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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解散家丁无疑会引起轩然大波,无论是军官还是他们的家丁都肯定会坚决反对,就是黄石自己也不好和几十个“黄家人”交待。所以黄石走了一条“曲线救国”的道路,作为导演的黄石给自己安排的角色还是红脸,鲍九孙接过了唱白脸的重担。
他建议有的军官都不能得到额外补贴,这意味着直到长生岛境况好转以前,所有的干私活的家丁都得军官自己养。同时出于管理上的方便,鲍九孙还建议军官暂时不能得到自留地和军户——这意味着家丁也没有私活好干了。
黄石立刻批准了这些提议,这样军官和家丁首先得不到经济上的利益。所有的家丁都要服从鲍九孙的安排,不然就别想得到士兵的那份口粮。然后黄石又下令士兵的训练也必须统一,这个命令的“大义”基础就是军队草创,士兵必须用一号令。
想让别人执行就的从自己开始,但黄石提出不要自留地和家丁时,就是张再弟也竭力反对,所以黄石知道这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他首先宣布自己不要那一千亩土地,但是他允许几个军官留下他们应得的一半——五亩。
其他的军官苦心劝黄石不要太为难自己,他们全力捍卫黄石利益也是为了捍卫自己的财产,如果黄石真的一点儿不留,那他们也不好意思留下五亩。由于他们的反对太激烈了,最后黄石也不得不有所退缩,他重新审定了计划——留出五十亩的土地,这上面的收入作为包括黄石在内的军官福利基金。
这个计划总算得到了通过,四个千总无话可说地把田土和家丁交了出来,这样总算是把长生岛的封建萌芽扼杀了不少。
那些家丁的不满也必须安抚,黄石把近百个下岗家丁召集起来训话,他首先指出如果他们想保持和家主的关系是可以的,等经济情况允许了以后还可以回去工作——反正状况的好坏是黄石来判断的。
其次,这些家丁将作为军官来培养,黄石打算设立一套类似军校的培训体制。为什么叫类似军校的培训呢?因为这一切都要打着练兵的名义进行,黄石没有狗胆去大张旗鼓地办军校。师生的名份在古代是大杀器,东林、齐、楚等党派都是这么起来的,古人或许没有想到,但他们绝对不愚蠢。黄石估计明白人一眼就能看明白军校的意义,所以他只打算要军校生的实惠,不敢贪图“黄校长”这样的名义来给自己招惹杀身之祸。
“这个训练队将不再从事生产,每天白天由贺守备负责操练。”黄石开始交待训练队的任务。
贺宝刀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恭敬地应道:“属下遵命。”
“晚上,我会教他们认字,”看着几个心腹一片讶然的神色,黄石笑了笑:“都是些简单的字,让他们能看懂最简单的军令。”
“除此以外,金守备负责教他们军法,务必要让他们理解每条军法的道理。”黄石把目光投向了金求德。
“有这个必要么?让他们背熟就是了。”金求德有些不以为然地反问。
“很有这个必要,”黄石一直觉得让部下理解命令的道理是很重要的,上下级沟通也是非常必要的,他随便找了个例子问金求德:“比如我军军法规定:在战场上士兵逃跑军官可以就地处死,但逃兵如果活着逃回来就要区别对待,领头者处死,协从者鞭挞,军官不可以擅自处死他们。为什么?”
