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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行驶中的蒸汽自动车缓缓地慢了下来,转动的机械齿轮和蒸汽液压机也慢慢的停止运转。
紧接着,车子便停靠在了执法厅的正门口。坐在车厢前头的巴德罗急忙下车,为后座上斜躺着的身躯肥胖的老板打开车门。
只见达特·维克多低着头,挺着肚子,从车厢里面缓缓地钻了出来,然后踏上了面前向上延伸的台阶,朝着执法厅的大门挺肚而去。
屹立在他面前的执法厅是一栋庄严、古老的城堡,永远敞开的大门前两侧各自摆放着一座高大的石像——代表正义与公正的执法者。
当肥胖身躯的达特挺着大肚子,走到了两座执法者石像面前的时候,他满是油脂的圆脸上却做出了一副嗤之以鼻的嘲笑和轻蔑态度。
在他的眼里,所谓代为正义与公正的执法者,只不过是掌权者手中的暴力工具。换成通俗易懂的说法:执法者只是贵族的狗腿子而已。
偌大的执法大厅内人潮涌动,且充斥着各种嘈杂喧闹的暴力和声音,其中夹杂着粗暴的殴打声、痛苦的哀嚎声,以及低俗的辱骂声。
执法者和各种罪犯分别是这里的主人和常客。作为站在对立面的两个典型代表,他们是这座死气沉沉的地底城市内独有的一道风景。
混乱不堪的下城区内盘踞着几十个罪犯团伙,这里的每一天都会发生不少于数十起的抢劫、偷窃、强暴,或是杀人的犯罪行为。
而执法者和罪犯的抓捕游戏,就像野猫和老鼠一样,从不间断的在下城区各个区域的街头小巷内重复上演着。时时刻刻,日复一日。
当高贵且傲慢的达特·维克多拖着肥胖的身躯出现在喧嚣的执法大厅时,各种吵闹的声响截然而止,整个大厅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又矮又胖的达特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轻蔑的目光随意的扫过出现在他面前的每一个身影。就好像他才是这座执法厅的掌权者。
周围的执法者和罪犯纷纷为高贵的达特让出一条通道,步履懒散的达特则笔直的继续朝前移动着脚步,西装打领的巴德罗紧随身后。
“尊贵的达特·维克多先生,”一位身着制服的执法者立即凑上前,毕恭毕敬地称呼道,“请问有什么需要我为您效劳?”
“罗洛德,”达特直呼其名,用着平日对待手下的语气,向面前的执法者询问:“你们的执法队长在吗?”
罗洛德依旧言语谦卑回答道:“达特先生,卢姆长官此刻正在审讯室询问犯人。您有什么急事找他吗?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呢?”
“我的女孩们不见了,你能够帮我找到吗?”达特对着面前的执法者笑了笑,然后替对方回答道,“这件事只有卢姆能够办得到。”
听到这句话后,罗洛德原本满是期待的神色,立即变得有些低落。“抱歉,达特先生,”他谦卑地说,“这件事我确实无能为力。”
对方给出的答案,显然在达特的预料之内。“这件事你办不到没关系,”他仍旧笑了笑,“我相信另外一件事你一定能够办到的。”
“什么事?”罗洛德下意识的问道。他充满期待的神色即显得有些激动,又有些疑惑。
达特随即吩咐道:“去告诉卢姆,我在他的办公室等他。”说着他便挺着肚子,朝通往二楼的台阶而去,直奔执法队长的办公室。
当高贵且傲慢的达特·维克多的身影消失于执法大厅后,嘈杂喧闹的声音再次死灰复燃,就像沸腾的水在一口大锅里,不停的翻滚。
达特随手推开了面前虚掩的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些被钉在墙壁上的荣誉勋章,它们循着显示地位或职责的方式整齐排列着。
这是一间较为宽敞且庄重的办公室,房间里面有一张方形的黑色长桌,周边摆放着几张舒服的靠背椅,武器架上则摆设着各种枪械。
在百般无聊的等待中,达特走到武器架边上,取下一把有些奇形怪状的双铜管和双扣压扳机的手枪,且饶有兴致的拿在手中把玩着。
这把手枪的两根铜管左右并列成一排,中间横着一根三指宽的红色方木;两个扣压扳机则上下叠加着,只不过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这把双管的扣压手枪,分别都有制动的开关,也就是说可以两发同射,或者关闭另一个制动开关,达到单发射和双发射的不同要求。
作为一名贵族,达特自然也有属于自己的手枪,而且不只是一把。但他从不随身携带那些枪械。对于超凡者而言,杀人不需要子弹。
达特将这把古董式的双管手枪放回武器架上,然后又拿起一把齿轮手枪,整个枪身就是一根六寸长的铜管,枪把手则直接斜在下面。
