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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卫营指挥石诚率领三百心腹将士,押着近百驮骡马,按既定路线,沿大渡河上游疾行一夜,天亮后,稍事休息,又折往西行,专挑人烟稀少的路,避开清军和县城官衙,渡过雅砻江……走了半月有余,到达金沙江岸,一个通常只有马帮才在这儿过河的老渡口。
老渡口处岸边,是个名唤达洛的小镇。因地处偏远,省界交加,属三不管地区,小镇没设清朝官衙。但镇里汉、藏、彝、苗等多民族混居,时有南来北往的商贩马帮,且又通水路,倒是一个鞍马劳顿憩息的驿站。当然,繁华的地方,环境不免相对复杂一点。
石诚一行化装成马帮,押运着巨量金银来到达洛镇悦来客栈。悦来客栈是镇上最大的客栈,衣食住行,骡马草料,样样齐全。不过,就是这样的大客栈,也只能容纳二百来号商贾。平日里,没有马帮过境,悦来客栈冷冷清清,今天忽然来了几百人马,倒将若大一座客栈挤个水泄不通。
悦来客栈老板是汉族人,姓厍,据说拐了皇城根下八旗满人的女子,逃到这天远地荒的小镇讨生活。厍老板能通几种民族语言,瘦小干练的身子,透着一股能干精明,且口齿利索,眼光犀利,总之是一位江湖经验十分老道的老板。
厍老板见来了大桩生意,亲自出马接待安顿。本来,客栈有不多几位客人,皆被他好言相劝,贴钱不说,还出资另找了一家客栈请他们过去住宿,腾出房间来安置这三百来号大队人客骡马。
等厍老板与石诚他们一接触,这老板心中“格噔”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来者绝非马帮,马帮讨生活,哪有几人伺候一匹骡马的道理;显然又不是官军,官军住店是不可能付房钱的,不倒敲诈一笔都算是烧了高香。当然,更不会是山寨来的大王好汉,他们一来,地动山摇,哪里还有生意可做。
瞧着这几百号人,腰间皆带着武器,行动绝不拖泥带水,倒好像是训练有素的一支军队。厍老板迷惑了,以他精明老道的眼光,一时竟没看出这些人的来头,他们究竟何方神圣?倏地,厍老板脑子灵光一闪,忆起前不久在县城看见的府衙通告。
洛城县令发布的通告说,川黔滇三省交界处,窜来一股太平军逆贼,各地民众不得资贼助匪,勾结逆贼,知情不报者,概当通匪论处。凡举报者,核准实据赏银十俩,奋勇擒获或者斩首反贼之立功民众,按人头奖励云云。
今日,看来这支投宿的马队必与逆贼关系密切。厍老板皱眉头思忖一会,权衡利弊后,苦笑着摇摇头,便换上笑脸,拿出精力来安顿来客饮食住宿。毕竟,他的客栈虽大,但也只能容纳二百号人,多出的百十位还得另想办法。
悦来客栈分前院后院。前院三栋二层楼房呈凹字形,楼上住人,正面楼下是饭厅,两则却是牲畜的马厩。后院皆是平房,是老板家眷与伙计住的地方。今天客人太多,后院北厢房一溜五六间也腾出来,让给了客人。
石诚就住在后院北厢房堂屋。北厢房堂屋居中,左右房间住着冀卫营的心腹将领,全是冀王石达开家乡出来的子弟,绝对忠诚可靠。在住进来的时候,石诚就察看了这家悦来客栈的地形外貌,觉得是个不错的地方。这家客栈地方大,饮食马料也充足,三百人住进来,不显山不显水,可以停留较长时间。
尤其是达洛镇虽然地处偏僻,官军衙役极少来这,但这儿却又是马帮通衢口岸,打听冀王他们的消息,甚为便利。已经与堂兄石达开断绝消息半月有余,不知堂兄他们战事如何?现今何在?实在令人担忧。
