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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伯母就“呸”了他一声,道:“你还不知道他们家的脾气?我真要这样送过去,回头回来的时候她一定还给我差不多的回礼,我可不耐烦在那里推来让去的。”
苏大福歪头想了一下,也就不再言语了。
三伯母就得意的一仰头。
“不过他们家也能耐,这才多长的时间啊,我看大壮已经好了一多半了,弟妹不用说,就是木兰每个月的手工钱都有好几文,我还听说木兰进山里设陷阱,每隔几天就弄回来一些野味……到底是不一样的,你看我们家小子比她还大好几岁呢,就没有这样的机灵劲儿。”
“行了,”苏大福有些不耐烦道:“你别只看他家的好,五叔和大壮每个月最起码要花二两银子的药钱,就算他们家能赚得再多也多不过这个数去,你没见前两天钱舅舅又送钱来了?而且大夫说了,五叔是不可能下床了,就是大壮的腿,就算好了,走路也有些问题。”
三伯母就叹了一口气,先前她还嫉妒他家买了十几亩的良田,现在却成了全庄子最困难的人家。这就是老人们常说的世事无常了。
钱氏小心的从怀里拿出一本书递给苏文,道:“这本书你先看着,回头你去问大墩识几个字,等到明年秋天,我们家也送你去读书。”
苏文眼里闪着亮光,小心翼翼的接过书本,兴奋地问道:“娘,书是从哪里来的?”
“是跟你李石表哥借的,你李石表哥可厉害了,今年考了童生,这些书就闲下来了,我问你姨母借过来给你看几天。”
苏文高兴地去找姐姐,将书宝贝的递给木兰看。
木兰看了一眼三字经,这个时代的繁体字她连猜带蒙勉强能对上。木兰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你可要认真学哦,学回来以后就教姐姐好不好?”
苏文心底又多了一个学习的理由,只有学好了他才能回来教姐姐。
桃子在一旁看了好奇不已,伸手就要去抓,苏文就打在她的手上,嘟着嘴道:“这是我的,不许撕坏了!”
木兰就连忙拿了东西哄桃子出去。
有了书,要识字就容易多了,每天只要大墩一下学,苏文就跑去找他,学会了书上的字就赶紧教姐姐。
大墩是村长的大孙子,今年九岁了,是庄子里唯一上得起学的孩子。
苏文和他的年纪相差太大,他本来是不乐意教他的,但苏文每次来找他手上都会带一些好吃或好玩的东西,或是野果,或是鸡腿,或是竹编的蚱蜢。大墩舍不得那些东西,就耐心教苏文识字,一来二去的,俩人也熟了,就算后来苏文来的时候手上不带东西,他也会教他。
苏文年纪还小可能没发现,但钱氏却知道木兰识字的本领比苏文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有些字苏文回来的时候记得,但第二天再去看的时候就不记得了,但木兰总能在一旁说出来。
钱氏就感叹于木兰的聪慧,又觉得自己委屈了她。
等冬天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苏大壮就能下地走路了,虽然脚还能看出来受伤,但起码能做一些最基本的活了。
而木兰依然坚持每天都进林子里设陷阱,苏大壮见了就笑道:“现在冬天,很多动物都进林子深处去了,你每隔几天再去一趟吧。”
木兰抿嘴一笑,“不要,爹爹教我的那些陷阱我都还没全部学会呢,反正浅林也不危险,回头我多设几个,练习,练习。”
苏大壮也没有阻止,浅林离他们家不远,人在家里喊一嗓子,木兰在林子里也能听进,现在是冬季,进林子里找柴禾的人家不少,所以苏家的人从来就没担心木兰过。
实在是木兰太听话了,她说了不会往里面去就不会。
木兰当然听话了,她又不是真的六岁小孩,深林里有老虎,有熊,有狼,这些她都是听过叫声的,她怕痛怕死,自然不会进去找死,所以每次最多就走到浅林和深林的交界处,就是这样,她也会叫上钱氏陪着,要真出事,也好有个人叫人,她从来不会私自进去。
这次木兰打算往里走一点,就到浅林深林的交界处那里设陷阱,说不定能多套住两只兔子,现在苏家已经没什么钱了,而苏爷爷还不能停药,苏大壮虽然能下地干活,却又不能干重活,所以这个家的主要收入还是钱氏的绣品和她打的一些小东西。林子里面套的东西则是家里打牙祭的。
等木兰拍着手从林子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门前停了一辆牛车,木兰好奇的往里走,就见舅母赵氏正拿了糖果分给苏文和桃子。
赵氏看到木兰回来,就有些拘谨的站起来,“木兰回来了,快,里面坐。”说完又觉得不对,木兰才是这儿的主人,就又从荷包里掏出一些糖果一股脑的塞给木兰,“这是你舅舅买来的,快吃!”
