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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德米特里冷淡的说道:“苏马罗科夫·梅尔文阁下。您提出的这个议案,无论如何都过分了。”
“不必拒绝的这么快,德米特里……主教阁下。”
一个嗓音极具磁性,看上去非常优雅的中年人,坐在德米特里的对面,态度非常温和、从容不迫的说道:“具体的细节,我觉得我们还可以继续商议。”
他的言语之中,强调了德米特里作为枢机主教的身份。
他这是在提醒,德米特里并非是大公,也不是执政官。
在原则上,德米特里并没有代替安南审阅议案的权力。安南最开始提的建议,是让德米特里假装自己还在、把事务全部都拦下来,在没有人能看到的后台批改。
然后再以安南的名义,代为传递消息。如果再有什么新的事件,就再“传回来”——再假模假样的回去一趟,过一段时间后再出来,装模作样的以安南的名义提出意见。
但德米特里总觉得这样很无聊。
而且就像是那些德米特里最看不起的官僚一般……流于形式、反应迟钝。
反正安南已经在联合王国召集了一次冬之手。
稍微消息灵通一点的贵族肯定都知道,安南大公虽然没说、但多半是已经离开了凛冬公国。
如果继续这样演戏,可能反而会被人误认为是绑架、挟持、架空了安南。
于是德米特里这样维持了一段时间后,干脆也就不演了——他省略了来回溜达几圈的过程,直接自己做主拿主意了。如果有人问,那就是“安南大公说了,这件事由我全权代理”。
可就算大家心里清楚,一时之间却也不敢造次。
毕竟就在前不久,安南大公才刚把北地贵族屠了个干净。余威尚在。
虽然他们中也没有什么大贵族……会被排挤到条件最为艰苦的北地,肯定是政治圈中最为边缘的那类。
然而,这位年轻的凛冬大公在没有收集他们叛乱的证据、也没有提前宣判他们的罪行并签订逮捕令的、也没有与这些贵族们发生过任何摆在明面上的冲突的情况下。
——甚至都没有通知他们当地的警署和军队,就直接从霜语省派遣霜兽部队杀了过去。
凡是反抗的就地处决,其余人等、及其家眷统统监禁。
这实际上是完全不符合凛冬公国的“传统”的。
在凛冬公国,面子和体面其实都是很重要的。而安南的这个举动就是不给人面子、也并不体面。
其他贵族们一方面对这个不讲道理的暴君,有着发自内心的畏惧;另一方面,他们也有强烈的不满——一种基于不安的不满。
安南的所作所为,和他们认知中的“常理”、“习俗”并不相符。这会让他们无从判断安南的意图,也就无从应对。
而在冬年,凛冬家族和其他贵族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这种试图将话语权夺还的举动,自然引起了贵族们的反弹——他们也不是要造反夺权、只是想要争取优待而已。想要争取优待,就先要让人看到自己的价值。
但这些贵族们,却从来不会“努力工作、奋力拼搏”。而是会找个借口撂挑子,然后开始找人制造麻烦、再或者是把自己压下去的那些麻烦全部一股脑报上去。
要让凛冬家族,知道他们存在的价值——
如果失去了他们这些地方管理者,仅凭凛冬家族自己的力量、他们在凛冬公国内寸步难行。这样的话,凛冬家族就会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
别的不说,北地那些土地虽然贫瘠、但也还是可以分一下的。领地这个东西,没有贵族会嫌多的。
德米特里虽然对政务并不擅长,但他不傻。从最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自己随时都会被人找麻烦的准备。
——是德米特里被找麻烦,总比安南被找麻烦要强。
德米特里之所以愿意接下这份不讨好的苦差事,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保护他的弟弟……凛冬公国的大公,安南。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安南正在试图进阶黄金阶——而在这个过程中,稍有问题就可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每年都有知名的白银阶超凡者进阶黄金失败而死,这不是一个两个的偶发性意外,而是在每个国家、每年都在发生的事。
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正常的超凡者想要进阶黄金、就必须进行足够充足的准备。
如果政务缠身、被凛冬国内各种麻烦的事拖后腿,安南就会很难有时间和精力调整自己的状态。
这些贵族们甚至都不需要直接对抗安南。
只要将自己平日里按下的麻烦事,原原本本交上去、就能拖住安南。安南哪怕是为了减少一些麻烦,也必须得在短期内出让一些利益,来让开始逐渐躁乱的凛冬重新安静下来。
……但他们没想到,安南大公居然跑了。
这又是一个不合常理的举动。
一般来说,统治者会连保镖都不带、就直接跑到外国去溜达吗?