住下来后,三百弟兄很快分配到各个房间休息,住得挤是挤了一点,可比起行军赶路,露宿风餐,那要好上千百倍了。而且,这些弟兄俱是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将士,几百人住在悦来客栈,竟然没有一点喧哗吵闹之声。
倘若不知道内情,从客栈门外路过,绝对想像不到,里面会驻扎着一支数量不小的军队。就是客栈的老板伙计,也对这几百人如此安静,行动整肃,也是暗暗称奇。与以往那些吆三喝四的住店马帮,简直有云泥之别。
马帮贩子,到了晚上,不是喝酒赌牌,就是找女人玩乐,把客栈吵翻了天。今天这些人倒好,一个个苦行僧似的,滴酒不沾,吃了饭洗了脚就安安静静上床睡觉。有人出来在院子溜达,好像也是井然有序,几人一组,随身带刀,在院子内一圈圈游走,绝不跨出客栈大门半步。不过,还是有个人例外,这人便是石诚。
夜晚,石诚一个人在前院后院转了一圈,去厨房要了一壶老酒,一盘卤味,一碟花生米,回到北厢房堂屋。他的堂屋堆码着缷下来的木箱,两名士兵守在堂屋门内,虽然便装,却依旧如钉子一般扎在那儿,纹丝不动。
石诚回来,吩咐两名士兵可以回去休息了。自己则将酒菜摆放桌上,把隔壁的副将石昌吉叫来,一道喝酒。今天,不知为了什么,在来达洛镇的时候,石诚老觉得心烦意乱的,好像总感到要出啥事。到了夜晚,这种情绪竟然越来越浓
石诚端着酒杯,对石昌吉说:“昌吉,你也知道我平时不喝酒的,可今天胸口像堵着啥东西,闷得慌。把你叫过来陪我喝点酒,不然,今晚恐怕睡不好觉。”
石昌吉是冀卫营的副指挥,都姓石,是本家的一脉族亲。不过,他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是冀王石达开的舅子。有此一层关系,石昌吉在冀卫营就比别人要放纵一些。但在石诚面前,他还是不敢过分放肆。石诚是冀王堂弟,更是冀卫营主将,只要战事一起,对手下任何人,他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今日,石昌吉见主将石诚邀自己喝酒,十分高兴。这半个多月,在风雨里赶路,淋了一身寒湿,虽偷偷摸摸喝了点酒,但还是惧怕石诚的严令,不敢尽兴畅饮。于是,主副二将就着卤菜花生,酣畅淋漓喝起酒来。喝得兴起,那石昌吉又叫手下去要了几壶高粱酒来。
石诚心中有事,不胜酒力,且那厨房讨来的高粱酒又是首出烤炉的头刀酒,度数极高。他猛喝了几大盅,醉意即刻涌上头来。朦胧中,瞧着眼前的桐油灯灯芯“卟”地爆亮,照亮两扇房门。房门豁然洞开,一股风雨鱼贯而入,带来阵阵寒意。接着,随那风雨进门来的,竟是他的堂兄,天国冀王石达开。
石诚大惊,连忙推开酒桌,翻身单膝跪倒,口中禀报:“大帅,您何时到了标下这儿?这十多日,标下遵从您的吩咐,专拣偏僻小道行军,不敢误事。今日,实在是思念大帅安危,心中不快,才喝酒解闷——大帅你看,这几十箱辎重就在我房间,一箱不少……”
石诚口中说道,没听见大帅答话,心中有些忐忑,抬头瞅。大帅面容没有恼怒,却是一脸悲戚凄凉,两眼竟然挂着双行清泪。石诚不禁错愕,他随堂兄浴血奋战十多年,再险恶的时辰,也不曾有过如此失魂落魄的神情呀!
再瞧石达开身上,那件皂色战袍襟破撕裂,沾满星星点点血渍……怎么!堂兄双臂居然被一条绳索绑缚,他身后人影幢幢,推搡冀王——他妈的,是谁吃了豹子胆,胆敢捆绑大帅,污辱冀王?
石诚顿时怒火中烧,拔刀“蹭”地跃起,口中大呼一声,扑向房门洞开处,欲觅那胆敢绑缚污辱大帅之人,与之搏杀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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