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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说没人种,更没人敢种,刘赋就知道这里面的事不简单。
“老人家,究竟是因为什么?种地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怎么还牵扯到了人命啊?”
萧滢儿这时也在一侧帮腔道:
“是啊,奶奶,能跟我们细说说吗?”
这时候还不等老人家张口,屋里那个正在蒸饽饽的小孩儿,已经慌忙从小凳子上下来,跑出来冲着自己奶奶做了个闭口的手势。
屋里的老头耳聋听不见,依旧在烧着火,同时转过脸朝屋外的刘赋他们看了一眼。
这位老奶奶一见到孙儿阻止自己,猛然间好像回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急忙一摆手说道:
“没什么,没什么。”
“公子和这位小姐,水等一下就开了,喝过了热水以后,老身再给你们装上一点留在路上喝。”
“这里的事你们千万别打听,也千万别再问了。”
不一会儿,水端上了刘赋喝了几口,一看从这老人家嘴里也问不出什么话了,留下一锭银子压在咸菜上,然后悄悄走了。
在老人旁边的左邻右舍里又四下打听了一下。
没想到这些邻居们显得更加冷淡,一开始听说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还有几分热情招待他们。
但是从刘赋一开口打听土地的事儿,立即便冷起了一张脸,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这几处庄稼院的人都被刘赋挨个问了一遍,结果都吃了闭门羹。
没办法,刘赋只好到稍远一些的地方继续想办法去问。
但接连又问了几家,同样是得不到回复。
再往前走,总算看到一户稍微气派一点的宅院,此时刘赋正要上门去问,忽然从身后蹿出一个老人,一把拽住了他的肩膀。
“年轻娃,快跟俺回去!”
刘赋和萧滢儿回头一看,这不是一开始碰到的那户老人家里,坐在灶台烧火的那个老头子吗?
只见这老人现在满头大汗,明显跑了一路,气喘的不成样子。
刘赋他们被耳聋的老人又拽回到了庄稼院,不会说话的小孩远远地打量起他们来。
那个老奶奶一看他们回来了,赶忙把双手合十念叨起来:
“谢天谢地,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他们总算没惹出事来。”
萧滢儿一脸不解的问老人家:
“奶奶,你怎么叫人又把我们追回来的呀?”
原来刘赋他们一开始来这里讨水喝,又开始一直打听起了土地的事,老人心里已经有所防范。
过去因为这些土地的事,当地闹出过许多流血的事件,许多人最后把活生生的性命都丢在了里头。
这里头甚至还有豪强劣绅伪装成过路的商贩,欺负老百姓们诚恳朴实,暗中从他们嘴里套出了实话,然后再派人过来收拾这些小老百姓。
这些年来,大家伙儿早就被坑苦了,纵然现在见到刘赋这样的人过来,也是心里多有防范,哪儿敢吐露真言?
也是刘赋和萧滢儿的善心帮了他们,临走时看这户人家穷,放了十两银子在咸菜上。
老婆子才知道原来是错怪了好人,一看刘赋他们牵着马径直跑到庄上的劣绅家里去了,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这才叫自家这个耳聋的老头子拼命的跑,赶在他们没有把命丢在劣绅家之前,把刘赋他们给拽了回来。
搞了半天原来是这么回子事儿。
刘赋看这老两口都是好人,而且现在话也已经摊开说了,顿时说道:
“奶奶,您应该也看出来了,我们都是好人,要不您把当地的事儿跟我们说说,说不定我们能解决呢?”
老两口儿也算看出来了,当地的劣绅打手们巴不得从百姓身上抢银子呢,他们把地皮刮去五米的心都有,怎么可能会好心给自己钱呢?
而且还是十两银子这么多,足见眼前二人不是坏人。
当下,老两口儿一咬牙,也就不瞒着刘赋了。
“年轻娃啊,俺们不盼着你能给解决问题,这几十年里发生了好多事儿,怀王来的时候说给我们百姓做主,叫俺们有冤伸冤,有状告状,最后那些狗大户们还不是一点事没有?回过头来就把俺们老百姓往死里整啊!”
“怀王被辽东王打跑了,辽东王说是要为俺们做主,口号喊的震天响,最后老百姓把状一告,那些狗大户还是啥事都没有,转过天来趁夜里把十几个告状的庄户们,家门上锁,然后放一把火,全都给烧死了!”
“辽东王死了晋王来,还是一样……大家已经不盼着有啥伸冤的机会了,你们要知道这些事,俺们大不了跟你说上一遍也就是了。”
经过从老两口儿嘴里了解到,刘赋真是气的火冒三丈,两手攥成了拳头青筋暴起!
原来这些土地在最开始,都是当地庄户人家的。
那些劣绅大户们,从上游直接断了这些土地的灌溉水源,把老百姓们地里的庄稼活活给旱死!
百姓们为了庄稼能活下来,于是只好去挑水浇灌庄稼,结果附近的其他水源都被当地士绅大户强占,取水还得交钱,而且价格贵得离谱。
百姓们去找府衙告状,谁知道这些官绅们勾结一气,就刘赋他们刚才差点进入的那户宅院,就是当地一个劣绅的家宅,这劣绅长久欺压当地百姓,而他更是当地县令的小舅子,有个县令姐夫罩着,百姓们前脚刚告完状,这劣绅回来了屁大点事没有,反手就开始报复这些老百姓。
没办法,逼得百姓们只能低价卖掉土地给劣绅,然后成为劣绅的佃户,花钱租佃户的农田种地,然后再上交一半的收成给劣绅作为租金。
明明是自己的地,结果还要自己花钱租来种,种完地的收成再给劣绅分一半。
这样摊算下来,最后老百姓种地的收成,除去了成本,基本上是劣绅获得七成,百姓们收到三成。
但是三成粮食根本就吃不饱,根本挨不过一年,这些百姓们必须得用野菜、树根就着粮食吃,才能勉强挨过一年,等到新一轮的粮食丰收。
本来这样还能勉强维持个生存,但这些狗大户又开始搞事情了。
本来一亩地的租金是三百文大钱,粮食打上来以后再分给士绅们一半。
现在这些士绅大户们规则变了,一次必须交五年的租金,过去租一亩地,租一年交一年的钱,一年交三百文大钱。
现在租一亩地,要提前交五年的钱,也就是一千五百文大钱。
这百姓们如何交得起?
有些人咬着牙砸锅卖铁,凑钱交上了。
想的是一次交五年也可以,这一次交了,后面还有四年就可以不用交了嘛。
结果到下一年,又变了,你还得再提前交五年的!
等于老百姓租种的第二年,已经提前把这一亩地十年的租金付过了!
这下可没人再交钱了,一个是真没钱了,再一个士绅们说话不算数,今年交了,明年再让你提前交五年的钱你怎么办?
老百姓们不交钱,士绅便不让他们种地,但是不让他们种地,提前交的那些租金却是不退。
用士绅们的话说:
“你提前交了种地的租钱,地就在那里,是你自己不种的,关我什么事?”
“什么?你已经提前交了十年的租金了,为什么还要交钱?那是啊,我们这儿就这个规矩,你得提前再交五年租金才能种今年的田,不服?县令是我姐夫,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