赵氏面对她的时候总是有些拘谨,以前她疑惑,现在却知道可能是因为她身份的问题。
木兰微微一笑,“舅母快里面坐。”
赵氏就有些忐忑不安的道:“你舅舅他们在里面说话呢……”
木兰一愣,转而引着赵氏去了自己的房间,总要让客人有地方坐不是。
堂屋的气氛不是很好,苏大壮攥紧了拳头,垂下的眼眸里带着些血丝。
钱舅舅看了就拍着他的肩膀道:“你想的太多了,我早就想出去闯一闯,每年面朝黄土背朝天累死累活下来也不过勉强能养活人罢了,家里要是再出些什么变故,我们就都没了活路,反正我也没想孩子们能封侯拜相,只要能吃饱饭,生病有药医,死了有人葬就好了。”
钱舅舅看了一眼妹妹,道:“我知道你们想供阿文,既如此,以后我们两家一起供他,要真是能考出一个功名,就是我们两家祖上积德了。”
钱氏眼里落下泪来,苏大壮更是羞惭的不敢抬头,说到底钱舅舅做出这个决定还是因为他们。
其实苏大壮却是想多了,钱舅舅的确是有些受这件事情的影响,但从商的念头他从来没断过,以前是因为没本钱,妹妹又还小,后来就有这样那样的事情拖着,而这次苏大壮的事终于让他下定了决心。
钱舅舅拿出一包银子塞进苏大壮手里,道:“我将家里的田地都卖了,打算直接去府城,这里离府城太远,我怕一时照应不到,这些银子你拿着,以后我要是出头了,自然会回来实现诺言,给阿文请一个好先生,我若是落魄了,以后还要妹夫接济。”
苏大壮瞬间就握紧了钱舅舅的手,认真道:“大哥,你既然想好了,我们也不拦着,只是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
钱舅舅和苏大壮从小一块儿长大,虽然只是隔壁村,但做半大小子的时候可没少在一起闯祸。
钱舅舅因为父亲早逝,很小就开始支撑起整个家庭,所以在外面也很稳重,苏大壮等人对他都很信服。
而苏大壮和钱氏的结合也是因为钱舅舅的原因,所以说俩人之间压根不存在什么信任问题。
但若要论起机灵和远见,附近几个村子里的壮年都及不上苏大壮。
钱舅舅知道苏大壮有远见,就不由的坐直了身子,“那你的意思是?”
“大哥要去府城,打点什么的都少不了,才去,你没有人脉,就先和朋友做,先积累人脉,等在府城混熟之后还是要单干比较好,这些都少不了银子,更何况,你既将嫂子和岳母都带去,更少不了安家的费用,你给我们这么多钱,你到那边怕是立足也不能了。”说着将钱推回去,羞惭道:“只是可惜,先前借大哥的钱怕是暂时还不上了。”
“你说的是什么话?”钱舅舅不悦道:“当初我家困难,若不是你帮忙……”钱舅舅一时住嘴,这些人情哪里是能说得清的。
钱舅舅既然决定了要走,那速度就不是一般的快,加上又是小户人家,并没有多少东西要搬,而府城那边的人来信,已经给他赁好了房子,只等他过去。
钱舅舅一手的好木工,六岁时被送到县城做学徒,谁知才学了四五年,父亲去世,家里没了支撑的人,他才求了师傅凑了一些银子出来的。
而巧的是他们村里就有一个残腿的老木匠,钱舅舅嘴甜,时常给他送些吃食去,一来二去,那门手艺就又捡起来了。
这次请钱舅舅去府城的是以前在县城一起学艺的师兄弟,那人见过钱舅舅的手艺,比他还要好上三分,他手中有人脉,但要接那些官家的活还差一些,这才想请了钱舅舅过去,毕竟与其他人比起来,钱舅舅根基太低,也更好拿捏。
可他并不知道,钱舅舅的目标不是做一个单纯的匠人,而是做一个商人,到最后谁利用了谁还未可知。
木兰只知道一向疼爱自己的大舅去了远离这里的府城,短期内他们是不可能相见了。
钱氏哭了几场,也就慢慢缓过劲儿来了。因为除夕到了,她需要预备过年的东西。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钱氏为了这个年过得不必太寒酸,每天都早早的起床,在天亮之前将所有的事都忙完,天一亮就拿着绣品在院子里做活。现在她接的是大件的绣品,完成一件就有将近二两银子的收入,但一件屏风,她也要赶一个月,而且因为是接的布庄的活,花样什么都有要求,必须得十分的精细,所以费的心神不是一星半点,才一个多月下来,钱氏就瘦了一圈。
苏大壮见了心疼不已,就拖着瘸腿带着女儿进林子里设陷阱,只希望能猎到一些好东西给家人补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