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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倾墨轻轻推开萧天离,摇着头一边退一连笑,笑是苦笑,退至无路可退,她扶着墙壁几欲站立不稳,深呼吸几次才能成句:“你知道,不到最后这件事就不算完,你若早些信我,我又何至于此?你若早些信我……”
你若早些信我,我们又怎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萧天离,回不去了你知道吗?局已是死局,不能置敌于死地,那便拼个玉石俱焚,她齐倾墨此生便也足矣。
到底是为什么走到这一步,以前自己只想将萧天越拉下台来,便寻一处有桃花的地方与鹊应安度余生,可为什么会走到今天呢?是了,是鹊应,是无辜枉死的鹊应,是你,是青微,是所有人,一步步逼着走到今时今日的。
“其实你早就知道我就是瑾君了对吗?”萧天离突然说道。
齐倾墨目光闪烁了一下,静静抬头看着他却不说话。
“你看,你知道瑾君就是我,你不也没有将我赶走吗?为什么当我真的来了,你却避而不见,不肯面对?你心里明明有我,为什么要假装恨我?”
“不,我不知道你就是瑾君,原来你萧天离最擅长的事依然是骗人。”齐倾墨冷冷地说,毫不迟疑地抹杀掉心中刚刚升起的柔软。
萧天离哑口无语,他原本以为齐倾墨一早便得知自己那个宣遥国皇商的真实身份,原来还是他自作多情,高估他在齐倾墨心中的份量了。
“你走吧,我并不是什么齐倾墨,我是柳尘非,柳族圣女,殿下心心不忘的人,早就死了。”齐倾墨很努力才让自己看上毫不费力的转身背向萧天离,留于他一个冰冷的背影。
再不多看萧天离一眼,哪怕她曾经无数次在梦里梦起过那张日夜思念的脸庞,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多看,再看一眼便会心软,便会让一切都前功尽弃。
萧天离望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说话,他太清楚齐倾墨的性格,倔得跟块石头似的,决定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本来嘛,来青沂国他也没指望过齐倾墨会乖乖听话跟自己离开,只是想着,想着她好歹怀着孩子不是?总该为孩子想一想不是?
但齐倾墨何其自私?
“好,我走,但只要你一句话,我就会回来。”萧天离知道再说无用,只能走过去轻轻从后环住齐倾墨的腰,埋首在她颈窝,闻着她身上久违的味道,自言自语:“没关系,没关系。”
齐倾墨两腿发软几乎要站不住,泪水倏然夺眶而出,毫无征兆的滚落脸颊汇成小溪没入衣衫,坠落地面,却死死咬着下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哪怕忍得全身都在发抖。
“等这里的事完了,到那时你能不能跟我回去?”萧天离几乎是卑微的乞求着,低沉沙哑的嗓子哀声问她。
“回去?殿下说话当真可笑,我是青沂国皇后,此处便是我的家,我回何处去?”齐倾墨惨然一笑,定定地看着萧天离,他让自己走,自己便走,让自己回去,就要跟着他回去吗?自己可是他的玩偶!
更何况怎么能回得去呢?当一段感情上纵横着狰狞惨烈的伤口,永远不能愈合无法修复,要怎么样才能笑颜如花的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些是非恩怨,又岂是一句“对不起”便能解开所有的死结?一句“我错了”就能让鹊应活过来吗!
萧天离有如万箭穿心不能言语,倒退两步惶然看着齐倾墨,他原本以为齐倾墨心中还有他,如今看来不过是他自己痴心妄想罢了,齐倾墨是真的将他忘了弃了,便再回不去了。
“就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至少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忍心让孩子以后没有父亲吗?”萧天离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她还有孩子,自己是不是就还可以争取一下?
“孩子的父亲是殷笑闻,而不是你临澜国太子殿下,殿下误会了。”齐倾墨一旦硬起心肠来,就是再如何绕指柔的深情也感化不得半点,恰如顽石,哪怕她泪流满面,她绝不会有任何妥协。
“那是我的孩子,我的骨肉,齐倾墨你不要太过份了!”萧天离终于爆发了,忍不住大声吼道,他可以忍受齐倾墨对他的冷漠疏离,但怎么能让他原谅齐倾墨将属于自己的孩子认贼作父!
“此处乃是青沂国皇宫,殿下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殿下若再无自知之明,休怪我无情!”齐倾墨终于下了逐客令,冷声喝道,毫无感情的眼睛直直迎着萧天离的崩溃。
萧天离忽尔不再言语,薄唇紧闭,点点猩红血迹在嘴线上一点点泛开,满腔希望而来,最终却落得这个结果,萧天离如何能想到齐倾墨能狠心至此?
