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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木蓝沁也生下了一个小公子。
墨家老爷子为其起名为“墨知书”。
据说,老爷子是因为嫌弃墨荣这个儿子少时不爱读书,所以便将希望寄托到了孙子身上,希望墨知书日后能在修炼魂术之余,多去读读书。
为此,墨荣还不服了很久。
他怎么就不读书了?
魂术书、武技书不是书吗?
《五千年建筑大全》不是书吗?
《起名怎么就这么难》不是书吗?
为了履行命使大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职责,他为帝千邪这个教主大人读了多少书?!
而且,就算小家伙以后愿意多读书,那又如何?
按照墨家的家规,因帝氏对墨氏一族有过救族的大恩,所以,墨家每一代的长子男丁,都是要送去给帝家的继承人做命使的。
所以,墨荣自是早早就预见到了,他这儿子,以后必是会像他此生忠心追随着帝千邪那般,去追随帝氏的下一任继承人,帝家的小少爷——帝云醉。
墨荣对自己的血脉有自知之明,这孩子读再多书再刻苦,怕是也追不上帝云醉的魂力天赋和学习能力。
既如此,乖乖听着命令,指哪儿打哪儿就得了。
毕竟教主和夫人都是怪物,他们的血脉结合起来,那就是怪胎。
墨知书出世了半月之后——
帝千邪把墨荣叫了过来。
他瞧着墨荣那一副喜得贵子之后,就整天乐得像个傻子的模样,嫌弃得不行:
“不就是生了个儿子吗?出息呢!本教主儿女双全,一样要忙于教务之事,你身为本教主的命使,在下属面前也得保持威严懂吗,整天咧嘴傻笑成什么样子?”
墨荣觉得教主言之有理,于是收了笑。
忽而,他瞥见一向洁癖的帝千邪,手背上居然被墨笔画了一只乌龟,不禁奇道:“教主,这是……”
帝千邪低眸瞥了一眼,举起手背,亮给墨荣看,唇边还露出一抹得意至极的笑容: “哈,如何?这是本教主的儿子画的,是不是很像?云醉那孩子极聪明,这才不到三个月,竟会握笔了!还会画龟了!那天真是把我和无邪吓了一大跳!从未见过这么
聪明的孩子!”
墨荣在心里暗道:怪胎!当真是怪胎!
然而,下一刻墨荣不禁无语了。
只见帝千邪这位大教主来来回回欣赏着自己手背上的那只乌龟,笑容璀璨,仿佛永远看不够似的?
墨荣一个激灵!
教主他……疯了吗?
说好的洁癖呢?
这么脏乎乎的一团墨,不清洗就算了,还盯着看起来没完?
还说不让他傻笑,那帝大教主您身为教主的威严呢?冷俊呢?
墨荣好想把那句“不就是生了个儿子吗?出息呢!”还给他好不好???
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打断了帝千邪:“那个,教主啊,你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帝千邪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递给墨荣一样纹络奇异的命符:“把这个,贴在你的魂印处。”
墨荣一头雾水,但既然帝千邪吩咐了,他便照做:“教主?贴好了,然后呢?”
帝千邪从自己的魂印处释放出一缕极纯的黑暗系魂力,与那张命符交融在一起——
须臾之后。
墨荣骤然发觉,自己意识之中,有一股感应被切断了——这竟是……命使的解除?!
他不可置信地抬眸望着帝千邪!
多少年来,就算是面对无数次生死危难,他都从未如此茫然无措过。
教主……不要他了?
