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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外面看去,这个酒馆带着秦汉的古朴风格,似是几十年没有修葺,岁月的痕迹尽显无遗,合人缺管踏进来的兴致,但进入酒馆,难免惊讶,里面却是人气极旺,十几张桌子,几乎已经坐满,极是热闹。
人们纷纷跟郭襄打过招呼,又恢复了各自的喧闹,两层楼的酒馆里,热气腾腾,酒香浓浓,确实是极适合喝酒的氛围。
跟随着这个小赵酒保穿过人群,踏上二楼,萧月生与郭襄身上的雪白貂裘在这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人们也不以为异,对于这个性子豪迈的郭二小姐,人们并无距离感,不时亲切的打着招呼。
上了二楼,这里座位不多,也清静得很,两人找了一处能够看到下面的位置,恰靠着褪了漆地栏杆。
待小赵拿下肩上搭着白毛巾,麻利的抹了抹桌椅,郭襄便迫不及待的落座,兴致勃勃,似乎周身每一处都在欢快的唱歌。
“唔,来点儿什么酒呢?”郭襄葱白似的食指按着尖俏的下巴,皱着秀气的眉头想了想,犹豫了一番,对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赵说道:“先上一坛冰火酒吧!”
“好——嘞——!冰火酒一坛!”小赵清亮的吆喝了一声,忙不迭的行了一礼,急急逃开,在萧月生淡淡的威严之下,他两股颤颤,几乎委顿于地,便要撑不住了。
知道姐夫极挑剔,郭襄大感为难,最终挑了这座酒馆最烈的酒,论及醇香,这里所有的酒拍马难及碧芜紫蘅几种,唯有寄希望于以烈性来吸引他。
“这里还真不像战乱之地!”萧月生打量着四周,感慨而叹,懒懒的将身上的貂裘与披风解下。
郭襄忙起身将姐夫的貂裘接过来,随即也将自己的脱下,小心地叠好,放到旁边椅子上。
单薄的杏黄罗衫在这热气腾腾的屋里丝毫不觉寒冷,反而将她苗条窈窕的身形显露。
郭襄将胳膊拄在古旧的桌面上,支着细腻尖俏的下巴:“襄阳城虽然总被攻打,却是不怕,蒙古人来了,城里的百姓再撤也不晚!”
其实自襄阳城实行焦土策略以来,城里的人们多是撤出,但每到春节,蒙古人定是无法出兵,每到佳节倍思亲,春节期间,人们总是返回城中,这里地人气便又重新旺盛。
到了蒙古出兵前来时,人们再从城中撤走,到别处藏身,襄阳城中的人们一年间有两处生活,已成习惯。
“这里的酒一定很不错,所以襄儿你经常来。”萧月生取笑了小姨子一句,侧身打量着下面的人们,推杯换盏,热火朝天,豪爽的喝声骂声笑声不时响起,豪爽彪悍,与萧月生平日里见到的江南之人果然不同。
郭襄有些羞涩,甚是不好意思。有些后悔带姐夫到这里来,喜欢喝酒,可不是女子的美德。
“二小姐,好些日子不见喽——!听说,您是去了大小姐家?”
忽然有沙哑的声音自楼下传来,将正沉浸在懊悔中的郭襄惊醒。
“是啊,孙二叔,我去大姐家了!”郭襄娇躯侧转。扶着栏杆,笑宴宴的对楼下回答。
盈盈眼波望向的是楼下靠近门口的中年男子。满脸的络腮须子,褐色短衣之下。身体结实健壮,其沙哑的声音更增豪迈的气质。
虽在喧闹中,郭襄的声音柔和温婉,却清晰的在他们耳边响起,令屋内变得安静了不少,即使人们仍在说话,眼睛时不时轻瞥,耳朵竖起,关注着郭襄。
“那,大小姐过得好吗?”目光炯炯的孙姓大汉神情急切,言语却有些犹豫,有些不好意思。
酒馆里众人的目光顿时一聚,投于郭襄身上,再也顾不得装模作样,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很好啊,大姐过得再好不过!”郭襄漫声应道,仍旧言笑宴宴,对于众人的注目毫不胆怯。
“那就好!那就好~!若大小姐在那里受到了欺负,咱们整个襄阳城的人都不会饶了大姑爷!”那孙姓大汉舒了口气,时而放松,时而咬紧牙关。
“那我代大姐谢谢大伙了!”郭襄嘻嘻笑,望了一眼对面的姐夫,见到他苦笑不得的模样,笑得更是欢快。
“我说,孙老二,你的心就放到肚子里吧!”隔着几张桌子,又有一道声音响起,亦是响亮得很,出声之人狮鼻阔口,威猛刚烈,端坐于桌旁,健壮的身体笔直如松,带着一股凛然的杀气。
此时他正捏着一只海碗,大口吞咽下一口酒,袖子一拭嘴角,哈哈笑道:“凭大小姐的无双姿容,世上有哪个男人忍心欺负她?!”
