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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九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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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爱的, 因为您的购买比例不足一半,请等待一定时间后观看~  “我知道。”项桓忽然变得很明白事理, 拨开她的手,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放心, 本将是个讲道理的人,不会一上来便占他的便宜。”

    “外面人多,鱼龙混杂, 你在这儿等我的消息。”说完推门出去,余飞和宇文钧自然二话不说紧随其后, 打算给他撑场子。

    虽然得了一番保证,宛遥仍是无法放任这位一言不合就是干的祖宗不管, 匆匆丢下婢女紧跟上前。

    医馆内的看客们还没散,见这情形像是有了好戏忘了疼, 连医病都不着急了,站在门口探头踮脚。

    街上是去而复返的高矮胖瘦两个喽啰,一脑袋的鼻青脸肿,想必是找着他家公子就急吼吼地赶来了, 此刻正狐假虎威地指着迎面而来的项桓。

    “少爷, 就是他们!”

    五六个家仆簇拥着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哥, 看其年纪大概也才二十出头,风姿卓越, 倜傥潇洒, 手里还握着柄酸了吧唧的宝扇, 整个人仿佛就是照着书里的贵公子形象长的。

    项桓在距他十步之外站定,抱怀冷眼下上打量,“你便是梁华?”

    对方唰得一声收拢扇子,“兄台既知晓,又何必伤了在下的人?”

    此时宛遥已挤到了他跟前,梁华见状,远远地向她作揖抱拳,姿势膈应得不行,她只得回了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

    “这种下三滥的废物,我留他们一条命已经仁至义尽。”项桓伸出指头朝他点了点,“你是士族之后,我给你这个面子。你我打一场,若打赢我,她的事我就原谅你。”

    在他的逻辑里,没有什么事是一顿单挑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换成群架。

    宛遥忍住想扶额的冲动,终于明白那句所谓的“不占便宜”的深层含义,忙拉着他手腕压低声音:“梁公子是文人啊!怎么和你打?”

    项桓淡淡瞥了她一眼,大概并不理解这其中有什么不妥之处。

    他没说话,对面的梁华倒是先笑着开了口:“御前左中郎将,我认得你。”

    “昨日殿前受封瞧不真切,今天有幸一见,果然是少年英雄,在下佩服。”

    他礼貌性地捧完场,随后将两手掖在身前,笑得一脸无辜:“不过呢,这自古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宛大人都收了我家的细帖子了……中郎将不至于多管他人闲事吧?”

    梁家上门提亲时,宛经历刚好在,拿到帖子的时候险些没把脑袋点成蒜臼。此事说来的确是她们理亏,宛遥只好轻轻松开手。

    前面忽然听他一声冷笑。

    “什么狗屁父母之命。我不管是谁,只要硬逼她嫁人,就算是宛文渊来我也照打不误。”

    宛遥在前半截还深以为然地颔首,到后面不由为老父亲咯噔了一下。

    如此离经叛道的话,满场的看客均是鲜少有闻,人群中立时小声议论起来。

    梁华紧接着面不改色地垂眸一点一点展开扇子,“早听说项家二郎荒诞不羁,素有‘小太岁’之称,在下此前不信,现在看来,中郎将还当真是不虚此名。”

    “人呢,不能光会拳脚功夫,那叫莽夫,知礼懂德才是为官之道的根本。”

    宛遥明显感觉到项桓侧了侧身子,脸色骤然黑了几分。

    原本按他平时的性格,梁华在吐第一个字之前人就该在地上了,这会儿破天荒多几句废话,分明是在让他知难而退。

    可谁知道这位梁公子不仅没退,还开始积极地作死。

    “在下是过来人,奉劝项兄弟你几句——不该管的事不要管。”

    “长安城可不是你项家府邸,能够堂而皇之的忤逆不道,任性妄为。”他居然还在讲,有恃无恐地抚弄扇面,“项侍郎贯来是要脸的,倘使传出去,可别又让人像几年前那样,说你有娘生没娘养,多难听啊……”

