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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小乔随众游客从码头刚步行到街道口时,就有一拨人蜂拥过来,围着我们这些背包客问个不停,犹如蝗虫群扑向了庄稼地里的棵棵植株。
“你们几个人过来的?我开的是面包车可以坐好几个人的。”一个中年司机模样的操作宁波方言朗声问。我们听不清,问了好几遍讲什么,还是不懂。他只好讲半生不熟的普通话,我们才勉强懂得。
“你们是要去哪儿?坐我的出租车去,价钱公道,绝不会杀客宰客的。”一个年轻人用夹杂着外地方言的普通话热情招呼。
“你们要住店么?我们的旅馆离这很近,价钱比宾馆便宜,可是住房条件服务质量也不比宾馆差。”一个大婶像和我们早就熟识似的,亲切地说。
“你们需要向导么?我们推荐的向导形象好气质佳普通话标准口齿清楚态度和气,而且知识面也广。可以单独请,你们也可以临时组团一起请。”一个漂亮伶俐的妇女说着就摊开一本广告册将拍摄得优雅的美女介绍给我们,她不管我们听不听,一个劲地夸她名下的向导具备如何如何的专业素养和职业操守。
我们这群人分别站在他们这些揽客者围城的圈子中央,看着他们喋喋不休的同时发问而不知所措。
几个人问完了,另外几个人又会从另外的游客那儿移步过来轰炸发问类似的问题。如此三番。有游客被说服跟他们走的。也有游客不知答应谁好,他们中居然有人因为抢客还吵了起来,叫得脸红脖子粗的,似乎还要干仗的架势。好在有伙伴在旁边急忙打圆场,即将爆发的冲突转眼就消失了。
我怕小乔受惊,在纷争将起的时候就赶紧拉着她走开了,可是再一拨又追过来了。太烦了!我立刻朝他们摆手,骗他们说:“我们已经和朋友约好了,朋友安排包吃包住,还兼做导游。现在正等他们来接呢,不需要你们的服务了。”
如此撒了个谎才摆脱了他们的轮番攻势。说实在的,这玩法足足让人觉得有些恐惧,深感势单力孤,万一说错了什么话,说不定就会受这拨人欺负的。也觉得烦,同样的问题被问好多遍,不答吧不礼貌,答吧又啰嗦。自己想怎样就怎样,还是懒得费那个口舌才好。
我们在一家商店门口,稍事站立,然后打开地图一看,啊!桃花岛,桃花镇,原来桃花岛是一个镇。
我一阵蒙圈,总以为桃花岛就是一座小岛,岛上有一个山庄,庄里几间房子,房前屋后栽满各种桃树.....到了实地,才知道是一个镇。
仔细看图,带桃花的名字有好多,什么桃花村,桃花峪,桃花港,还有桃花苑,桃花园。究竟哪个地方最接近或说最像黄药师练功修身的居所呢?我大惑不解。
“方姑娘,你聪明绝顶,给个意见,到底去哪才可以见到传说中的桃花岛?”我微笑着询问她。
“本姑娘路痴地盲,你是男人耶,自己决断吧!”她喝着刚买的水懒懒地说,似乎被船颠簸得有些疲倦了。“男人”两个字说得格外重一些,好像在提醒我,排除疑难果断抉择方显男子汉本色。
“嗯。那我们就去桃花村吧。因为村子周围大都有山有水,山上肯定栽满桃树。你说是么?”我不忘征询这个有点捉摸不定的美女。
“貌似有理。仔细看清地图不就行了?再不然问问当地人也行啊。”她漫不经心地说。
“不过,看地图是不知道哪地方好玩的,都是一些指示性的图标,哪儿都一样;当地人什么景点都熟悉,说不出哪地方特别好玩,哪地方特别不好玩。问当地人也是徒劳的。”我认真分析道。
“那现在查一下手机吧,看看有什么著名景点的介绍。”小乔建议说。
啊!我顿时觉得自己有些糊涂,没有定见,随口夸赞说:“嗯,还是你有主见。”我知道有谄媚的成分,但只要小乔高兴,即使挨她的几声讥诮,也是值得的。
她见我有些谄媚的模样 ,浅浅一笑:“呵呵,你真是个傻瓜!”
“我家乡出产稻子,可不产傻瓜。”我俏皮地辩护。
“说你是傻瓜,是对你的夸奖,说明你可爱。你看都什么时候了还争,还不赶紧找宾馆。肚子都饿了。”她故作鄙夷地说。状态上,小乔比之前活跃了一些。
“依照地图,桃花村还不是理想的目的地,没有什么太多太特别的看点,估计与许多新农村的建设布局都差不多。我们比较好的方案是,我们坐公交车先到塔湾这个地方找宾馆,然后再坐车去安期峰风景区玩,玩得差不多就返回住地吃晚饭,吃饱了去沙滩看海看落日。明天再向南挺进前往桃花峪风景区。行么?”我指着地图有点像军事指挥家拟定作战计划一样安排旅行路线,“咱们现在就去公交站台等公交车吧。”
“大叔,你站在地图前颇有临阵将军的风采耶!”小乔看着我揶揄道,“只要你那样认为就好。那么就这样游玩桃花岛了,不怕我把你就地拐卖。”我呵呵一笑,边收卷地图。
“量你也没这本事,小心本姑娘灭了你”。她伸出两掌,做出九阴白骨爪的姿势来抓我的头盖骨。我一侧头,她便抓住我的后脖,轻轻地掐,但是嘴里“呀呀呀”地叫着,装出很用力的样子。
“红衣大侠,手下留情啊!”我也装可怜相,将地图揣在西装的衣兜里。
“蟊贼,你以后如果还会拐卖良家女子,本侠可要取你性命的。去。”小乔刚说完,就抬起脚做了一个非常潇洒的踹人的假动作。
“好重啊!”我夸张地“哎哟哎哟”地叫,“红衣大侠,你现在伤了我,最好的弥补措施不是取我性命,而是直接娶我回家,可好?”
我朝街道对面的站台走去,小乔跟在后面开玩笑说:“要我娶你回家也行,一回家取你性命,怕么?”
“我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怕’这个字。就是阎王爷得罪了我,我也会提着宝剑去地宫取其首级的。”我一副男子汉的神色,坚定的语气。
“呀,我好怕怕哟!”小乔故作畏怯的语调说。
......
我们就这样一路边走边逗笑,走了几十米,终于到达了站台。站台那儿,早就聚集了好些人。他们或聊天,或张望,或静立,或低头看手机。其中有几个人头戴安全帽,身穿橙色或红色的工作服,水泥点子黄泥点子零零星星地粘在帽子和衣裤上,有的泥点子还未干。很明显,他们是一群农民工。他们老实地站在那里,彼此之间偶尔也说笑几句,但是声音比较大。当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时,他们随后就沉默了,仿佛那眼光是一把锋利的镰刀,收割了他们微弱的自信和纤弱的尊严。要不,正常的说笑怎么会遇到那样刻薄鄙夷的眼神而停止呢?
居于人群中,我们收住了刚才的玩闹劲头,规矩地靠在候车棚的玻璃橱窗旁等车。
现场气氛莫名地沉默凝重,农民工似乎遭受眼神伤人党无声的压制,空气中交织着胜利者的傲慢与落败者的卑微,卑微里含着丝丝绝望。好在汽车常常在人即将绝望的时候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