墨荣扑通跪了下来,眼睛都红了: “教主……是我做了什么错事,惹你生气了吗……我知道,我平时爱说笑,做事也不够缜密……纳魂一战时,没能帮上什么忙,还丢了您的脸面,我发誓我以后一定会改
好的,我一定……”
帝千邪一挥手,打断了他:
“蠢货,说什么蠢话?!当初这命使之契是你爹,墨矣那老头子非得要契,我爹拗不过他,这才把你与本教主的性命扯在了一起。”
墨荣张了张嘴:“可我墨家家规……”
帝千邪瞥他一眼: “你也说了,那是你墨家的家规,与我有何关系?你们要报恩,随你们去,非得把长子契给我们卖命,当人质么?可笑。当初本教主年少,被你父亲糊弄着,才让你成了命使。后来才知道,这玩意一旦契了,便很难再解开。本教主其实许多年前就在让苍离想办法破除了,如今,苍离终于做出了这等命符,再加之我的魂力已入神境,这
便能破了。”
墨荣一时之间忽而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觉得喉中微涩,眼眶也湿了,他重重地叩头,跪俯在地:
“教主,做命使之事,是我自愿追随,我愿将此身此命交付于教主,为你披荆斩棘,死而后已……” “别说蠢话了!”帝千邪嫌弃十足地看着他:“无邪都跟我说了,之前木蓝沁见你突然失踪,急得跑去无音岛寻你消息,你现在也是成家之人了,多为自己的女人、孩子
想想吧,别动不动就死而后已。”
“教主……”
“还有,你记得和墨矣那老头子说,云醉以后也不需要命使,你们墨家好不容易有了孙子,好好宝贝着吧,不许再送过来了。”
墨荣心中还有许多话想说——
然而帝千邪却又丢给他一句:
“好了,滚回去吧,本教主要去看云醉画画,给长思讲故事去了。”
墨荣:“…………”
再抬首时,他只见到了一阵的红色魂光,消失在了大殿之中。
其实墨荣知道,帝千邪虽然平日总会骂他,笑他,勒令他干这干那,可其实他从没亏待过他。
教主一边说着墨雅打架损坏了东西要赔偿,一边又把他们赔过去的钱财全部暗自交给了他们的爹爹,还贴补上了整整三倍,说是给墨雅以后的嫁妆。
教主一边动不动就问他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生气时还经常会放出几朵狱火来作势要杀了他,其实他却连一丝小伤都没伤过。
教主一边嘲笑他的孩子一生下来就干巴巴黑黝黝的丑死了,不如帝云醉和帝长思好看,一边又大手一挥扔给他一大堆补品,让他给孩子好好地补一补,养白一点。
现在倒好,直接把命使令都给他解了。
得一主如此,他此生无憾。
——墨荣心说。
后来的日子。
虽然墨荣已经不是帝千邪的命使,但教众们却不知道,一如既往地叫他命使大人,墨荣也不解释,随他们去了。
反正在他心中,他会做帝千邪一辈子的命使,斩风破雨,死生不弃。
有没有死契都一样。
不知不觉。
云醉和长思的百日宴转眼便要到了。 凤无邪这边叮嘱着帝千邪,随便搞搞便是了,毕竟师尊、白若尘、安陵夕他们,都准备在百日宴结束之后便离开帝灵教了,所以百日宴不必要铺张,等给他们几人践
行的时候,再好好宴请一场才是最好的。
帝千邪点头应下了:“好,听你的,不铺张。”
然而,到了百日宴的当日,凤无邪便觉得隐隐不大对。
云烟台被布置成了金玉琳琅一片不算,就连云梯下方的帝灵大陆上,都摆满了数不清的席面……
帝千邪甚至还调动了一支两千人的军队?
整个队里都是宇凡境界之上的魂术师,一千人负责守卫,另一千人竟然是用来充当……上菜的?
到了傍晚,几千颗夜晶石几乎将整片夜空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凤无邪扶额。
……帝大教主喜欢排场的臭毛病还是没改。
这辈子怕是也改不了了。
一队又一队的门派,顺着烛云天梯而上,来到了云烟台,向凤无邪与帝千邪送礼祝贺。
“恭喜帝教主与凤夫人喜得贵子,卿一门献礼拜上!”