“正是!”“有礼!”附和之声不绝于耳。
在他们心目中,郭府的大小姐实是仙子一般的人物,不仅容貌绝美殊色,性格更是温婉沉静,即使性子淡漠一些,却更显脱俗,谁能够娶她做夫人,实是十世修来的福分,岂能不视若珍宝?!
众人的议论尽入萧月生与郭襄的耳内,后笑眯眯的望着姐夫,异常驻的大胆,明眸眨也不眨,专注的研究着姐夫的每一下挑眉头,或扯一下嘴角。
听着楼下的议论纷纷,皆是把自己当成了辣手摧花的角色,好象一定会虐待郭芙似的,实在令他苦笑不得。
“大姑爷,二小姐,酒来了!”酒保小赵硬着头皮来到萧月生他们桌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他一手提着约有五斤重的半大酒坛,另一手端着方盘,盘中一碟卤牛肉一盘素淡的小菜,如穿花蝴蝶般自桌椅间通过来到楼上,其情景使人忍不住替他捏了一把汗,他却稳稳当当。
“哦,多谢小赵了!”郭襄伸出洁白晶莹的小手。接过黝黝的酒坛,秀脸的神色颇为复杂,令萧月生看着不由暗暗笑。
小赵忙不迭的行礼,退下,步伐的节奏与来时相差数倍。
郭襄娴熟的将桌中央倒扣着的两只大碗翻过来,洁白晶莹的小手在酒坛口上一抹,将封泥抹去,醇香顿时扑鼻而来。
郭襄忍不住深深吸气,这醇香实在无法拒绝,小心倾斜酒坛。微微泛黄的美酒倒进了颇为粗糙的陶碗中。
“姐夫,你尝尝。这里的冰火酒可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郭襄放下黑黝黝的酒坛,笑着将斟满的黑陶大碗推到萧月生跟前。
“哦——?”萧月生生出了几分兴趣,对于杯中物,他只当作饮料一般喝,毕竟喝水太过无聊了一些,见到一种新的饮料,他自是有些心动与好奇。
“好酒!”萧月生放下大碗,不由拍桌高声赞叹。
能得他这一声赞叹,殊为不易,寻常的好酒,在他嘴里,也只是勉强能够一喝。
不说他是个挑剔之人,便是寻常人,喝过了碧芜紫蘅等酒,再喝其它地酒。也难免如饮白水,喝之无味。
一大口酒顺着喉咙流入腹中,他只觉仿佛夏日里的冰泉,冰凉透心,尚未来得及品味,一团火蓦然在腹中升起,直窜入头顶,又仿佛烟花般四散炸开。将全身的毛孔皆打开,说不出的舒畅。
郭襄两只小手端起大碗。仰头喝了一口,顺便洒下几滴。
“好酒——!”她放下大碗。舒服的叹息一声,也不用锦帕,仅是以杏黄的罗袖拭了拭细腻雪白的嘴角,意态甚豪。
“哟——!”这不是钱老大嘛,可有日子没来啦!“
底下忽然响起了一片嘈杂声,令正在专心品酒地两人不由转身望下去,见到一人正撩起厚厚的毡帘,沉稳的走了进来,周围的人纷纷身他打招呼。
“这是何人?“萧月生身子前探,小声轻问,望向桃腮绯红的郭襄。
“钱大叔是跑买卖的,故事讲得很好。“郭襄明眸泛出的盈盈眼波轻掠一下楼下,又返回姐夫脸上,悄悄的回答。
郭襄虽喜饮酒,但论及酒量,与其姐郭芙有天壤之别,加之冰火酒性列无比,一口下去,酒劲上涌,她已微带醺意。
那位钱大叔四十多岁的年纪,身材中等,不胖不瘦,满脸风霜,却目光明亮,精气神出鬼没极足,不停的拱手,一步一个招呼,寻了一处大堂中光明磊落的位置,在只坐了三人的一桌,尚留着的空位坐下。
“老钱,听说你这次去临安了?”待他点完了酒菜,同桌的汉子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不错,是去了一趟临安城。”老钱点头,耷拉着眼睛,自怀中掏出了一只布袋,自布袋中拿出一只烟袋锅,麻利的填上烟丝,点上火,重重吸了一口,再吐出白烟,眉头舒展开来。
“还顺利吧?听说,这一路上可不太平啊!”旁边有人问。
“呵呵,你还真别说,确实如此,实在是不太平!”
