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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尘低眉深看长孙婄钰一眼,走到台阶中央,目视征兵使:“在下有一事不明,还请大人解答。”
“何事?”征兵使在这场合不算大官,但也不是陈尘这等庶民能质问的,所以有些面色生冷。
陈尘并不在意,继续发问:“征兵失利与银钱不足有何关系?”
“哈?”征兵使被逗笑了。
场中人皆欢声起伏。
“这就是长孙姑娘推崇的大学问者?征兵当然要钱银,此乃众所周知的常识!难不成让人白白卖命,连家中妻小都没个保障?”
总算被完颜宁找到了机会开口。
任何让长孙婄钰看重的男人都是他的敌人,一个羞辱敌人的机会怎能错过?
陈尘之前无意冒犯了他的心上人,可以低头示弱,现如今完颜宁竟然当众挑衅,那就怪不得他不留情面。
“黎国财力亏空,情况是征兵都无银了,听公子的意思是说黎国已入颓态,国运衰退,只待灭国?”
满座皆惊,呼延宏志面色冷若冰霜。
完颜宁也被吓得不轻,这罪名按在他头上可是死罪,忙跪地解释:“此子纯属污蔑,庄黎两国亲如一家,这贼子竟妄想施加挑拨,必是雾国派来的奸细,国主万不可轻信此人!”
“宁公子大可放心,寡人自然信你!”呼延宏志虽不喜完颜宁刚刚的一番话,可毕竟是友国公子,不便责备。
陈尘舔了舔嘴角,抬手一抻:“宁公子的性子实在纯朴,在下一句玩笑而已,不必当真!”
“你!”完颜宁看着四周掩嘴忍笑的众人,知道自己颜面尽失,双拳紧握,满腹杀意,但在这场中也只能恨恨的坐回椅子。
“先生有计可施,不必多言!”呼延宏志目光如炬,紧盯陈尘,一声质疑之轻哼,两旁兵士拔刀待命,只等下令瞬间便能将陈尘数刀砍杀。
看到完颜宁吃瘪,陈尘才满意的轻声开口:“鄙人不才略通经济之道,今日献上良策两道,只需国主遵循三年,上阵之兵无数,国库之银无尽!”
“两道良策让兵无数,银无尽,若有此才能,岂不为通天之神人也?”台下一位莫名之声响起,也不知是那个没忍住出声的官员。
“我还真有!”陈尘的脸渐渐冷峻,目光直视毫不回避。
“若是你的良计无法让我们信服,就自行去领个五马分尸之刑。”又是一道尖锐之声,这次开口的是个尖嘴鼠目之人,而且没有遮掩,起身直呼。
陈尘傲立高台,身旁黎国百官质辨,仍不为所动,甚至佯装劝解:“诸位不必太过自信,我做到了又当如何?”
“先生真能让我黎国兵无数,银不尽,寡人封你黎国丞宰之位!”
呼延宏志袖口凌空划过。
如此大的噱头,但却无人议论,因为没人相信陈尘做得到。
“谢国主!”陈尘双手抱拳,冷笑着看了完颜宁一眼,对方是公子之身,在这阶级严明的时代,不便起过多争端,只能先行作罢。
只见陈尘起身扫视四方,提气道:“雾国是否各位共同的敌人?”
四座皆惊,这问题还需要问吗?雾国和黎国在边线城池争战已久,积怨极深,全面开战只是时间问题。
那尖嘴鼠目之人,立刻拱手上前,谄媚大呼:“我黎国人恨不得将雾国贼人剔骨食肉,先生多此一问!”
呼延国主露出赞赏神色。
陈尘却摇了摇头,心生疑惑:“敢问大人,若您家中遇贼,将如何处置?”
“黎国昌盛之国,若是做贼自然乱棍打死!”此人手袖一挥道。
“若您独处家中,妻小危急,手中无棍又当如何?”
“哼!在下虽无魁梧身姿,武术尚也不精,但也是个热血男儿,手中无棍,即便撕咬也要驱逐之,岂能让妻小受难?”
此人冷哼一声,心里是大为欢喜。
他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能抓住机会在国主面前表现一番,说不定还有升迁的希望。
陈尘满意的点了点头,再无提问,抬手高呼:“雾国陈兵边境,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黎国银库虽空,却有万般如这位大人一样的热血男儿。一家为家,一国亦为万家,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位先生手中无兵刃尚且要撕咬驱贼,尔等杀雾国之贼又何须银钱?黎国自当万众一心,齐力抗敌,待到凯旋归来,妻小携欢夹道共迎。”
场中寂然。
鼠目男子是骑虎难下,这话还能如何接?他只能硬着头皮,俯首上道:“在下虽是文职,只要边线需要,却也愿意为国挥洒血汗。”
在场皆是研习官道权术之人,话已至此再不起身聊表忠心,必要落了下风。
数百官员齐齐跪在台阶之下,扣首呼延国主,同声高呼:“我等也愿前赴战场杀敌。”
他们都不是傻子,这提议听起来虽然热血,但却极其荒谬,文职自有文职的职能,呼延国主肯定不会同意。
事实也是如此,文职都上阵了,谁坐守后方?
