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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深秋,那屋子背后映着一片橙红的树林,前面是田野,开败的野菊花只剩三三两两的挂在枝头,顽强地随风摇曳,一条小河弯弯绕绕地流过,再远些,一泓碧水嵌在光秃秃的稻田中间。
细水绕田园,她脑子里出现这句评语。
她跃下马背,牵着马慢慢地顺着那条村路往那山居走去。
院门并没有关,她一眼看到廊檐下坐着两个身穿粗布衣衫的村姑,十二三岁的样子,正在做针线,一边说着话,其中一个脸上蒙了一方淡黄的面巾。
这就是菊花了!
她还没有开口,一条大黑狗冲了过来,冲着她和马儿凶狠地叫着,一副随时要扑上来的样子,引得那两个村姑一齐抬头看了过来。
也不见有什么特别的嘛,不过就是眼睛纯净澄澈一些。
云影看着菊花默默地想道。
菊花正和刘小妹一边做鞋子,一边说话,闻声抬头,喝住黑狗,狐疑地瞧着这个背着行囊的牵马少年,不知他有何事。
云影扬声问道:“这位是菊花姑娘吧?我受一位朋友所托,过来看看你。”
菊花诧异地想,自己可不认识什么人,怎么会有人托人来看她?
她便问道:“谁让你来的?有啥事么?”
云影见她并不立即让自己进去,只得说道:“是秦枫让我来的。”
秦枫竟然让人来看她?
菊花听了虽然有些诧异但也很高兴,便站起身,招呼她进来。
云影想了想,把马拴在院外的一棵树下。这才进了院子,在菊花端过来的小板凳上坐下。
刘小妹见来了这么个俊美风流的少年,她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样的男娃,那脸立时就红透了,低了头不敢看他;可是过一会又忍不住悄悄地偏头瞄他一眼,见他正打量自己,慌忙又把头低的更深,这会儿连脖子也红了。
菊花则细细地打量云影。心想,女扮男装也不收拾妥当些,这个样子谁把你当男人?
不过她也不敢贸然称呼她“姑娘”,要是人家真的是个小白脸,那还不被自己一声“姑娘”给气晕过去。
云影见刘小妹羞涩腼腆的样子。十分符合她以往脑海里村姑的形象,可是菊花递了一杯淡黄色散发着香气的茶水给她后,便坐在她对面凝神静静地打量她,全无一点胆怯害羞的神情。
她心里就冒酸水了——果然还是不一样的。
她见菊花也不说话,静等她开口,那心就不受控制地“咚咚”跳了起来。
本来这趟差事也简单的很,把东西交给菊花也就是了。要是她再热心一些,就亲自帮菊花的脸上药。住在她家关注这个治疗过程。
可是她这一犹豫,不想把东西交给她,可不就尴尬了——要说什么呢?难道说秦枫白让她来看看她?
要不,就把解毒药、养颜膏和清凝露给她吧,至于那个盒子……
一路上思考了这么些天,她也没拿出个最后的决定来,这会儿在心底做着天人交战,想着到底要不要把那个黑盒子交给菊花。
她这么一犹豫。在心底艰难地选择着,立时就跟路上一样,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忘记了周围的人和事,那脸上的神情也是变幻莫测、阴晴不定。
菊花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开口,却在那蹙眉沉思着。脸上神情变幻不定,那手也是很紧张地死死握住粗瓷茶杯,她困惑地提醒道:“这位公子,是不是秦大夫有啥事要你跟我说?”
她这个样子,好像不打算介绍自己的身份了。菊花便也不问。既然是秦枫让她来的,那就问秦枫吧。
云影被她的声音惊醒,“啊”了一声,吓得差点跳了起来,急忙道:“没事,没事!”那手上的杯子却泼出水来。
菊花见她这副样子,心里有些不安——莫不是秦枫出了啥事?
“那秦大夫还好吧?”她又问道。
云影见她关心秦枫,心里不舒服,回道:“师……秦枫好的很!”
一边扫了她一眼,见她注视着自己,四目对视,那清澈的眼眸格外幽深,像要看透她的内心。
她不禁恼怒起来,心道,不能给你,就不给你!
她的样子苦恼、犹豫、慌张,这会儿还有些愤怒,脸上的神情不停地变幻着,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菊花警惕起来,慢慢地直起身子,眼神犀利地盯着她,不再掩饰自己的话语,沉声问道:“姑娘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
云影万料不到她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份,还直逼自己内心犹豫不决的事。
她见菊花盯着自己,那眼神简直要看穿她隐藏的那点龌龊心思,一时间又是羞愧又是难过,额头上不禁冒出汗来,目光躲闪不定,不敢去看菊花的眼睛。
她果然是不一样的,她甚至不像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她痛苦、难过,却不再犹豫彷徨——这个盒子一定不能交给她!
