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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姆站在窗户前,俯瞰楼下的街道,瞧见达特·维克多钻入了一辆灰色的蒸汽自动车内,并从他的目光中缓缓驶离。
窗外突然刮起一阵冷风,只见一团团浓密的灰尘和各种垃圾,从街头一阵阵卷过,街道上那些来往的行人便都背过身去。
玻璃窗户被风吹得直摇晃,沙沙作响;屋顶上的瓦片也发出嘎嘎的响声。即使在屋子里,卢姆也能闻到一股街上的恶臭味。
那些盘旋在钢铁天棚顶端的、密密集集的、整齐排列的喷淋头内,突兀洒下了密集的水珠。大量的雨水冲洗着肮脏的街道和行走的路人。
窗外,雨淅沥淅沥地下着,形成一幅如烟似雾的优美的水墨画。
雨,滴嗒滴嗒地掉在地上,像是在弹奏一首悦耳动听的小曲,拨动着他的心弦。
在关上窗户的时候,一滴雨水落在了他的手上,细细如丝,引起他的思绪万千。
冷风席卷着雨水,一同从窗外吹了进来,将桌上摊开的书页轻轻卷起,又缓缓落下。
只见翻开的那页纸张写着:尽管时代更替,制度交叠,权力流转,然而有些事却是不会变的——执法者永远站在制定法律的一方。
卢姆重重地合上书页,离开了办公室,安静地走出去后,又无声地将门关上。他一步一步地踏着台阶走下楼,感受着脚下的坚实感。
紧接着他来到了一楼的执法大厅,这里一如既往的充斥着执法者和各种罪犯的喧哗与吼叫,甚至是骚动及暴力。却没有任何的意义。
因为这座孤独、冰冷的城市里,到处都是罪犯和恶徒,执法者不可能把所有的罪犯全部绳之以法。甚至有些执法者与罪犯同流合污。
卢姆·巴迪和大部分利欲熏心为了金钱可以放弃底线的执法者不同,他始终坚守着自己正义的准则,为小人物发声,绝不违背良心。
执法队长的出淤泥而不染,让其他的执法者们对他敬而远之,将其视作异类,然而卢姆却并不在意。始终坚守着自己的底线和信念。
作为执法者,若是守不住廉洁和公正的底线,那么必然引起腐败,带来黑暗。其实这座城市已经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无尽的黑暗。
卢姆快速的移动着步子,穿过狭长的走道,走进最里侧的一间审讯室。
他推门进入了审讯室后,里面关押的嫌疑人就主动开口说:“你已经把我关在这好几个时辰了,打算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审讯室的门是用厚重的铁板制成的,而审讯室里面也宛如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柜,四周的墙面和天花板,全部都是厚实的银光色钢板。
这是一间标准的审讯室,一个身材健壮的男人,手脚都被拷上了锁链,规矩的坐在一张方形的铁椅上,座椅下方有固定双脚的装置。
一些简单的金属审讯器材,在微弱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淡淡的幽光,以及金属器材上一些难以消除的暗黑色痕迹,显得十分恐怖。
卢姆没有理会嫌疑人,而是低头看了看戴在手腕上的机械表,发现那颗细长的秒针已经停止运转了。时针则定格在7点左右。
“你根本就没有证据证明我就是凶手,”嫌疑人的声音极其不满,“放我出去,听到了吗?”他的话音落下,审讯室内又恢复寂静。
嫌疑人年纪大约二十五、六岁左右,蓄着一头短发,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则泛着迷人的色泽。
以及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若不是满身的血迹,任谁也不会怀疑他会是一个杀人嫌犯。
嫌疑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沾染鲜血的领口微微敞开,遮盖着绣在领口处的一朵黑玫瑰。衬衫袖口卷到手臂中间,同样满是鲜红。
卢姆没有说话,而是掏出打火机和香烟盒,他点燃了一根香烟,然后挪开椅子,隔着一张长条形的桌子,直径坐在了嫌疑人的对面。
“怎么,你变成哑巴了吗?”嫌疑人的脸上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心里却是异常的平静。就好像他不是这里的犯人,而是客人那般。
卢姆朝着对方吐了口烟圈,正色道:“我可以告诉你,你永远都出不去了。”他那严肃的口吻,残忍地如同法官宣判犯人死刑一样。
呛鼻的烟雾,扑面而来,嫌疑人下意识地皱眉,伸手挥了挥烟雾,随口嘟哝了一句:“永远?永远是多久?”
