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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南五岁了,凝香没法再长时间地抱着他,因此蹲到男娃跟前,将阿南搂到怀里把他擦泪,“阿南不哭,告诉娘,为何跟人打架。”
阿南还是哭,小脸埋在娘亲肩头,哭得发抽,将凝香衣裳都弄湿了。
儿子说不好话,凝香绷着脸,问强子他们,眼睛冷冷地盯着强子堂弟,方才骂阿南的那个孩子。她长得好看,脾气温柔,是远近孩子们最喜欢的婶子,可现在严肃起来,几个孩子都怕了,耷拉着脑袋不肯开口。
“太太,我都看到了,刚刚轮到小少爷踢棉花包,准是带起的沙子迷了他眼睛,他就抓沙子扔小少爷,小少爷扑过去打他,他也打了小少爷好几下,打不过就骂人。”翠丫在陆家北门口的石头上坐着,都看见了,气鼓鼓地道。
村里小孩子打架很寻常,打完没几天就又玩到了一块儿,但没有那么骂人的。
强子娘也知道侄子闯了祸,诚恳地朝凝香赔罪,“他年纪小不懂事,不知从哪听来的,回去我让他爹娘狠狠打他一顿。”
凝香脸色很难看。
她知道这事与强子娘无关,可是那番话……
还想再教训孩子几句,陆家二房的院子里突然传来果儿哇哇的哭声,哭声里夹杂着哥哥,凝香吓了一跳,趴在她肩头哭的阿南也泪眼汪汪地抬起了头,就见大姑姑陆芙抱着妹妹走了出来,妹妹看到他们,哭声更大了。
“阿南快别哭了,果儿看你哭她才哭的,快去哄哄妹妹。”潘氏趁机哄侄孙道。
阿南其实很委屈,他还想让娘亲多抱一会儿,可他不想妹妹哭,硬是抽搭着将眼泪都憋了回去,拽着娘亲的手要一起去找妹妹。
一双儿女都哭了,凝香没闲心再理会强子几个,牵着阿南去找女儿,潘氏留下来斥责孩子。
凝香将两个孩子带回了自家。
果儿不让娘亲抱,趴在哥哥怀里抽搭。
哥哥跟人打架了,脸上被人抓了指甲印儿,流血了,哥哥是疼哭的。
“妹妹不哭,哥哥不疼了。”阿南眼角还挂着泪珠,却懂事地哄妹妹。
“疼……”果儿瞅瞅哥哥的脸,杏眼一眨,又滚落一双泪珠。
阿南拿出自己的小帕子,给妹妹擦泪。
兄妹俩互相安慰,看起来都可怜巴巴的,凝香心疼,拧干巾子走到炕沿前,亲亲趴在哥哥怀里的女儿,再扶住阿南脑袋,“阿南别动,娘帮你擦脸。”
阿南点点头,凤眼委屈地望着娘亲。
凝香先亲了男娃额头一下,再小心翼翼地帮他清理伤口,阿南抖了一下,凤眼望向了远处的衣柜。果儿靠着哥哥,仰着小脑袋看娘亲帮哥哥擦拭,忽的撇撇小嘴儿,指着门外道:“爹爹打!”
爹爹家来了,让爹爹去打欺负哥哥的人。
阿南紧张地看向娘亲,娘亲不喜欢他打架。
孩子正委屈呢,凝香怎会在这时候讲那些道理,低头帮阿南吹了吹,“还疼不?”
阿南疼,但他摇了摇脑袋,不想让娘亲妹妹担心。
凝香笑了,低头哄女儿,“果儿快给哥哥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果儿最信娘亲,扶着哥哥站了起来,嘟嘴吹哥哥的脸,劲儿用的太大,吹了点口水到阿南脸上。
阿南随手一抹,早习惯了妹妹的口水,果儿也没当回事,继续给哥哥吹。
兄妹俩都不哭了,凝香见阿南一直闷闷的,陪果儿玩也没了以前的兴致,知道男娃心里藏着事,便将果儿抱到怀里,拍了几下,刚哭完不久的小丫头就睡着了。
凝香从被窝里抽出女儿的小枕头,放女儿躺了下去,回头时见阿南果然欲言又止地望着她,凝香笑笑,盘腿坐好,拍拍腿叫男娃,“阿南过来,娘也拍你睡觉。”
阿南不困,但他很久没有让娘亲拍觉了,刚刚娘亲哄妹妹他就很羡慕,眼下抵挡不住诱惑,乖乖走到了娘亲跟前。
凝香熟练地将男娃抱到腿上,像晃女儿那样轻轻地摇,没有提打架的事,只柔柔地看着男娃。
阿南闭上眼睛,薄薄的眼皮底下凤眼不安地转动,努力了一会儿,又睁开了。
“是不是有话想跟娘说?”凝香柔声问。
阿南扁扁嘴,哭了,委屈地揉眼睛,“他骂我没有娘……”
“那是他坏,阿南有两个娘呢,他只有一个,他娘还没有我好,喜欢给阿南做新衣裳穿,是不是?”凝香笑着道,温柔的声音是阿南最爱听的。
阿南瞅瞅身上的新衣裳,想到强子堂弟膝盖那儿还打着补丁,心里舒服了不少。
他的娘亲对他更好。
“他还说我长得不像爹爹……”解决了一个委屈,阿南想到了第二个。
“那阿南说,妹妹像爹爹吗?”凝香好笑地问。
阿南没有多想,马上摇头,认真道:“妹妹像娘,妹妹跟娘一样好看。”
儿子夸她,凝香举起男娃刚刚擦干净的小胖手亲,“对啊,妹妹像娘亲,阿南长得像生你的那个娘,你们俩都不像爹爹,这有什么好哭的?你因为不像爹爹哭,那妹妹是不是也要哭?其实我们阿南比爹爹好看多了,娘就更喜欢阿南,第二喜欢爹爹。”
“妹妹呢?”小孩子想的跟大人不一样,阿南美.美地笑了下,忽然提醒地问。
“娘是说男的里面最喜欢阿南,妹妹是女的。”凝香顶了顶男娃脑袋。
阿南放心了,男的里面,他最喜欢的是爹爹,所以舅舅就在娘亲心里排第三吧。
“娘,他骂我是野种,啥是野种?”阿南抿着嘴问出了最后一个委屈。
凝香早有准备,气愤道:“那是骂人的,跟屎壳郎一样,阿南别信他,他是坏孩子,乱骂人。”
听说野种跟屎壳郎差不多,阿南气坏了,他一点都不臭!