她重重地下了决心,心里慢慢地平静下来,想着如何跟菊花解说秦枫的托付,把那解毒药等东西交给她就走,也不留在这帮她治疗了。
她默默地吸了口气,刚想开口,一眼望见廊檐下挂着的一排东西,长长的一串,分成一截一截的。
那不是猪肠吗?
怎么鼓鼓的、圆滚滚的,好像里面那些肮脏的东西还没掏出来一样。
她不知菊花把这样东西晒在那干嘛,想来也是吃的。这么一想,心里禁不住一阵恶心——为何她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净喜欢做这样的菜?
菊花见自己问了话后,她又是一阵神情变幻,明显心虚、羞愧、慌张,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很快又镇定下来,想是在斟酌词句。
刘小妹在一旁惊呆了——明明是个男娃,菊花竟然叫人家姑娘!
而且她这会子也不像菊花了,说话也不再带着乡音,那模样叫人看了有些……有些害怕哩!
她心道,果然梅子说的没错,菊花发起火来很吓人,她原来还不信哩。
可是,这个人也没说啥,菊花干嘛要发火哩?
云影下了决心后,破罐子破摔地迎上菊花的目光,微微一笑——刘小妹觉得她这笑比四月里山上最红的映山红还要美艳——轻启红唇说道:“秦大夫让我……”
忽地她又停住了话头,愕然地瞧着菊花的脸——那面巾被微风吹动,从这侧面看过去,下面根本没有癞皮,惊鸿一瞥之下,不过是淡淡的疤痕罢了。
她再次慌乱起来:菊花这个样子,只要搽些养颜膏和清凝露,那疤痕很快就会消掉……
她茫然无措地想,菊花脸上要是没疤痕了,那会是什么样子?
她咽了咽口水,艰难地转移话题,问菊花道:“你没有什么东西要送给秦枫吗?”
她要搞清楚,这个菊花到底对秦枫是个什么心思?
菊花面对这个美丽无比,却又奇怪无比的少女——她已经确定她是女的了——早就忍无可忍了,这人要是没有问题的话,她敢把头砍下来。
现在见云影又在顾左右而言他,因牵涉到秦枫,便谨慎地回道:“秦大夫要你帮他带什么东西?”
她问的是,秦枫是否要她从清南村带什么东西,但云影心里有鬼,惊得跳起来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的事。我是觉得你们关系不错,问你有没有东西带给他。”
菊花见自己一句话竟然把她问得跳了起来,至于这么大的反应么?
她更加困惑警惕了。
自己能有啥东西带给秦枫呢?
带些新做的香肠?秦枫是爱吃锅巴的,要不再带些锅巴给他?
于是她淡淡地说道:“我们乡下人,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人。秦大夫以前在这行医的时候,爱吃锅巴,要不就带些给他吧!”
云影正在心里腹诽,你有点乡下人的样子么?
听她说要带些锅巴给秦枫,简直喜出望外——谁会给心上人带锅巴呢?
她要是知道乡下的姑娘没准真会送锅巴给心上人的话,怕是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她开心地笑道:“好,锅巴好!就带些锅巴吧!”
她心里一放松,又想要不就把养颜膏和清凝露给菊花吧,总算完成师兄的一项嘱托也好。
她开心了,菊花郁闷了——带些锅巴值得她这样高兴?
这女孩到底想干嘛?
看她的样子也不像坏人,可是话说回来了,坏人也不会在脸上刻字,就冲她今儿这反常的表现,自己也要高度警惕——这吃的东西过了旁人的手,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她站在那深深地注视着兴高采烈的云影,看得她讪讪地收起笑容,说道:“秦枫确实说过这锅巴好吃,我这是为他高兴。”
她心道,师兄的确说过这话,所以这锅巴我在路上把它给吃了,师兄想也不好说什么;不比带物品,难道我还能把物品给吃了?
想到这,更觉得那包裹里的几样东西烫手。
菊花慢悠悠地到厨房打了个转,然后又回到廊檐下,闲闲地对云影说道:“锅巴没了。我忘了昨晚我哥吃了好些哩。我们乡下人,这锅巴可是留着顶顿饭的,来不及做饭的时候,就拿它当饭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