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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易雸骑在马上,默不作声地看着来路。这条路他十分熟悉,要从那边的街道过来,必从这里走无无疑。
他并不十分清楚,书玉们要往哪里去,不过他知道,此时城门关了,必是出不去的。因此他便在这里等。
也许她们就歇在那家了呢?不,不会,看那家楼宇窄小,必住不下那许多人。再者,事到如今,他也要碰碰运气。当真自己就跟书玉无缘?高易雸总不能甘心相信。
车来车往,一辆又一辆,总没有他刚才看见过的那两架。不过不要紧,他有耐心。说到 底,此时除了耐心,他高易雸也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不知等了多久,高易雸觉得天就快亮了,只是他分不出,是被烟烛照亮的,还是日头已然升起?他只是等不到她,等得心也焦了,她却总不见身影过来。
她还来不来呢?
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那两架马车,总算在从灯火通明处,向他所在的黑暗里,疾驶过来。
高易雸招起手来叫停,这才觉得自己的手心里全是汗,亦颤抖不住,他竭力控制住,又调整呼吸,因心跳得太快,气息已然失去了节奏。
她来了!
车果然停了下来。车夫不知何故,可见到高易雸衣着打扮便知不是一般人物,生怕出事,便叫车上人下来。
打头前车下来几人,看见是高易雸,一个个便惊住了不敢相信,高易雸示意其上车,且不必张皇,正当此时,酒儿又从后头下来了。
一见是高三爷,酒儿的魂也不见了,怎么是他?他在这里干什么?
来不及多想,书玉也下来了。
前面那人是谁?骑着白马,好似穿越千年而至。本,系期望于他生,因此生已尽;然,订画眉于再世,隔世终逢。
“三爷!”听见书玉嘴唇轻启,吐出这两个字来,高易雸几至热泪盈眶,他想她想得快要崩溃,几个月来不得排揎,回来后又见她与颜予轩共处,爱恨绞缠,令他始难忘怀。
书玉不曾想到,就算是在梦里,也没设想过这样的情形:高易雸孤身一人,在路边等候,不知他什么时候来的?又怎么知道,自己会从这里经过?
突然她心中恍然大悟,刚才小楼上,他并不是没有看见自己,相反,他看见了,更留了心,所以才在这里,所以才一个人在这里。
眼见高易雸这就翻身下马,向自己走来,书玉觉得心也不跳了,那张脸实在太像宋示浩了,要说一模一样,也不为过。自己在心里爱了他多少时日?前世加上今世,一个少女的成长心事里,满满全是这个男人的影子。
高易雸强将自己的激动到疯狂的心情按捺下去,一步步走向书玉,周围有人,不过他早是闻所未闻,见也不见,此刻除了书玉,他再看不见别人了。
不想自己才刚向前走了两步,他便发觉书玉,竟在慢慢向后退去,他再向前,她亦向后,她竟有意躲避自己吗?!
书玉心里百般纠结,她知道对方要什么,可她不能,她决定了要割舍,就不能反悔,更何况,自己与他之间,还有个颜予轩在。
无论如何,自己不能对不起颜予轩,一脚踩两船的事,不是她潘书玉所为。
因此就算高易雸眼里满是恳求,就算他脸上写满了相思,书玉还是狠下心来,不看,不看。她只是后退,不停地向后退去,知道自己心是软的,因此外表必须强硬,她心里多么害怕,因隐隐约约间,也听见了期盼的声音。
你等了他这么久,等了他这么久!
可是不行,有些事不行就是不行。书玉逃也似的躲回了车上,进到车里的那一刻,刘妈妈明显看出来她在发抖,遍体打着寒战。为了躲开对面那个人,那个失望绝望到肠断之人,她耗尽了自己最后一丝力气。
前世今生,她终究还是不能与他一起,命运,有时候真叫人难以释怀,为什么这样安排?书玉躲在黑暗中垂泪,只因这一切,实在太让人感伤。
高易雸七魂不见了六魄,他不知这是怎么了,怎么她不见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瞬间,她就不见了?
她不愿意见自己?自己对她做了什么,让她连见也不愿见上一面?!
扪心自问,高易雸除了觉得母亲有些过火,自己并无一处对不起书玉,自己此来,也正是为了这件事,他爱书玉,他只要她,他的想法依旧与几个月前一样没变,他觉得自己与书玉之间并无障碍, 只要她肯,他可以立刻抛弃家族,随她而去。
可惜的是,她并不愿意。甚至连话也不肯多跟自己说上一句。为什么?!