    拽着的那条胳膊猛然一用劲,挣脱开来。

    宛遥这次是实在拉不住,左右站着的两位又无动于衷,她眼睁睁地看着项桓走过去。

    梁华一柄折扇才优雅抚了个来回,甫一抬头,坚硬如铁的一记便硬生生砸在他鼻梁上,瞬间就是个天昏地暗,不省人事。

    *

    梁司空家的公子当街挨了打。

    这个消息几乎是半天就传遍了好几个坊,在朝臣中更是闹得沸沸扬扬。不为别的,打人的是项桓——刚从战场上回来的虎豹骑副将,五天不到便开始重操旧业,而且比起从前有变本加厉之势。

    梁家自诩威望甚高,何时受过这种委屈,梁司空面对一屋子哭哭啼啼的妇人,无疑是火上加油,只觉全家都遭到了侮辱,当即勃然大怒,抄起笔连夜写奏折,准备和项家拼个你死我活。

    项南天得知了事情始末后就立即备车上梁府请罪,打算息事宁人,表示要钱给钱,要药给药,要儿子也能拎上来您随便打,当然前提是拎得动。

    但梁司空偏偏也是个倔脾气,说不接受就不接受,非得上朝让陛下评评理,摆明了不给台阶。

    一时间两家人都是心神难定,不得安宁。

    唯有宛家对此津津乐道。

    宛经历提起项桓,眉目间便是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小时候不安分,长大了也不安分。还以为他能在军营里磨砺出像宇文将军那样的性子来,果然啊,人到底是本性难移的……”

    宛遥吃不下饭,随便扒了两口,一个人偷偷猫进厨房,捡出个大食盒往里装饭菜。足足叠了有两层高,她才把盖子合拢,一转头就对上宛夫人那双能飞刀子的眼。

    毕竟知子莫如母,她当下就瞧出来了,指头在她脑门子一戳,语气里满是恨铁不成钢,“你又要去找那个臭小子?”

    “他都多大个人了,还非得你照顾么?”

    “娘……”宛遥被她戳得直往旁偏,手中倒还没忘护那篮子菜,“这事怎么说也是我害的,我若是袖手旁观,那就太不仗义了。”

    “你一个姑娘家,仗什么义?”宛夫人咬牙蹦字儿,“回头让你爹知道,不打断你的腿!”

    她已经把食盒抱在怀,趁机往外跑,“那您同他说我睡下了。”

    “诶——”

    此时的项家后宅刚经历了一场天崩地裂般的风波。

    项南天发现自己对于次子始终是无能为力,他怒气冲冲地从梁府吃够了闭门羹回来,立在堂前狠狠训斥儿子。可没想到他根本毫无悔过之心,反而还自觉有理,两个人又是久违的争锋相对。

    最后不得已,他命人请了家法。

    府上长辈劝阻,亲戚拦架,他把刺鞭拿在手,然而项桓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退后一步,骤然绷紧周身的肌肉准备挨打。

    项南天气得不行,结结实实地抽了几鞭子,自己倒觉得是打在木桩上,鞭鞭无力,隔着劲风都能感受到对面执拗的倔强。

    最后他只能把鞭子一摔,推门出去。

    天色黑下来时,宛遥才让认识的丫鬟悄悄给她开门。

    三两个家仆在收拾正堂落下的狼藉,这会儿四周的威势将将平息,然而仍透着肉眼可见的紧张氛围。

    宛遥避开府中的耳目,走得小心翼翼又轻车熟路。其实项家上下对她也都不陌生,哪怕半道被谁瞧见,大多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知道是来探监的。

    许是战火刚消停,沿途一直静悄悄的,她正走着,冷不防从背后伸出一只手,轻轻拍在肩膀。

    宛遥倒抽了口凉气,险些当场叫出声,连忙回过头去。

    对方一张脸笑得像在拜年,颇为喜庆,“宛遥姐姐,是我!”

    她慌里慌张地安抚自己那颗提着的心,多有几分无奈的叫了一句:“圆圆。”

    说话间,这小姑娘已经绕到了她正对面,揭开食盒的盖子深呼吸,用手扇着香气往鼻子里送,心情甚美:“来找我哥啊?”

    宛遥点点头,继而打量周围这暴风雨后的宁静,小声问:“又吵架了?”

    项圆圆扬起眉,捡了最上面的那块煎饺放进嘴里,“那可不,他们爷俩有不吵的时候吗。”

    她觉得也是,“那挨打了?”

