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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4 章
容辞腾地一下站起来,眼前就是一黑,伸手扶住了椅背才站稳。
“你说什么?”
赵继达看着容辞变得煞白的脸,慌忙使劲往自己脸上扇了个耳光,一边上前扶住她一边道:“是奴婢该死,没说清楚,小爷只是发热,您千万不要着急。”
容辞抓紧了他的手:“只是发热?多长时间了?”
其实太子已经烧了快一天了,但容辞这个表情让赵继达不敢说出实情,便低头支吾道:“这个……小爷现在难受的紧,吵着让您去看看呢。”
容辞没有二话,先对还摸不着头脑的温氏道:“娘,太子殿下怕是病了,我得赶着去看看,现在就叫温平送您回去……”
温氏虽不明白为什么太子病了还要自己女儿进宫,但她能看出容辞额头上已经急得冒汗了,自然知道这是重要的事,也不罗嗦,握了握容辞的手权当安慰,接着就出门了。
容辞立即要进宫,赵继达见她穿着一身薄袄就要出门,又着急忙慌的去拦:“外头还下着雪呢,小爷还没好,再把您给冻病了了,奴婢就算有十个头都不够陛下砍的,”说着招呼丫鬟:“举荷姑娘,你这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夫人进宫穿的冬衣拿来!”
等举荷将冬日里穿的正装捧过来,容辞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拿起披上就带着赵继达一道乘着车进了宫。
容辞的身份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又有大内总管随从,便连车都没下,直接从右银台门长驱直入,直达紫宸殿。
殿门口围了几个并非紫宸殿的宫女还有身穿官服的大臣,正各占一边在低声交谈,突然见到明显不是宫制的马车停在台阶下,都有些错愕,又见皇帝身边的大内总管先跳下来,之后恭敬的伸出手亲自搀扶了一位女子下了车。
众人齐齐震动,都认识这是皇帝亲封的端阳夫人,虽然也知道她的伯父甚至已经被封为承恩伯,陛下的用意很是引人深思,可怎么也没想到她竟能在宫中乘车,甚至平时眼高于顶的赵内官也对她这样恭敬,此等恩宠实在引人侧目。
况且……官员们不约而同的斜了斜眼睛,不动声色的观察起了站在旁边的某个同僚……
容辞扶着赵继达的手下了车,并没注意到旁边有什么人在场,迫不及待的就要进殿,可刚刚上了台阶,还没等进门槛就被人拉住了手腕。
容辞一惊,用力将手甩开,这才看清楚刚刚拉着自己的人竟然是顾宗霖。
“你怎么在这里?”
顾宗霖脸皮紧绷,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眼神极为凌厉:“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
赵继达凑到容辞耳边道:“龚毅侯在北境办完了差事,今日刚刚回京便进宫述职,陛下今天一直在看顾太子便没时间去前殿,连召见臣工都要抽空召他们到后殿来,这才……”
容辞现在急着去看孩子,一时没什么心思管顾宗霖,闻言点点头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就进了殿门。
顾宗霖为赵继达对她熟稔的态度而抿紧了嘴唇,可手臂刚刚有动作就被留在这里的赵继达挡住了。
明明顾宗霖比他高大许多,赵继达也丝毫不惧,反而牢牢的挡在他身前,似笑非笑道:“顾侯爷,陛下还没宣召,请您还是在殿外等候罢。”
顾宗霖的手骤然攥紧成拳,盯着这高大的殿门许久,才沉默着退回了原处。
这一幕被不少人看在眼中,他们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好,对这个官运亨通,不久前又高升一次的侯爵既幸灾乐祸又不免同情。
说实在的,要是换了他们,刚刚和离了的妻子转眼间就被皇帝陛下看中,即将入宫为妃——甚至为后,是个男人都会接受不了,这头上的草都能压得人抬不起头来了。
这顾大人未免也太倒霉了些,休妻也能休到未来的娘娘身上,啧啧,市面上最不靠谱的话本都没这么敢扯。
……
圆圆被安置在偏殿,容辞径直走进去,没想到却正好见到几个妃子也在,看到她纷纷一愣,韦修仪先开口道:“端阳夫人是奉旨过来看望太子的吗?”
容辞纵然心急如焚,也只得匆匆行礼,嘴巴刚张开要回答,就听见床上圆圆带着哭腔的唤声:“夫人、夫人快来,我好疼啊!”
容辞脸色一变,当即什么都想不起来,快步从众妃身前走过扑到床边:“太子,你怎么了?是哪里痛?”