枪管的左侧是一个蒸汽指南针,连接着另外一根较小的铜管,铜管的中间向上延伸接连着几个相互衔接的齿轮,末端则弯入枪管中。
只要扣压扳机按下,静止的蒸汽指南针就会立即跳动,然后那些齿轮跟着迅速的转动,最后通过气压直接将弹夹内的子弹冲压出去。
这把齿轮手枪是已经被毁灭的旧世界遗留下来的武器,但是它的威力却仍然不可小觑,而最大的缺点就是出弹的速度有些迟缓。
达特无聊的摆弄着这把齿轮手枪,试着退出底下的弹夹,瞧见里面居然装着几颗黑色的铁铅弹后,他又将弹夹重新装上去。
接着他慵懒的举起这把手枪,在空旷的房间内随意的寻找目标,然后他露出了邪恶的笑容,随即朝着一个铜制的勋章扣动扳机。
两秒钟过后,轰的一声枪响,墙壁上挂着的那枚太阳勋章直接被铁铅弹打穿,冒出了一个浑圆的黑洞,而铁铅弹则嵌入了墙壁里面。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虚掩的房门被猛地从外面推开,面色严肃及恼怒的卢姆·巴迪豁然出现在门口。
达特·维克多听见推门的声响后,缓慢地转过肥胖的身躯,看着面色严肃的执法队长,露出一副即无辜又带着歉意的虚伪表情。
“嘿,卢姆老弟,”他那张满是肥肉的脸,挤出一丝虚假的笑意,亲切的开口:“真是抱歉,我不知道这把枪里面居然装着子弹。”
这位来历不简单的执法队长,却根本没有给达特·维克多好脸色看,而是直接上前粗暴的从对方手中夺过那把冒着黑烟的齿轮手枪。
“我可比你大好几岁呢!达特老弟!”卢姆稍微平复下躁动的情绪,不禁反问对方:“怎么样,这把齿轮手枪的威力不小吧!”
卢姆粗暴的行为,让达特有些措手不及,但他并未恼怒发作,而是客观的评论道:“这把齿轮手枪威力是不小,但却不实用。”
执法队长突然抬枪指向达特的脑袋。“只需一颗子弹,我敢保证就算是超凡者,也得下地狱。”他的声音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
“我最讨厌别人拿枪指着我的头,”达特面色骤变,皱着眉头提醒对方,“卢姆,我好意奉劝你一句,把枪挪开,当心擦枪走火。”
只见,达特满是肥肉的脑袋上突然冒着热气,鼻子尖上缀着几颗亮晶晶的汗珠,眉毛怒气冲冲地向上挑着,嘴却向下咧着。
执法队长的嘴角却露出一丝微笑,像是无奈,又像是鄙夷,他语气淡淡的说:“达特老弟,别担心。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
达特气愤的哼了一声,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我知道是玩笑,但你的——”
“那你为什么生气?”卢姆打断道。随即将枪口放下,接着他走到武器架前,将握在手中的齿轮手枪放回原处。
“——这个玩笑是不是有些开过头了。”达特接上自己还未说完的话。
“这不过是个玩笑。”卢姆却耸耸肩,语气随意的说,“有什么好在意的呢!竟让你这样气恼!”
“我的父亲曾经告诫过我,”达特皱着眉头,冲卢姆怒目而视,“他说:‘如果你认真听,所有的玩笑,都带有认真的成分。’”
望着恼怒不已的达特,卢姆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旋即就转开了话题,侃然正色的询问:“说吧,特意来执法厅找我有什么事?”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达特气急败坏,脸色白一阵红一阵,硬压着嗓门说话。
“我不喜欢揣测别人给我的暗示。”卢姆坐在椅子上,一边点着烟,一边说着话,“所以你想说什么,就直接一点。”
瞧见对方装糊涂后,达特便直接挑明了:“我的女孩们不见了,也许你可以帮我找回来?”
卢姆并没有急于开口,而是缓缓地梦游般地将香烟送到嘴边,而后慢慢地吸一大口,吞进喉咙,白色的烟雾便从他鼻腔中喷吐出来。
“当然,这个忙不会让你白帮的。”达特用暗示的言语利诱道。跟着他满脸肥肉开始褶皱在一起,挤满笑容,看起来猥琐到了极致。
卢姆仍旧没有开口回应,又吸了一口,盯着旋转上升的烟圈,一个个烟圈从他口中喷出,在嘴的不远处扩散,再扩散,最后消失掉。
直到他掐灭了烟,吐出最后一个烟圈,望着那扩散开去的烟雾,严肃地说:“如果你是因为这事来找我,那我劝你还是请回去吧!”
“你要是喜欢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孩,我可以大方的送几个给你玩玩,”达特有些玩味地说,“但你不应该把我的女孩们给藏起来。”
“她们不是你的物品,也不属于任何人的物品。”卢姆尖锐的指出,紧接着转而反问达特:“你觉得我能够把女孩们藏到哪去呢?”