    “我爹没揍动,只抽了几下,这会儿人在祠堂关禁闭呢。”肉馅还烫着,项圆圆吃得满口哈气。

    宛遥拉住她手臂,“他身上有伤的,怎么不拦着项伯伯点儿啊?”

    面前的人非常胳膊肘往外拐地边吃边舔手指,很是不以为意,“没关系,我哥年轻嘛,肉皮实着呢,揍两顿不要紧……哇,这烧鹅贼香,你做的啊?”

    宛遥应了声说是,下一瞬她便徒手抓了片最大的。

    “……”

    亲妹妹!

    *

    项家的祠堂供着列祖列宗,高香日夜不断,是以屋内常年弥漫着一股散不去的烛火味道。

    宛遥拨开门进去时,项桓正坐在地上把系帘子的绸带百无聊赖地撕成条,身后的光骤然照到脚边,他反应极快,抄起一旁的矮凳子准备扔过去——

    视线在望见宛遥的那一刻又堪堪顿住,眸中的狠厉逐渐往下消退。

    他收了一身的戾气,随手将凳子丢到一边,竟有些许颓唐地把胳膊搭在膝上,微微别过脸,开口沉沉地说:“我饿了。”

    此刻天已放晴,她收了伞,忽然也没那个兴致再去医馆帮忙,只垂首慢条斯理地按原路返回。

    从宣宗皇帝末年起,沈家的江山就一直四面漏风,北有突厥南有后燕,前后受敌。如今眼看着是打胜仗了,不知回朝的将士能得到怎样的封赏。

    “今天正好轮到爹爹朝参,”宛遥这样思忖,“等他回家我可以问一问……”

    随即又想起老父素来不喜欢项桓,忍不住担忧,“爹该不会直接对我说他战死沙场了吧……”

    一面想,一面心事重重地拐进坊间的巷口。

    临街的酒楼前人来人往,早起不是食店开张营业的时候,只有个店伙垫脚在擦顶上的招牌,门边蹲着歇脚的挑夫和乞丐。

    宛遥从旁经过时,角落里的两道身影便极有默契地对视,继而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狭小的夹道一览无余。

    在走出百步之后,她就已察觉到数丈外有不同寻常的声音,宛遥没有回头,只略侧目看了看,对方果不其然也跟着缓了片刻。

    太阳照出一长一短,略微模糊的影子来。

    她心里不甚焦虑地颦住眉,收回视线,比及之前加快了步伐。

    而身后之人也同样加紧速度,保持着距离毫不落下。

    巷中深不可测,过了开坊门的那阵高峰,这会儿人迹寥寥。

    宛遥在前面走,那两人在后面不露声色的跟,一时半会儿不见得能甩掉,只寄希于能快些回家。

    青石板路的一侧,某间民房开了门,睡眼惺忪的老汉正往外倒残水,定睛看时才发现是当年的龚掌柜,大老远他就瞧见宛遥了,拎着铜盆啧啧出声。

    “哟,这不是宛家的闺女吗?”

    他哼道,“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自从生意一落千丈后,龚掌柜便只能窝在家中靠卖鞋过活,每回见着宛遥总忍不住嘴贱两句过过瘾,虽然她已经好多年没钻过人家院墙了。

    “以往跟着那臭小子不是挺会折腾的么。”他边浇花边数落,“隔三差五招猫惹狗的。”

    “昨儿在人家门口放鞭炮,今儿就能把戏台的大棚扯下来……现在怎么样,这小子不在了,没人罩着你了,知道学乖啦?没用!”

    “你叔我可都记着呢,就你小时候干的那些好事,说出去看谁家公子敢娶你。”

    宛遥没功夫理会,她越走越快,索性提着裙子小跑起来。

    巷子深处的两人也随即撒腿。

    “嘿,这丫头也不知道打声招呼。”

    前面便是巷口,明朗的日光直直落下,只要出了这儿离家门就不远了。

    宛遥刚跑过去,头顶忽有劲风划过,铮然一阵巨响,她愣了一下,本能地转过身。

    视线里,那把亮银色的长.枪正深深钉入地面,尾端犹在轻颤,如往昔般凶煞非常。

    宛遥从这柄枪上瞧出熟悉的味道来,当下欣喜地回头——

    雨后初晴,马背上的少年威风凛凛,手持缰绳逆光踞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项桓!”宛遥满脸意外,抬眼时被日头一晃,半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