“好,我走。”
萧天离他是那样好看,又那样高傲的一个人,好看得就算将全天下最闪耀的珠宝放在一起也无法掩盖他的光芒,让整个临澜国的女子为之疯狂,温柔一笑时,几乎要化了人的心肠。又高傲得从不肯向任何展露半分软弱与无助。
他那样笑着,那样的眉眼弯弯,带着苦楚的笑意隐忍着巨大的悲痛,高傲如他却将所有的倨傲和尊严放在掌心任由齐倾墨搓捏蹂躏成泥,却还装做若无其事,风轻云淡地与齐倾墨擦肩而过,甚至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
齐倾墨看着他远去跄踉在雪地里的背影,想起当日他以为自己中了毒昏迷不醒时,脱口而出的那一句“媳妇儿”,自那时起,她便能确定瑾君就是萧天离。
之前齐倾墨一直觉得很奇怪,瑾君的有些神态和动作,总是让人觉得熟悉,可怎么都想不起来是谁。
原来是你,萧天离。
因为下意识中总是将这个名字刻意藏起,所以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这就是你。
可是齐倾墨没有说破,甚至没有表现任何其它的异样,她甚至私心想着,是不是永远这样就好了,大家都不要揭下脸上那层面具,就这样永远隔着一张互相陪伴?没有仇恨,没有争执,没有……青微。
事实永远不会如想象那般美好,当齐倾墨决定用自己做筹码去赌一件事的时候,她就知道,瑾君要走了,萧天离要来了。
谁能相信呢?初见他面容时自己的激动根本不压于他,只是不能说出口,不能说。
待得萧天离走远,齐倾墨终于撑不住,跪倒在地哭得撕心裂肺!
门口站着柳安之和墨七,两人默默对望一眼,墨七问:“我们真的不进去吗?”
“进去了又能有什么用?让她哭出来吧,她压抑得太久了,哭一哭也好。”柳安之摇头,他了解齐倾墨,所以更了解齐倾墨心中的那些苦,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
当着自己爱人的面,再嫁他人,这种事只要想想,都会令人崩溃得不成人形。
墨七叹息:“也不知齐小姐到底要做什么,唉,你说她的心思怎么那么难猜?”
“若她的心思好猜,她就活不到现在了。”
墨七撇了撇嘴,继而又感概道:“原来那就是太子殿下,生得真好看,难怪临澜国那些人那么喜欢他。”
“生得再好看也不过是一副臭皮囊罢了,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长得好看有什么用?”柳安之对萧天离是一千万个不满,自然也听不得有关萧天离的好,便也不乐意墨七说。
墨说暗骂了一声小气,当初害得齐倾墨这样的人除了萧天离,你不也有份吗?但这话墨七却是不敢说出口的,瞥了两眼气鼓鼓地柳安之,只得满脸担心地候在外面,看着两位来访齐倾墨的大人物。
那位瑾诺国主看上去真是没有半点帝王交相的架子,随和亲切得似悲天悯人的佛祖如来,无由来地便让人生出好感。而自己国家里的这位太子殿下,看上去显然是被齐倾墨折磨惨了,神色间填满了悲恸。
甩了甩头墨七不再多想,齐倾墨的心思是她永远也猜不透的,只对柳安这说道:“我饿了去吃点东西。”
柳安之点头,目光痴痴地望着屋内,让墨七下去了。
身行矫健如猫的墨七很轻易便找到顾藏锋的房间,闪身进去行礼:“末将参见顾将军!”
“起来。”顾藏锋衣束整齐,显然等候多时,“说说看吧。”
哭过骂过,天总是会亮,时光永远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悲伤或欢喜停止。
次日一大早,齐倾墨便被人叫醒,红肿着双眼看上去十分吓人,丫鬟们忍不住窃窃私语,想着这圣女怎么大婚前夕哭成了个泪人,墨七看齐倾墨面无表情连忙骂道:“嘴巴痒的去找柳公子开药去吃!”
一屋子人们便噤声,齐倾墨抬头冲墨七笑了笑,才淡淡说道:“上妆吧。”
恍如时间交错重叠,当初还在齐府的时候也是有人这样一下一下给她梳头,对着镜子描眉点唇轻施胭脂,满目的红色喜庆可人,看着便觉得心情大好,眼前浮现着那一年那一日的那场雪,还有自雪中骑着高头大马而来的萧天离。
更有笑得一脸沉醉的鹊应欢天喜地替自己张罗凤冠霞披,仔细琢磨着哪一种发髻最好看,甜甜脆脆的声音宛在耳边。
“鹊应……”齐倾墨神智恍惚地对着空处突然唤了一声。
“齐小姐,我是墨七啊。”墨七担心地摇了摇齐倾墨的肩头。
齐倾墨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出现错觉了,笑道:“哦,我没事。”
“鹊应若活着,一定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的。”墨七叹了一口气,昨晚她与顾藏锋彻夜长谈,知道今日这婚事有得折腾。
齐倾墨渐渐暗敛了目光,沉默深邃看不到底,如一汪漆黑的枯井,忽而一笑,似千般风华敛入她唇里,惊煞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