老钱呵呵笑了起来,这一袋烟,仿佛令他精神大振,双目放光,嗓门洪亮,整个酒馆的声音皆被压了下去。
没等别人接腔,他便一脸心有余悸的神情,摇头叹道:“这次,专职得听老孙头的劝,坐了子明车行的车,不然,可是见不到大伙儿了!”
“嗯,走那不那么太平的地段儿,还是得坐子明车行地车。”旁边有人附和。
“老钱,你去没去嘉兴城?”
“没去!”老钱吐了口烟雾,摇了摇头,随即笑了起来:“不过,大小姐的消息倒是打听了一些!”
“有大小姐的消息?!”快说说,她嫁的人家不是嘉兴城的吗?!”
有人迫不及待的问,周围喝酒的人皆将目光聚了过来,显然此问深合众人心意。
“咱们这位大姑爷,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他在临安城有一处临湖居,那可是赫赫有名,整个临安城无人不知!”
“哦?有传闻说,武林中威名赫赫的天雷神爪是大姑爷的弟子呢!也不知究竟是不是真的!”
“不假,这个消息绝对不假!这件事,郭府的人全都知道,只是郭大侠性子谦虚,吩咐下来,没让人传出来罢了!”
“怪不得呢!难怪大小姐明知道姑爷有妻子,还非要嫁过去呢,原来大姑爷竟是这么厉害的人物!”
感叹之声不停的响起,人们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不由的举碗喝酒。
“什么叫高人?像大姑爷这样的,就是高人!”有一人摇头晃脑的赞叹,浮了大白,袖子一抹嘴角,似是老秀才读书似的叹息道:“深藏不露,真人不露相啊!这才是高人呐!”
桃腮染红晕的郭襄听着楼下众人的议论,抿嘴笑着望向姐夫,见他竟是面色平静,轻轻晃动着粗糙的陶碗,只是盯着那半碗酒看个不停,仿佛未曾听到下面的赞叹,顿有些意外,她原本以为,姐夫会摇头苦笑呢。
对于这些话,萧月生早已听昨麻木,丝毫不觉新鲜,左耳进,右耳出,或右耳进,左耳出,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碗中的冰火酒上,他已经对此酒产生了浓郁的兴趣。
“大小姐可真是慧眼识珠啊——!”最终的赞扬,还是归结到了他们的大小姐身上。
“老钱,你在临安城见到大小姐了?”
“大小姐倒是没见到,只是听别人说起,嘿嘿,临安城生了一件重大的事情,大伙一定想听听!”老钱一手拿着烟袋锅,一手捏着大碗,风霜满面的脸上露出神秘之色,明亮的目光扫来扫去。
众人对他的卖关子习以为常,却深恶痛绝,于是纷纷低头喝酒,不去搭理他,或与身边的人热火朝天的拼酒。
见到众人如此无视自己,老钱恨恨的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在桌子上重重一放,摇头叹道:“唉——!算了,不跟你们计较,葵花宝典,有人听说过吗?”
众人纷纷摇头,虽然装作不在意,但老钱的奇闻秩事,对他们却有着强大的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