“那些女孩究竟犯了什么罪?”达特厉声质问道,“你有什么权利把她们从我的姬院里面带走?”他的话语中带有一丝挑衅的味道。
“她们没有犯罪,真正有罪的那个人是你。”卢姆脸色凝重地说,“你为了榨取那些女孩可观的收入,不惜强迫她们吸食销魂剂。”
“这不关你的事,”达特狠狠皱眉,口气生硬,言辞也变得激烈,“我的那些女孩们,你究竟把她们藏哪去了?”
“卢姆,别给自己找麻烦。”他真的生气了,双手紧紧握住,微微颤抖着。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仿佛就像一个要爆炸的大气球。
“我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他脖子上的经脉抖抖地立起来,脸涨得通红,从脖子一直红到耳朵后,那样子就像是愤怒的獠牙野猪。
而那双原本的小眼睛一下子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盯住对方,眼中喷出的一团火,仿佛烧掉面前的惹怒他的家伙。
“这里可是执法厅,不是你的地盘。”卢姆刻意提醒道,“不要摆出那副吓人的样子瞪着我,那样只会让你自己更加难看而已。”
“只要你把那些女孩交还给我,”达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张开肥厚的大嘴,“你可以尽管的开出任何条件,我都会尽量的满足你。”
“刚抓捕的一个犯人正等着我去审讯呢!”卢姆根本不会理达特,直接转开了话题,“如果你没有别的事要说,我就只好失陪了。”
“既然你不打算告诉我,那我们就说说其他的事!”达特脸色阴沉地说。
“矿区那边近日遭到不明生物袭击,那些毫无反抗能力的矿工已经死了好几个,你身为下城区的执法队长,难道不该调查此事吗?”
“这件事确实应该派人去调查。”卢姆回应的语气听上去很认真,而他也的确有这个打算。
根据他所得知的消息,不只是维克多家族的矿场,遭受到所谓的不明生物袭击,兰尼斯家族以及其他贵族的矿场同样遭遇如此情况。
“很好,既然你有这个态度,”达特露出较为满意的表情,“那么我希望你能够尽快将此事调查清楚,并将那些怪物消除干净。”
“你还有别的事吗?”望着那张令他厌恶的嘴脸,卢姆有些不耐烦的回应,“如果没有的话,我得下楼去审讯犯人。”
“跳蚤街的布兰特,”达特一边走到对方面前慵懒的坐下,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即使你不认识他,想必你也应该听说这个名字吧!”
瞧见卢姆没有回应后,他接着自顾自地说:“他从我的保险柜里拿走了一笔数额不菲的金币,这种明目张胆的行为无疑是在抢劫!”
“你有证据吗?”执法队长简而直言的强调。
“难道从我口中说的话会是谎言吗?”达特用巴掌使劲的拍了下桌面,“你应该派出一队执法者前往跳蚤街,即刻对他进行抓捕。”
然而,他面前的执法队长却持怀疑态度,并用十分严谨地语调回敬他:“我不能仅凭你的一面之词,就胡乱抓捕安分守法的平民。”
“你是在开玩笑吗?”达特尖锐的指出,“布兰特和他的那些同伙可是整个下城区最出名的盗贼,你居然说他是安分守法的平民?”
胖子怒睁着小眼,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的粗气一鼓一张,以质问的目光注视着对面的执法队长。而这间屋里的紧张气氛急剧上升。
“代表‘正义’与‘公正’的执法队长,卢姆·巴迪,”达特刻意的试探道,“难道抓捕罪犯,不是你应该履行的职责吗?”
“仔细查证,不冤枉好人,不放走坏人,才是执法者需要履行的职责。”卢姆回应道,“为了以示法律的公正,我会派人去调查。”
达特能够听得出来,对方只是在敷衍他。但他不甘心的继续问道:“我倒是很疑惑,作为一名执法者,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我站在光辉之下。”卢姆答非所问。
达特则露出些许吃惊的神色,随后酸酸的说:“噢,我们现在可都站在光辉之下的阴暗之地,难不成你还想重回光辉的怀抱?”
卢姆没有回答对方,但他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他不会甘心永远被囚禁在这个钢铁环绕、不见天日的地下城市。
哪怕让他手握荆棘死在追寻光辉的路上,他也绝不卑微苟且地活在黑暗的坦途。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回到上城区。
“想要重获光辉和自由,你就该做出抉择,”达特提醒他,“要么依附维克多家族,或者投靠兰尼斯家族,你只有这两条路可选。”
“作为一个曾经的失败者而言,我不会再次选择同为失败者的——血乌鸦或者黑玫瑰。”卢姆言语坚定的回答。
“你这个狂妄的家伙,迟早你会为此刻的抉择而后悔的。”说着恼怒不已的达特·维克多便摔门而去。
曾经有人对卢姆·巴迪说过这样一句简短的箴言:人最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后悔。
这位坚持维护正义和公正的执法队长,曾经有过悲痛欲绝的悔恨和自责,但此刻的他却无比坚定着自己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