陈尘此计明显是居心不良,呼延国主正要问责。
“国主之忧已解,今日殿前数百官员齐齐跪求上阵,此事迹传遍全国,稍加煽动便可凝聚万民之心!”陈尘突然回身拱手道。
说话间,陈尘嘴角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诡笑。
这番话放在现代定会被人识破,但在古代制度残缺的情况下,听起来确实令人耳目一新。
呼延宏志问责之言生生咽下,眼中赞赏目光骤然落下,起身笑看陈尘:“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此言虽简却足令人热泪盈眶,先生不愧为大学问者,人心所致,气势恢宏,何再须银钱开道!”
“国主谬赞!”陈尘平静谦道。
长孙婄钰柳眉深皱,难道陈尘真的倒戈黎国了?
“来人,赐金座!”呼延国主一声令下,便是认下了陈尘。
黎国银库虽然未空,可常年征战也是到了需束腰度日的时候,此计煽动天下人心,若是成了必然能让黎国缓过一口气来。
完颜宁的脸色渐暗,坐下后再无言语,就算他是公子,也不敢讥讽呼延宏志亲赐金座的人。
坐下后,陈尘稍显拘束,说是金座,在他眼中其实就是黄铜制成的,还有些硌的不舒服。
“先生可否言明,这第二计为何?”呼延宏志眼中已生爱才之意。
陈尘轻笑了声:“说是计也不为计,只不过是陈某的一些商贾之道,无银征兵当下虽然可行,长此以往难免会让国民拮据怨声载道,只要给了足够的时间充盈国库,这问题便迎刃而解!”
此言一出,呼延国主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似乎也被打消了。
“先生果然高瞻远瞩,施计环环相扣,寡人甚惜,愿闻其详!”
“商贾之道在于计谋巧略,既为谋,自是不能人前施为,会盟结束在下自当奉上国策!”陈尘卖了个关子,不知欲意何为。
呼延国主揣测三分,撇了一眼长孙婄钰和完颜宁,恍然大悟:“先生说的是,寡人难遇良人知己,今日之幸事,宴后摆驾宸书房一叙。”
“国主看重,庶民惶恐!”陈尘立刻起身做礼,即便出谋划策在先,面君仍需谦卑,方为生存之道。
三国会盟有序进行,期间长孙婄钰再提救援之事,仍被呼延宏志提前准备好的说辞含糊过去,庄黎两国倒是当众签下惠国之策,互通商道以促进民间商业发展。
宴毕。
长孙婄钰不愿就此离去,借手下染病为由,暂住黎国宫,期待契机降临,再行求援。
呼延国主自然不会拒绝,安排下住所,便急着想听陈尘的良策。
眼看师父卦显的天命之人就要为黎国所用,长孙婄钰心急如焚却无丝毫办法。
宸书房内。
陈尘与呼延国主对坐饮茶,身旁护卫仅一人,身形纤瘦像个女子,头戴黑纱斗笠,腰佩黑竹铁剑,神秘而肃杀。
“此是寡人亲卫,先生不必顾虑,尽管开口!”
呼延国主的话让陈尘多看了这女子一番,能独自一人守卫一国之主,可见呼延宏志对她的身手极为相信。
“在下远来北荒,对黎国国情尚不了解,可否与国主浅谈一二!”
“自然!”
呼延宏志一挥手,黑衣女子俯身斟茶,二人细数谈起。
陈尘也对当下时代经济有了些了解,十三国仍处农耕经济为主,赋税制度才堪堪起步。
黎国为积蓄财力,税务之繁杂繁重让陈尘咂舌惊叹。
“先生可还有问题?”呼延宏志对陈尘口中的良策已心生急迫,银不尽那是黎国梦寐以求的事。
陈尘浅浅一笑,看着面前盛水的三角青铜爵杯,感叹了声:“杯中盛水满溢,头重而足轻,何以如此稳当的竖立在桌上?”
“先生说笑了,自是有杯脚相衬才能安稳而立!”呼延宏志轻声应答,心有不解。
“哦?”陈尘面露疑惑,端起爵杯一发力,生铁青铜之脚被掰断了一只,再见他将爵杯放于桌前,杯倒而水洒。
“先生这是....”呼延宏志皱眉。
陈尘突然起身,拱手道:“国主当真举世明君,一言一语道破天机,一杯尚且需三足顶其而立,一国怎能无万民相扶持,民生优良则国运亨通,在下以为第一步当是减轻赋税!”
“减轻赋税?”呼延宏志大惊,忙摆手:“这万万不可,黎国财力已然堪忧,若再减轻赋税岂不是丧失国力之举!”
陈尘一笑,安抚起手:“在下当知国主难处,赋税虽减实升,国库只会更加充盈。”
“何为虽减实升?还请先生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