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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安驰王妃因染上重病,不治身亡。
这个噩耗传入宫中,于樊芹蓉而言,竟不厚道地觉得是喜讯。那颗沉寂许久的心,仿佛久旱逢甘霖,又开始复苏了,蠢蠢欲动。
对萧湛的思念,对萧映的深情,如藤蔓一般,疯狂滋长,无法阻挡。
他最爱的女人死了,如今,心中总算有空余留给她了。
她开始想方设法地离开,许是意识到她的去意已决,景扶开始不安地纠缠在她的身边,她却只觉得看着眼烦,敷衍起他来愈发的不耐烦起来。
许是一颗心,皆掏给了那人,给了与那人的结晶,对景扶,她总是无法倾尽全心去爱。
离宫之途艰难万分,屡屡受阻,但最终还是排除万难出了宫。
可是,当她满怀希冀跑去找他时,那个昔日雅静出尘的男子一脸颓靡憔悴,目光黯淡空洞,冷冷地对她说出了最残酷最决绝的话:“此生,独爱吾妻。若违背此言,我萧映则遭天谴,万劫不复!芹贵妃错爱,萧某承受不起,请回吧!”
“我为了他抛弃所有,他却只用一句‘承受不起’将我打入绝望的地狱,我如何能不恨他?我恨他,恨透了!连带着,恨上了湛儿……我就像魔怔了一般,一心只想着报复他的无情,于是在一个漫漫的雪夜,将湛儿拐走。我投靠了梅杀宫前宫主訾狂岚,并将湛儿交到他的手里。”幽凤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仿佛有无数的虫子在啃咬,痛苦无比,“你在梅杀宫长大,大抵也明白杀手是如何训练出来的。百人挑一,一百人当中,唯有活到最后的一个人方能进入下一轮的训练。訾狂岚觉得湛儿骨骼精奇,天赋凛然,是个练武的好料子,于是对他更加的严厉苛刻。一开始,湛儿哭着闹着不愿杀人,訾狂岚便将他高高悬于半空,亲眼目睹着那些平日与他处得很好的同伴自相残杀,没完没了的杀戮,到处弥漫的血腥,他吓晕过好几回,可醒过来,脚下依旧到处是杀伐与染红遍地的血,直至剩下最后一人……你别看湛儿如今轻功了得,其实,自被悬于高空目睹了那一场接着一场的残杀之后的两年,他曾染上了严重的恐高症,一旦到了稍稍高一点的地方,便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可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痛苦脆弱的他,我的心里竟有种报复的快意,完全忘了那是我的骨肉,是我的亲骨肉……我那日说你是他的魔,其实我才是湛儿的魔,是我害他如此的……”
叶姮眼眶发红,紧紧攥着双拳,颤声问:“那恐黑呢?你又对他做了什么,令他对黑暗恐惧如斯?”
她永远忘不掉,在烟波谷,他藏在岩石下瑟瑟发抖的身影;永远忘不掉,他梦呓中,颤着声喊:“娘亲,湛儿疼……”
“你怎知道湛儿恐黑?”幽凤讶异地问,见她一脸恨意,不由愧疚地垂下眸,轻喃:“訾狂岚曾将湛儿关到黑暗的蛇窟当中,两天两夜……我进去的时候,他蜷缩在一个角落,浑身滚烫,身侧,有一滩他呕吐的浊物……醒来后,他一旦一人身处黑暗之境,便会恐惧不已。”
可不管他如何抗拒,终究逃离不了这黑暗绝望的命运,想要活命,他唯有克服所有的恐惧,唯有拿起刀来,将身边最亲密的小同伴一一杀死。
曾经他身边有一个叫允慕之的小伙伴,对他百般照顾,在他在黑暗当中颤抖的时候陪伴着他,俩人的感情很好很亲密,可最终,还是死在了他的刀下。
他不能动恻隐之情,因为若不舍,那么最后死的人,便是他。
真正令他融入梅杀宫,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夜魔,是在萧映意外身亡之后。
得知萧映之死,幽凤是彻底绝望,开始过了荒唐的堕落生活,不知年日。
而夜殇则是另一番光景。
他清楚地知道,这个世上,真正关心爱护自己的人,除了已逝的母妃之外,便是这个父王了。最后一个关心他的亲人之死,无疑是给他心头重重一击,亦让他对这个世间从此失去人类该有的七情六欲。
当一个人没了感情,那是非常可怕的,他的武功进展迅猛,很快便青出于蓝,超越了訾狂岚,并杀了他,取代了他在梅杀宫的地位。
若非顾及母子一场,只怕,就连幽凤也难以活下来。
出师后,夜殇便回到了王府,受了皇帝封的阑遥王一位,却意外得知,原来萧映之死,事有蹊跷。
很快,他得知了真相,原来是皇帝让人在萧映的饮食当中暗自动了手脚,下了慢xing毒药,萧映才会最终病重身亡。
皇帝为何对萧映存了那么大的怨恨,不言而喻,自是为了决绝离宫的幽凤。而皇帝为何突然得知了其中的真相,他不得不想到那个一脸纯白无辜的小太子,景扶。
“湛儿开始在朝廷多处偷偷伸了触角,不断扩大梅杀宫的势力与震慑力,就是想着要为父报仇。如今,景扶伤他至此,这恨意更是疯狂滋长……”幽凤轻喃,一脸的惊悸与不安,“现在他想的不止是报仇了,今日我给他的那份密函,是从瓦萨国来的,他早已密谋了独孤牧,他想要诱敌入关,他如今想的,只怕是,毁了天暄王朝,毁了整个天下!”
叶姮只觉遍体寒冽,冷冷看着她:“你与我说这些,到底想要做什么?”
“莫情,我知道,阿扶那般伤他,他心中有恨,想要发泄出来……但终究天下百姓是无辜的啊!”幽凤猛地抓住她的手,一脸恳切,“不管如何,景扶终究是他的弟弟,我欠了他们二人太多太多,我……我万万不想看到他们手足相残,一死一伤……莫情,湛儿只允你一人近身,如今,唯有你能劝住他了!你帮帮我,让他停止这一切,好不好?”
“你如今知道百姓无辜,知道不能手足相残了?早前干嘛去了?在他被挂在高空中的时候,在他被迫着杀人的时候,在他在黑暗的蛇窟里面惊恐嘶喊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他又何其无辜?他那时才七岁啊!”叶姮陡然抽回手,冷冷睇着她,“你们将他伤得遍体鳞伤,还想从他这儿得到原谅?真是可笑!先前我或许还会劝阻,但是现在不会了。我要坚定地站在他的身边,不管他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他,爱着他……大不了,与他一起坠入那万劫不复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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