“长剑宗宗主率门下弟子来吃酒啦,多谢帝教主相邀,恭贺帝教主与夫人,儿女双全!薄礼献上,愿少公子与少姑娘平安喜乐!”
……
凤无邪真真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收礼收到手软的感觉。
帝千邪这是请了天下诸门啊……
不仅是帝灵大陆,就连天奇大陆的人也来了不少。
凤家和太荒古院、昊天学府、霓凰阁就不多说了,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堆凤无邪见过的没见过的,眼熟的不眼熟的,大大小小的门派都来了个遍……
自然,毒脉的那几位长老也都过来了。
就连木远亭和璃罂,也前来祝贺了。
凤无邪把小白和剑灵们都放了出来,这些家伙最喜欢凑热闹了。
“你这就是,听我的,不铺张吗?”凤无邪又收了一堆小山似的贺礼,抹了抹汗,命人收入库房,抽空问帝千邪。
帝千邪却道: “本教主得了儿女,自然是要昭告天下的。再说了,铺张浪费?不会,他们每人都精心备了贺礼,你看也知道那些礼品的价值,说起来,此等宴席,你我才是大赚特赚
。”
凤无邪嘴角抽了抽。
也对,来客都极为看重帝千邪的邀请,所备下的礼物皆是精挑细选的,每一样单拿出来,都是价值连城。
她以前怎么没看出帝千邪竟如此精于生财之道?
到了用宴之刻。
能留在云烟台之上用宴的,自然都是与凤无邪亲近的门派中人——天奇大陆的三大学府、凤家,毒脉、不鸣蝉的木远亭等人,再加上帝灵教中的几位长老前辈。
凤无邪与太荒古院的几位学师们寒暄了一阵,刚欲离席,便瞧见有一女子神色匆忙地寻了过来:
“凤尊主,打扰了,在下玉羽霓凰阁——月倾初,可否借一步说话?”
凤无邪自是听过月倾初的大名,她是玉羽霓凰阁的七大学师之一,只是她神色之间似有难言之隐,不知是何缘故?
她将月倾初带到一处较为安静的所在,方问:
“月前辈,可是有何指教?” 月倾初叹口气:“不怕凤尊主笑话,月某此次携几个徒儿前来,方才却发现,小徒弟不在席上,不知去了何处……帝灵教重地,月某也不便擅自查找,能否请凤尊主帮
忙寻一下?若小徒擅入了什么不该之地,还望凤尊主与帝教主能网开一面,那丫头只是贪玩,并无坏心……”
凤无邪当即明白了月倾初的意思。
“月前辈放心,敢问小徒何名,生得何貌?”
月倾初抬指凝气一缕魂光,结成了一个样貌轮廓的幻象人影。
凤无邪见到那人时,恍然。
此人她其实是见过的……这不就是当初在夜轮国外,曾经照顾过师尊一夜的那位姑娘吗?
叫什么来着?云青?
原来她竟是玉羽霓凰阁的弟子。
“劣徒名为云青,有劳凤尊主了,月某实在过意不去。”
凤无邪笑笑:“无碍的,小事一桩,月前辈且安心回席间用宴吧。”
“多谢。”
目送走了月倾初,凤无邪便瞬时调出了几名魂术师暗卫,直接问——
“知道她在哪儿吗?”
暗卫当即便沉声道:
“在流云苑,与萧尊主在一起。”
“退下吧。”
暗卫消失。
凤无邪微微讶异。
师尊和白若尘等人喜欢清静,先前只是在人前露了一面,他们便回内庭了,没想到,云青那姑娘竟在那么短短半刻之间,便跟在师尊身后去了流云苑?
这倒是奇了。
按说,师尊已经失忆,应是不记得云青了才对。
不过……
凤无邪心中却又道,罢了,这未必不是好事。
这时,帝千邪走来,将她往怀中一揽:
“叫暗卫查什么呢?”
