皮蜷缩在楚离的怀里,小爪子抓着他的衣襟儿昏昏欲睡。
广平王世子很习惯地伸手给她揉鼓鼓的小肚皮。
禹王妃与广平王妃对视了一眼,眼角都露出笑意,也都心里吐出一口气来。
说起来,儿子能亲近一个姑娘,哪怕这姑娘还小,等长大还有许多年,然王妃们也都觉得很知足了。
比起从前觉得女人都该滚蛋,喷得爱慕他容貌的姑娘都掩面而走的儿子,至少,这还有个盼头儿不是?
尤其广平王妃,之前都担心自家王府是不是又要断嗣了。
“虽宫中内乱,只是几位王叔还在京中,母亲还是要小心些。”禹王还有好几个庶出的弟弟,虽然捆起来都不如一个晋王给力,不过到底都是隐患,楚离便叮嘱了一句,见母亲们应了,顿了顿方才又问道,“晋王叔……可在母亲面前说了什么没有?”
见禹王妃美艳的面上露出一抹诧异,仿佛并不知道何事,他便将魏国公与韦氏之事乃是晋王搞的鬼说了,说完,便看住了禹王妃。
“你王叔素来任性,并不算什么。”禹王妃想了想便笑了,说起晋王,却带着几分熟稔。
“他卖了一个好儿,我只担心他在母亲面前拉拢。”楚离目光一闪,垂着头说道。
“他从小儿就是这么个性子,看不惯谁,往死里得罪,你想他太功利。你只自己说,他这些年,可伤害过咱们府里的人没有?”禹王妃便嗔道,“且若不是他在前头挡着你那几个王叔,禹王府就是嫡长子的府邸,咱们府中只怕要艰难百倍。”
晋王风头无两,至少分走了禹王妃一半儿的火力,至少张皇后与诸皇子比较了一下没有皇子坐镇的禹王府,还有权势赫赫的晋王,都觉得得先干掉晋王。
“若我说,他若是来害你,真是没良心。”广平王妃捻了点心吃了,满不在乎地看着四面的画像说道,“当年他一个母家低微,亲娘都死了的小皇子,若不是你护着他,早就夭折。你比他娘还疼他呢,又把他养大,再没良心,养育之恩他总得还给你吧?”
广平王妃还记得呢,想当年晋王就跟地里的小耗子似的,哪里有今日的俊美风流,瑟瑟索索的,不是那时禹王妃动了恻隐之心,时不时关照,又教他礼仪读书,早不知死哪里去了。
“我那时并没有想过叫他回报我。”禹王妃那时才大婚,还住在宫中,见了堂堂皇子却几乎要饿死的晋王,自然忍不住心软。
当然,那时这小叔子还不是晋王,只是一个才十岁大,看不见前程的小孩子罢了。
“你不要回报,是你的心,他报不报达,就是他的心。”广平王妃皱眉说道。
“他已经维护王府许多,我很感激了。”禹王妃性子豁达,不然遇上禹王这样的王八羔子,早就愁死了,此时也不把晋王如何当回事儿,只告诫楚离不要对晋王无礼。
不然把晋王惹毛了,回头捅禹王府一刀,岂不是腹背受敌?
楚离很听从母亲的教导,轻声应了,只是目光闪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然而如意,却揉了揉眼睛,眨巴了一。
“怎么了?”禹王妃见她眼睛滴溜溜地,便笑问道。
“茶凉了,”如意抓了抓头,见禹王妃一怔,便有些迟疑地说道,“佛寺僧人很少么?没有领着贵人往各处礼佛的知引么?……”她抿了抿嘴角,方才轻声说道,“钟声,听不见了。”
不知何时,隐隐的悠扬的钟声,已经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