太医们跪了一地,谢怀章坐在床边搂着圆圆,将他略微扶起了些,露出了孩童被烧的通红的脸,容辞一看心疼的眼泪都要掉了下来,一边试了试圆圆滚烫的额头,一边看向谢怀章急问道:“二……陛下,太子是怎么了?前两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谢怀章照顾了圆圆一天,眼睁睁的看着儿子从活蹦乱跳到虚弱的坐不起来,心里也很焦急:“昨天傍晚又像是上次一样,短暂的发了一次热,也是很快好转了,但这都是第二次了,我不敢掉以轻心,亲自带着他睡了一晚,结果早上又烧了起来,到现在也不见消褪……”
圆圆含着泪委屈巴巴的瞅着容辞,无力的向她张开双臂,声音十分沙哑:“圆圆的头好痛,背也痛。”
容辞这时也顾不上有多少外人在看着了,她将孩子从谢怀章身上抱过来,让他枕在自己手臂上,心神不定的捂住他的额头,喃喃道:“怎么这么烫,为什么这么烫?”
“呜……夫人,好疼好疼……”圆圆本来还咬着牙撑着,现在见了容辞登时绷不住了,揪着她的衣袖闭着眼请断断续续的哭得说不出话来。
容辞怎么受得了孩子在自己怀里这样痛苦,也禁不住掉下泪来,偏嘴里还要哄他:“圆圆不哭,咱、咱们坚强一点……”
谢怀章看她们母子二人这样,也是心如刀绞,只是他是男子又是一国之君,只能尽力保持冷静,对着一众太医忍怒道:“太子究竟是怎么染得病?你们说是风寒化热,好,那为何药也服了,针灸也做过了却全不见效?!”
太医们满脸的汗流下来都要汇成溪了,战战兢兢地一个劲儿的磕头,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陛下……臣等无能……”
李太医已经因为诊治无力被杖责了五板子,刑罚虽不重,对他这个年纪来说也算是受了一些罪,可这身体上的疼痛还是小事,心里的不安才让他惊惧不已。
他是太医院的院判,既是经验最丰富的也是医术最强的,比其他大夫想的多一些,但他只是隐约有所预感,却万万不敢随意开口,只得磕着头道:“陛下,药物不起效,就说明辩证不对,可这么多太医都没辨对,如今之计就只有等待,等……殿下会不会出现新的、新的症状。”
容辞本能的觉得他这话不对,闻言泪也顾不得擦,抬起头问:“……新的症状,李太医,你这是何意?”
李太医死死的低下头不敢看她:“请夫人再等等……”
谢怀章沉下脸,把已经空了的药碗拂到地上,呵斥道:“再等等?太子年幼,又烧的这么厉害,我跟夫人等的起,他一个小孩子也等的起么?”
吕昭仪看着谢怀章和容辞两人守在太子身边,就如同天底下最普通不过的父母担忧自己的儿女,他们倒是像极了一家三口,自己这些正经妃嫔反像是局外人一般被排斥在外,半点插不上手,便忍不住插言:“陛下不必担心,小孩子娇嫩,但生了病很快就会好……”
之后的话就被谢怀章含有隐怒的目光吓得说不下去了。
谢怀章这才发现这些妃子竟然还没走,现在也没工夫跟她们纠缠,不耐烦道:“你们来看望太子的心意朕领了,且退下吧。”
这些人其实都察觉到皇帝此刻心情差到了一定程度,就像一座辄待喷发的火山,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将近前的人烧的一干二净,实在不是个献殷勤的好时机,便一句话不敢说,乖乖的依次向后退去,只有吕昭仪尚还不甘心,非要添一句:“那端阳……啊!”
韦修仪狠狠地掐了她一把打断了话头,“吕昭仪是说,请端阳夫人多费心,一定能照看好太子的。”
谢怀章因吕氏而阴沉的脸略微放松,他点头摆了一下手腕,示意她们可以走了。
德妃退出殿前最后回头望了一眼,之间刚才怒气冲天的皇帝正站在许氏身后,手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微微弯下腰像是在安慰她,表情忧愁又带着满满的、将要溢出的温柔。
她收回视线低下头跨出了紫宸殿,轻轻将门闭上。
……
太医一筹莫展,想不出办法来,谢怀章只得按他们说的继续等待,凉水不断地送进来,将圆圆额头上的帕子重新浸湿,再由容辞不厌其烦的换上另外一块。
圆圆已经昏睡了过去,又过了一会儿,容辞握着他的手感觉到他的体温像是下降了一点,刚要高兴,眼神却猛地一凝,慢慢的松开了那稚嫩的手腕……
只见白嫩的小臂上端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了两个红色的疹子。
容辞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太医近前来,二哥,你来看看,圆圆身上这是什么?”
几个太医和谢怀章同时上前,看清那疹子的一瞬太医们纷纷倒抽了一口凉气,七手八脚的把圆圆的手臂抬起来仔细查看。
谢怀章心里咯噔一声,用力握紧了容辞的手,这对父母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出了相同的恐慌。
“二哥……”容辞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阿颜不怕……”谢怀章将腿软的几乎站不住的容辞紧紧抱在怀里,安慰她也安慰着自己:“圆圆不会有事的,就算真的……他福大命大,也会好起来的。”
容辞听着他的话好不容易止住了颤抖,但即使再怎么安慰自己,当她看到众多太医全都跪在面前,每人都是如出一辙的如丧考妣时,还是禁不住倒退了一步,眼睛有一瞬间像是失明了一般,好半天才能看清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