“战场上逃跑会造成很不利的后果,军官当然要尽力阻止这种行为。而如果规定逃兵一律处死,那士兵就不敢归队,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总要尽力收拢散兵。”金求德回答的很流利,这个问题他和黄石已经沟通过了。
“不错,士兵是我军最宝贵的财富,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随便牺牲。训练队的士兵正可以通过对军法的学习,来了解我军军法的意义所在。再比如我军军法规定,临阵退缩者军官应该就地处死。但如果我军胜券在握,一些新兵不敢上前攻城、杀敌,我认为可以从权处理,毕竟新兵总会成长为老兵的。我希望我的军官能够根据战场形势做出判断,而不是僵硬地执行军法。”
“属下明白,属下遵命。”金求德也认为黄石说的有那么一点儿道理。
“最后是杨守备的工作,必须让每个训练队的士兵都了解辎重的意义,还有基本的认识,比如每匹战马每天要吃多少斤草料,行军多少里会磨破一双草鞋等等,还要学些简单算术。”黄石本想推行阿拉伯数字,但金求德拿出了一套苏州码子,黄石看看觉得也不错,就决定先推行苏州码子,毕竟这个有沟通上的方便。(苏州码子:〇〡〢〣〤〥〦〧〨〩〆,中国古代从零到十的计算用数字)
“诸位,这训练队的士兵,我不并不是当作士兵来训练的,这些教给他们的东西都要考试,嗯,这个考试就叫把总资格考试吧,全部合格的士兵会得到代把总称号,以后我救火营的所有军官都必须从有这个称号的人中选拔。”
黄石还准备了不少战役案例,包括西平、沙岭、广宁、远征旅顺和这次的旅顺防御战和伏击战:“凡是获得代把总称号的士兵,将由赵守备带领学习这些战役经过;那个李云睿本将也会让他负责指点侦查方面的要点。最后本将会亲自测试,通过的本将会授予代千总称号,以后我救火营所有的千总都必须有这个称号才可以得到职务。”
“你们都明白了么?”
“属下明白。”四个新任守备一起大声回话。
黄石对这个计划很满意,一旦推广开来,军队的封建化基础就会被打破,而几个心腹手下也没有太大的反对意见,他们各自的派系还远远没有建立起来。
天启三年五月,长生岛终于等来了盼望已久的监军……
小船才停稳,头戴方翅黑乌纱,身着三品黑熊官服,脚踏包头短皂靴的黄石就一抖宽长袖,恭敬地向着船舱一躬,朗声说道:“末将都督佥事黄,恭候吴公公。”
黄石身后的武官们也同时大声唱道:“卑职等,恭候吴公公。”
这个动作他们已经演练了好多遍,这次真的是分秒不差,每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大伙儿的口气也都既恭敬又诚恳。
李云睿告诉黄石,公公们自然不用说,就是锦衣卫官兵也不是天子亲兵的装束了,他们在京城总是穿乌纱飞鱼而不是战甲,兵器更是多少年都没有人带了,腰间只有那块镇抚司的铜牌。多年来大明已经养成习惯,官身之间见面要穿长袍、戴乌纱,不然会被别人认为不礼貌和轻视。
大家一听都觉得还是最好还是按他们的习惯穿戴好,先给这位监军的吴公公和两位锦衣卫留下个好印象再说。所以这群被黄石领着的军官,每个人都脱下了军服换上了各自的品级官服,人人都把胡须、头发仔细梳拢了七八遍才敢出来见人。
这批平时忙碌得半死的军官们从来都是军服盔甲,前天彩排时才翻箱倒柜地找出配套的官服、乌纱。结果发现没有现成的守备图案,赵慢熊他们衣服上的七品黑狗图案都是手画上去的——比猪耳朵还大、比狐狸嘴巴都尖。
低头冲着地面的黄石用余光看到船舱的帘子飞快地撩开了。
“久闻黄将军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一个拉着尖嗓子的长音响起,口吻腔调几乎就是在唱一出京剧。
这腔调嘎然而止,接着就是两声粗豪的长笑声传入耳朵中,浑厚的男音透着股军人的慷慨豪迈:“黄将军,久仰,久——”
这声音也停住了。
“诸位将士,免礼。”那尖嗓子显得有些干涩。
“谢吴公公。”黄石微微又是一低,才收拢长袖站直。
面前的第一个人身着鱼鳞甲,腰间正是虎头束带,头上一顶护颊滑耳盔,黑带紧紧系在光洁的下巴上,腿上虽然是红色布裤,但膝盖下却是一双牛皮军靴,手腕上也是精钢腕圈,把袖口扎得紧紧的……打扮之古怪难以想象,简直就是不伦不类。
他身后的两个人斜披大红斗篷,打浆军裤和牛皮军靴不用说,胯上也别着黑乌鞘长刀,身上更是天子亲兵才有的金边银鳞甲,两人脸上毛茸茸的胡须也很乱,一看就是没有整理过的。
(第一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