“先给你一个忠告——别抱不切实际的希望。”卢姆斩钉截铁地说,“你今后也不会受到审讯,因为我已经掌握了你的亲笔供词。”
“什么亲笔供词?”嫌疑犯人面露疑惑,语气像是很不确定,“你该不会是想要凭空捏造虚假的证据吧?”
卢姆寒声开口,他的嗓音有些变形,看着对方的眼神也变了:“对于你这种残忍至极的罪犯,我已经不想在浪费任何精力和时间了。”
“好吧,我承认。”嫌疑犯人正色道,“我的确认识那个女孩,并与她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但将她残忍杀害的凶手绝不是我。”
卢姆用鼻子吭声冷笑,语气轻蔑的回敬道:“所有的罪犯,在接受审讯的时候,几乎都会为自己的犯罪行为进行百般狡辩和抵赖。”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罪犯。”嫌疑犯人用高亢嘹亮的声音反击道,“另外奉劝你一句,不要用对待罪犯的态度来对待我。”
“我只相信我的眼睛,看到的事实。”卢姆短短的一句话,就已经判了坐在对面的嫌疑犯人的罪行。
“你看到的事实,未必是所有的事实。”
“我看到的事实,是你无法狡辩的事实。”
面对如此坚毅的眼神和立场,嫌疑人决定不再为自己辩解,而是用略带调侃的语气说:“那你还等什么,直接把我关进监狱吧!”
既然坐在面前的执法队长已经认定了他就是杀人凶手,就算他在怎么冷静地解释,也只会越描越黑,还是会被对方认为是在狡辩。
“在这上面签了字,你就可以住进监狱了。”卢姆将一份口供记录,以及一支银色的钢笔摆在罪犯的面前。
“如果我不签字呢?”嫌疑人两眼空洞的注视着天花板,仍由头顶刺眼的灯光射入眼中,对虎视眈眈的审讯官完全视而不见。
卢姆嘴里又吐了几口烟,烟雾很大也很浓,形成一圈一圈的白色烟圈,在审讯室里飘荡,而又很快的散去,只留下一股呛鼻的味道。
“瞧见没,这些金属器材上面还残留着血迹,”卢姆摆弄着一把钢丝钳,威胁道,“我不介意用它们逼迫你在这份供词上签字。”
“你不但捏造好了虚假的供词,现在还打算用暴力的手段逼迫我签字。”嫌疑人挤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法律只属于执法者吗?”
卢姆对于案犯现场记忆犹新,那是一间地板上铺着粉红色瓷砖的房间,充满放纵和堕落的情调。
全身袒露的女孩肚子被剥开地死在那里。她的咽喉被掏出了一个大洞,锋利的划痕从她左边的肚子一路切割到脸颊。
腹部的裂痕也一样,伤口从心窝直切到下腹部。像老旧床垫的外层帆布被切割开一样,内脏有如弹簧或棉絮般从肚子里翻出来。
女孩全身是血的躺在粉红色瓷砖上,而嫌疑犯却并不在房间里面,但很快几个执法者就抓住了嫌疑犯。或者说嫌疑犯是自投罗网。
卢姆却依靠自己的推断和获取的讯息,认定杀人凶手就是眼前的男人。所以他将一支钢笔和填好的认罪供词摆在了嫌疑犯的面前。
此刻,他已经失去了耐心,因为无论他花多少时间审讯下去,都不会有任何的结果。所以他打算用自己的方法,给罪犯套上枷锁。
几个小时之前,几名被害者的遗属,带着几近绝望的愤怒向他抗诉,要求给犯罪者更重的刑罚,要求处以极刑。
要说为什么他们的愤怒会如此强烈,那是因为这个杀人凶手不为自己犯下的罪行感到悔恨,反而一直辩解自己不是杀人凶手。
在卢姆的威胁下,嫌疑犯只是稍微的犹豫了一会,便很痛快的在那份伪造的供词上,签写了自己的名字:佛罗多·兰尼斯。
“怎么,你不想回答我的问题吗?”签好名字后,嫌疑犯再次开口道,“法律只属于执法者吗?”