当然,这个统治者本身,可能比他的保镖们加起来都能打……
但最终的结果,就是这些原本打算给安南找麻烦、而突然变多了好几倍的政务,就一股脑全部都压到德米特里身上了。
如今也已经过去几个月了。
德米特里也不知道安南那边进展如何。
他只能尽自己所能的替安南处理政务。至少别丢人到出了事让安南听到,打乱他的节奏。
就如同家中长辈在外打拼的时候,他作为一个乖巧听话的孩子、所能做的就是看好家,别让家里出什么乱子、逼得外出的长辈只能放下工作回家——虽然从年龄上来说,其实德米特里才应该是那个长辈。
而如今面对这些心怀叵测的贵族们,德米特里只感觉自己头疼又胃疼。
——他们越来越不加以遮掩了。
他们就是来找麻烦的。
就比如说这份文件……
“很抱歉,凛冬公国是不会应允的。”
德米特里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伸手点了点桌上的文件:“让梅尔文家族接手国内的孤儿抚育机构和学前教育机构?你当我是傻子吗?
“你们可是能够制造‘神稚子’的家族。这些孩子交到你手中,你觉得我能放心吗?”
“这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作为这一代的家族代理人的苏马罗科夫·梅尔文,悠然道:“您看过这份报告了吗?凛冬全国的孤儿加起来,每年新增其实也就只有三位数出头,这是一个很少的数字——当然,这是在安南大公领导下的结果。”
这是睁着眼说瞎话。
安南继任之后,几乎就没有在大方向上改动过。无论怎么说,这都是伊凡大公的功绩。
苏马罗科夫当然知道这件事。
但他却故意这么说,就是在给德米特里挖坑。
如果德米特里对此进行分辩,这并非是安南的功绩、而是伊凡的功绩——那么这最终就会成为“德米特里与安南大公不和”、而在贵族间流传的“证据”。
这种流言传个几轮就会彻底变形。传到民间的版本更加古怪,然而德米特里作为当事人、却不能站出来撕破脸皮……因为他毕竟不是执政者。
他是神权的代言人、而不是政权的代理人。
假如他进行分辩,那么“梅尔文伯爵和德米特里主教谈论政治”就会成为另一项事实。
德米特里作为执政者,名不正言不顺——而这份隐患让他非常容易给自己、给安南埋下隐患。
他捂着自己的额头,感觉到越来越头疼。
德米特里现在开始有点后悔……或许他该听安南的、从最开始就假装安南还在凛冬。
这样的话,梅尔文至少不会那么张狂……
德米特里深吸一口气,明确的答复道:“总之就是不可能。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通过的。安南在这里更不会通过——这和孤儿有多少人无关。哪怕只有一个两个孤儿,也不能让你将他们作为商品买卖。
“这些孩子都是凛冬的孩子,是凛冬未来的公民。并不会因为他们年轻、无力,身后没有能为他们出头的家长,就能让你随意摆弄。”
德米特里眯着眼睛,认真的答道:“请回吧,梅尔文伯爵。以后这种事就不必来了——安南和我的意见必然是一致的。”
“不不……”
苏马罗科夫·梅尔文连连摇头:“不不不——”
他睁大眼睛,露出一个真挚而谦逊的表情:“我很——我很抱歉,德米特里枢机主教大人。我已经深刻的意识到了我的错误……但是我必须说明,这并非是向您请求许可。”
“……什么?”
“这是在向您汇报啊,我尊敬的陛……我是说,阁下。”
苏马罗科夫恭敬的行了一礼:“是我们早就在几年前就已经开始这样做了。而且以后也会继续这样做。”
“你——”
“同时,”梅尔文伯爵打断了德米特里的话头,“我们会给这些孩子们优良的教育,并把他们分配到梅尔文所属的产业中、给他们稳定的工作。”
他瞪大无辜的眼睛看向德米特里。
这个只有左侧的一半头发梳成细辫、右侧则布满看上去像是头发的纹身,看上去只有四十多岁、实际上却是和伊凡大公的父亲同一个时代的老爷子,诚惶诚恐的向德米特里发问道:“您是打算,因为我给他们好吃好喝、教育他们、给他们一个稳定的工作——而派出冬之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