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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两人抵达王家大宅的正门。
望着这高高的围墙、气派的大门,顾旭不由得感叹,不愧是财主家的豪宅,这面积起码有自家那小院子的七八倍大。
王财主家的遗孀早已在大门外等待。
这是一个丰韵娉婷的年轻少妇,看上去二十来岁的模样——她身穿粗麻孝服,以生麻束发,梳成丧髻;面容姣好,却满是泪痕,一双眼睛红通通的,显然刚刚还在为逝世的丈夫痛哭流涕。
在少妇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矮胖的小男孩,看样子应该是王财主的儿子。
他披麻戴孝、脸色惨白,低着头看自己脚尖,一言不发。
“两位是来自驱魔司的大人吗?”见到顾旭和时小寒后,王夫人抬头问道,“敢问二位如何称呼?”
“驱魔司巡检,时小寒。”时小寒昂首挺胸地回答道。
顾旭沉吟两秒,回答:“在下萧长寿。”
谨慎起见,他临时瞎编了个化名。
“原来您就是号称‘无情斩鬼刀’的时女侠啊!”王夫人有些惊讶地看了时小寒一眼,“久仰大名,小女子失敬了!”
然后她望向顾旭,目光在他身上停留许久,迟迟不肯挪开:“这位萧公子长得真俊!”
“夫人谬赞了。”
顾旭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吐槽道:这位夫人,您的丈夫还尸骨未寒呢!
顾旭和时小寒在王夫人的带领下走进宅院。
这是一座开阔宽敞的三进四合院,正房、厢房、耳房、庭院、水塘、假山应有尽有,含隐蓄秀,看似古雅低调,却暗中尽显奢侈。
只是现在,这里烟雾缭绕、魂幡飘荡,空气中弥漫着纸钱焚烧后的气味。整座大宅都笼罩在一种凛然、钝重、驱不散的阴郁之中。
此时距离王财主去世未满七天。
因此,他的遗体并未下葬,仍然摆放在屋中,穿着寿衣,脸上贴着黄纸,看上去有些吓人。
“两位大人,你们一定要杀掉那只恶鬼,替我的丈夫报仇啊!”看到丈夫的遗体,王夫人又忍不住开始哭哭啼啼,一边抽噎,一边用丝绢手帕擦眼泪。
“夫人您放心,我们一定不负所托!”时小寒说道,然后她舔了舔嘴唇,望向顾旭,“你不是号称驱魔司里最了解鬼的人吗?快把鬼怪找出来,我来解决它。”
对于隐藏在暗中的恶鬼,她不仅不害怕,甚至还有一点点兴奋。
“包在我身上。”顾旭微笑回答。
然后他转头望向王财主的儿子——那个白白胖胖、八九岁大的男孩。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王贵财。”
“之前向驱魔司报案的人是你吗?”
“是的,大人。”
“死去的王财主是你的父亲?”
“对。”
“那么王夫人就是你的母亲了?”
“不,她是我继母。”
顾旭看了一眼身姿妖娆、青春美貌的王夫人,再看向面前的矮胖男孩,心想这么年轻的女人,确实生不出这么大的孩子。
男人果然是专一的,不管多大岁数,都喜欢二十来岁的漂亮姑娘。
“贵财啊,你为什么坚定不移地认为,鬼怪藏在你的家里?”顾旭接着问道。
“因为我每天晚上躺在床上,都能听到敲门声,”胖男孩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但我打开寝室房门后,外面都空无一人。
“我想……杀死我父亲的鬼怪,现在肯定盯上我了……我好害怕,它趁我熟睡的时候,挖开我的胸膛,吃掉我的心脏,就像杀我父亲那样……”
这男孩神色憔悴,眼睛里尽是红血丝,显然已经很久没睡好觉了。
“贵财,别怕,这里有我,”顾旭摸了摸男孩的脑袋,就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柴犬,“先带我去你房间看看吧!”
“是,大人。”王贵财低下头,乖巧道。
…………
父母住北房,长子东厢房,次子西厢房,女儿住后院,佣人住倒座房,这是大齐王朝四合院一直以来的习俗。
作为死去的王财主唯一的儿子,王贵财自然而然独占宽敞舒适的东厢房。
四面出廊,流角飞檐,雕花窗棂,猩红帐幔。
富贵与雅致并存。
只是现在,为了辟邪驱鬼,这屋子门上插着艾叶,梁上挂着一柄桃木剑,窗户上还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符纸——黄纸红字,繁复诡异,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顾旭瞥了一眼这些看似高深莫测、实际毫无作用的符纸,默默摇了摇头——作为一个主修符道的修行者,他只觉得现在的骗子赚钱实在太轻松了。
他径直走到东厢房门口,抓住铜制门环,“咚咚”地敲了两下,问道:“贵财,你晚上睡觉时听到的,是这个声音吗?”
矮胖男孩王贵财微微皱起眉头,犹豫片刻,回答:“应该是吧。”
顾旭把男孩迟疑的模样记在脑海里。
然后他推开房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等身高的铜镜。
在这面铜镜中,顾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眉如墨画,目若朗星,好一个玉树临风的美少年。
只是比起前世的玻璃镜子,铜镜的成像效果要模糊得多,看上去就像是多了一层阴间滤镜。
镜子对门,这在风水上是犯忌讳的。
在顾旭读过的典籍中提到,镜子本身属阴,具光煞,对门摆放易形成招阴的气场,吸纳周围的晦气,给人带来厄运。
尤其王家最近正在办丧事,附近更是汇集着浓郁的阴煞之气。
众所周知,阴气是孕育恶鬼的温床。
王贵财的这间卧室,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鬼怪的安乐窝。
顾旭神色微凛。
他绕过镜子,环顾四周。
微弱的阳光透过窗户上的符纸,给屋内的物品镀上一层模糊的光晕。
室内家具精致而崭新,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但看上去并不舒适。
墙角处摆放着几盆绿萝,青翠欲滴,但未能给房间增添一分生气。
顾旭感觉呼吸的空气中也充满抑郁的情绪。
“贵财,你有没有想过,你晚上听见的敲门声,或许并不是从门外传来的?”
就在这时候,顾旭想起古籍里记载的一个案例,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大人,您是说……”矮胖男孩王贵财表情有些迷糊,似乎没听懂顾旭在说什么。
顾旭微微一笑,伸手在铜镜上敲了两下。
“当!当!”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房间。
王贵财顿时脸色煞白。
他伸手指着铜镜,踉跄着后退几步,险些摔倒在地,嘴里支支吾吾地喊着:
“对……大人,就是这个……我深夜听到的敲门声……就是这个声音……那鬼……它在这镜子里……它是想从里面出来……”
“莫慌。”
顾旭伸出一根手指,示意他保持安静。
接着他望向铜镜,咧嘴一笑。
他在镜中的倒影也咧嘴一笑。
他眨了眨眼睛。
镜中倒影也眨了眨眼睛。
他比了个剪刀手。
倒影也比了个剪刀手。
“要不咱们玩几局猜拳?”顾旭脸上挂着愉悦的笑容,向自己的镜像提议道,“来,石头剪刀布!”
然后他连输四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