“法律是帝国的法律,”卢姆郑重其事地说,“而帝国制定的法律,就是为了打击像你这样凶残的罪犯。”
“帝国已经抛弃你了,你却还要为帝国效力。”嫌疑犯浅浅一笑,戏谑的说,“我劝你应该认清眼前的事实,做出更好的选择。”
“只要是在这座孤独冰冷的城市里,任何人都没有更好的选择。”卢姆平静地说,“就如同现在的你一样,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卢姆从杀人凶手的面前拿走了那份他亲手伪造的供词和钢笔,然后他从坐的椅子上起身,准备离开这间狭窄且烟雾续绕的审讯室。
“任何时候,任何情况,我都有选择的余地。”嫌疑人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表情,“正直的卢姆·巴迪,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最后再说一遍,我不是凶手。”
说出这句话后,原本被锁链牢牢铐住的佛罗多·兰尼斯便从这间审讯室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卢姆看着瞬间从他眼前消失的罪犯,又低头看了看供词上的签名,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傻瓜,从始至终一直都被对方耍弄着。
就在这时,他的肚子突然发出一声抗议的叽咕声,随后一股强烈的饥饿感涌了起来。仿佛胃要着火一般。不可遏制,并且越来越烈。
为了忙着审问各种罪犯,这位恪尽职守的执法队长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而现在饥肠辘辘的他,急需要去填饱自己的肚子。
卢姆拉开了审讯室厚重的铁门,穿过了来时的走道,登上了向上的台阶,又重新回到了那片充斥着喧闹与吼叫的执法大厅。
其实在这个异常拥挤且喧闹的,充斥着暴力和反抗的,塞满了各种罪犯的执法大厅里,有很多罪犯,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恶人。
当他们触犯法律,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的时候,只是因为他们无法再继续忍受饥饿和贫寒,在死亡的逼近下不得不做出最后的选择。
“卢姆队长,”一副焦虑神态的罗洛德急忙走到他的面前,开口道:“你刚刚审问的那个嫌疑人,有可能是佛罗多·兰尼斯。”
“不是有可能,事实就是。”卢姆一把将凶手供词的档案拍到对方的身上,“你应该早点告诉我,而不是现在。”
罗洛德接过档案,立即翻阅夹在里面的供词,在瞧见上面填写的签名后,随即露出委屈的表情说:“我也只是猜测,并不敢肯定。”
“我们是不是立即把他给放了?”罗洛德继而又向面前的上司提出建议,“毕竟他是兰尼斯家的人。”最后他刻意强调对方的身份。
卢姆面不改色的撒谎道:“他仍然被关在那间审讯室,”他决定耍弄一下面前的罗洛德,“现在就劳烦你亲自去把他放出来吧!”
罗洛德将档案搁在一旁的桌子上后,没有任何的迟疑,便朝着地下室的快步而去。对于他而言,这是巴结、讨好兰尼斯家族的机会。
在这座被贵族统治的城市里,根本就不存在公正无私的执法者,因为即使是代表正义的执法者,也不能对贵族行使法律赋予的权力。
法律只不过是一群自私自利的贵族制订出来保护他们自己的,他们怎么会允许法律伤害到自己呢!在这里,只有因果与时间最公平!
即使在整个帝国,也是由有权势的人来决定什么叫做正义。也就是说,有权势的人享有任意制造正义的特权——和取消正义的特权。
正因为如此,罗洛德才会想要巴结投靠拥有权势的兰尼斯家族,以获取自身的富贵。但他并不是个例,而是大多数执法者都是如此。
然而,那间审讯室内并没有佛罗多·兰尼斯的身影,当被耍弄的罗洛德返回执法大厅寻找执法队长时,卢姆的身影早已经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