凤无邪嘻嘻一笑:“没什么,顺其自然,不查了,走,我们也去吃好吃的~”
说罢,拽着帝千邪走向了繁华喧嚣的人流之中。
……
……
流云苑中。
萧紫瞧着那个一身青色的衣裙,表情似微微有些紧张的少女,无奈一笑:
“你怕什么,你既说从前曾救过本尊一次,那便是对本尊有恩之人,本尊又不会吃了你,不是有事么,说罢。”
——对外人说话时要自称本尊,这还是他那徒儿教他的。
听说自己是天下间赫赫有名的毒脉尊主,不需要向别人解释任何事,为了避免一些无谓的麻烦,直接对人下命令就好。
云青低着头:“萧尊主忘了吗,你曾赠了我许多宝物,就算真的有恩,也早已还清了……”
萧紫微微一怔,凝眸:“本尊先前受了些伤,记性不大好了,诸事种种皆已忘了,你有事直言便好。”
云青脸色一白,心脏微沉……他都忘了?
她终于抬眸,忍不住望向了萧紫那张俊美无瑕的脸,确实,他眼中平淡无波,并无骗她的必要。
不过,云青深吸一口气,似是下了什么决定般,竟开口道: “你忘了也不碍,我今日如此厚颜,只是想说,我已听我的师尊讲述了纳魂与登仙阵之事,萧尊主,你是我们夜轮国的恩人,我的父母皆是被你所救,我愿意以命相报
,萧尊主可否允我留在身边?”
萧紫托着下巴,却是摇了摇头: “第一,夜轮国之事,本尊已不记得了。第二,听我那徒儿说,这世间有许许多多的人,都愿意对本尊以命相报,你与那些人,又有何不同?看得出,你魂力平庸,天
赋有限,炼药不通……”
萧紫还未说完,云青便已涨红着脸打断了他:“我自是有所不同!”
“哦?不同在何处?”萧紫的语气中带了一丝戏谑。
这丫头年纪很小,看起来也不过十八九岁,不过是个最平凡不过的小姑娘罢了,他实在看不出她有什么出彩之处。
云青定定道:“我胆子很大。”
萧紫莞尔笑了:“有多大?”
“很大很大,大到就这样敢于不怕死地站在萧尊主你的面前,跟你说话。”
“说话就算胆大了?”
“自然不算。”
“哦?”
云青站在月光下,手指死死地攥着衣袖,目光坚定不移,像是在为自己鼓气,最后终于开口道:
“我要跟你说的话是——萧尊主,我倾慕你。”
萧紫捏了捏酒杯:“……”
果然胆子够大。
那丫头却并没有停下来:
“我知道萧尊主心中另有她人,但我愿意用我一生的时间来努力。萧尊主,今日请恕我打扰,日后,云青怕是还会继续打扰更多。”
说完,云青竟是向萧紫欠了欠身,而后化为魂光,消失了。
萧紫愣愣地瞧了那丫头消失的方向,面色冷清,十分无奈……现在的小姑娘们都如此敢于坦白心迹了么?
而且……日后她还会来找他?
他摇摇头。
再抬头望时,却见夜空之中,正好掠过了一条雪龙的巨影。
萧紫猜想,这应该便是前些日子,无邪讲述过的那位故人——也就是现如今的梦墟境之主了吧。
……
……
寂雪来了。
云烟台上,雪龙飞降,献上了重礼——那是一本梦墟境的密书。
寂雪还是一身银雪的衣甲,继承了纳魂的神力之后,他已经让梦墟境彻底改头换面,成了一处死者安息的天堂。
他将那本密书送到凤无邪手中,道:
“小无邪,日后,待两个小家伙长大了,你便告诉他们,若有心烦之事,难以安眠,不如便看一看此书。”
凤无邪与帝千邪皆心存好奇,便信手翻开了一页,先睹为快。
只见,那书中似有醇厚温和的魂力,令人触之升温。
扉页上缀着一句引言:
世事难全,缘起缘散。
阅此书者,好梦将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