因为两家的恩怨?又或是。。。
颜予轩的身影浮现出来,高易雸似乎有些明白过来,本来松松垂在身边的一双手,也于瞬间捏得紧紧,几日前对方对自己说过的话,又复响起在耳边。
你不就是趁我不在时,看顾了她几回吗?这又有何难?!
要争,咱们就光明正大,痛痛快快地争个输赢!高易雸发下狠心来,前面早已说过,此时他最最得心应手的,就是等待,和耐心。他绝不会就此轻轻放手,叫书玉跟颜予轩而去。
书玉此时最需要什么?高易雸心知肚明,如今他也是官场中人,回来过年时,更跟在父亲身边多日有余,他本就不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高易雸几步退回,翻身上马,扬手命车马过去。一时的忍让,正是为了日后的进取,这个道理,高易雸十分清楚。
书玉的车缓缓从他马首前驶过,车窗上的帘子尚不及放下,他一眼就看到,佳人临窗,掩面拭泪。见此情景,高易雸的心立即狂跳起来,他就知道,她的心里还有自己,一定还有自己!
一路无语,书玉来到小园,从刚才见到高易雸那刻开始,她如同失声了一般,无一丝声气音息,面上更失了血色,惨白夹灰,十分难看。
刘妈妈和酒儿也跟着担心了一路,心里只恨那个姓高的瘟神。不知怎的,小姐见他一回,便要生病一回,想是命中孽缘,潘高两家,偏就相生相克,小姐与那公子,偏就相爱相杀。
书玉及进到房内便吩咐安歇,再无多话。酒儿和刘妈妈心里担忧,几回要开口来劝,又不知从何说起,且书玉只是摆手,意思不必多言。
一晚无语,次日一早大家便起身,预备回去。酒儿和刘妈妈悬了一夜的心,见书玉安然无恙地从床上起来梳洗,方才安下心来。
书玉看见四只黑眼圈,心里感动不已,知道必是为自己所害,因此反开口安慰这二人道:“酒儿,妈妈,我没事。人说事不过三,我潘门之后,哪有那样娇柔?就算惯了要生病,抗也抗出耐力来了!我睡得很好,你们放心,倒是你二人,我看一会路上,必是要打可瞌睡了!”
酒儿和刘妈妈听见这话,心里松快许多,酒儿便也玩笑道:“人家好心,小姐倒来说笑!瞌睡自然是要打的,还要打鼾呢!小姐与我们同路,只管小心吧!”
书玉顺手从妆台里抽出一团棉絮来,分成两半,塞进了自己耳朵里,再向两人摊摊手,笑了。
说说笑笑,书玉梳妆以毕,出门见众人业已收拾好了,书玉依旧叫过那昨儿替自己留门的小厮来,赏了银子,方才离开。
出城前,自然要先去接二丫头。及到了昨儿那小楼,见二丫头已一脸惶恐地站在门前,等着了。
“丫头,今儿起得倒早!看你昨儿疯成那样,我只怕你此刻还在床上赖着不曾起呢!”书玉看见了,坐在车上就冲二丫头笑道。
二丫头见皮氏下来领自己,脸上将哭出来似的,又忍不住地急急向前,拉住她的手不放,倒引得皮氏好笑起来。
东家娘本是陪在二丫头身边,这时便叹道:“到底是亲娘,我对她再好,她就要回家。”
这东家见人来了,少不得从门里出来相迎,这时免不了又叹些没有儿女的苦处来。
老九根便道:“昨儿我说给你的方子,你只管去药铺子里抓。若铺子里没有的药材,开了春我去山上替你寻新鲜的来,保管你一个月吃下去,就有信儿了!”
东家娘听见有这样的事,睁大了眼睛看住自己东家,又问:“此话当真?”
这东家并不十分相信,只是微微点头,候千户这时说话了:“你别不信,这老头长得不善,人却是再实诚不过的,且再对山上各种草药了如指掌,我也不说别的,他叫你吃一个月,你就吃一个月,也害不着什么,没有就没有,若真是有了,你岂不一偿心愿,有了后?!”
见自己老友也这样说,这里的东家只好笑了笑,道:“说得也是,就试一试无妨。”
于是众人告辞,东家娘又给了许多好吃好玩的东西,说给干女儿带回去,也好无事时想起自己这个干娘来。
二丫头笑得如花似朵,自己亲娘站在身边,又有个干娘这样宠着自己,手里还抱着鲤鱼大花灯,她觉得实在太过幸福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