“我告诉爹爹!”男娃瞪着凤眼道。
小家伙很少跟爹爹告状,一告状,那就是非常生气了。
“嗯,阿南先睡觉,睡醒了爹爹就该回来了,让爹爹给你做主。”凝香继续哄道。
阿南放心了,小胳膊抱住娘亲,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睡了一会儿,听到灶房娘亲跟翠丫的说话声,阿南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躺在妹妹旁边,妹妹脸蛋红红的,小嘴儿张开,娘亲在她脸下面垫了一块儿帕子,留着接妹妹的口水。
阿南瞅着妹妹可爱的脸蛋,想到别人骂他的话,忽然有点难过。
他不想像死去的娘亲,他就想像温柔的娘亲,跟妹妹像一个娘亲。
虚五岁的男娃,不是第一次听人说他的身世,却是第一次明白了他与妹妹的不同。
快到晌午,陆成回来,凝香连续给儿子递了好几次眼神,示意他跟爹爹告状。
陆成在院子里就听媳妇说了上午的事,配合着等儿子主动说。
阿南却不想说了,虽然他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
“妹妹过来,咱们玩球。”假装没看到娘亲的眼神,阿南抓住棉花包走到了炕的东南角落,离爹爹娘亲最远的地方。果儿心里没事,高兴地跑到哥哥跟前,陪哥哥扔棉花包。
陆成疑惑地看向妻子。
凝香也不懂阿南的想法,悄悄嘱咐陆成找机会单独跟儿子聊聊。
饭前凝香抱女儿去茅房拉臭,陆成将儿子抱到腿上,问他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阿南终于开了口,陆成真就抱着儿子去村西找强子二叔一家算账去了。
阿南长得确实不像他,两三岁时不明显,现在谁都看得出来,阿南也不怎么像冯姑娘,不知谁起的头,村里渐渐有了闲言闲语,说冯姑娘品行不好,婚前不定有几个男人,说他被人戴了绿帽子……
如果陆成不看重此事,恐怕闲话会更多。
因此到了强子二叔家,陆成语气很难听,扬言强子堂弟再敢胡说八道,他就打他爹。
他人高马大的,家里就有钱财,对方选择忍气吞声,没有顶嘴。
陆成气顺了,让儿子骑在他脖子上,大摇大摆地往回走。
然后晌午阿南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小家伙高兴啊,爹爹替他出头了。
但经过此事,阿南再也不肯出去玩了,除了几家亲戚,阿南就待在家里哄妹妹,看得凝香心里发愁,却想不到开导的办法。
“他不喜欢,咱们别强求了,三弟小时候也这样。”
陆成心思没凝香那么细腻,不觉得这是大问题。
凝香坐在灶房门口,看着院子里推着木车哄妹妹的阿南,心底莫名地不安。
她希望阿南永远不懂那些,永远无忧无虑的,可孩子终究会长大,她控制不了。
凝香也是比较闲,除了照顾孩子没什么事做,心思当然都放在孩子们身上,然后陆家兄弟很快就给她找了一件事情。
八月初,陆言从京城回来了,带来了很多礼物,给凝香的更都是好东西。
“二弟太破费了,我哪用得着这么好的料子。”凝香看着陆言搬进来的两匹光滑鲜亮的绸缎,心疼地数落他,“留着银子做什么不行,下次不许再乱花钱。”
陆言看一眼兄长,笑了,桃花眼讨好地望着她,“嫂子,其实我想求你帮个忙。”
凝香愣了愣,疑惑道:“什么忙?”
陆言脸皮不薄,但是在亲嫂子面前,还是微微红了面皮,揉着后脑勺道:“我,我喜欢阿玉,嫂子你替我去探探姑母的口风?”
周玉?
凝香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表兄妹俩以前不是死对头吗,什么时候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