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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的尽头,再也没有路的地方,就是胡家村。
尽管做了心理建设,但是当胡家村引入眼帘的时候,几人还是会因为它的破败落后感到震惊不已。
时至今日,竟然还有房屋是外露着红砖,为数不多的路灯也是几十年前的款式,年久失修,想来已经没有作用了。
家家户户的院子都没有围栏,破旧的房屋大剌剌地暴露在外面,风吹雨打的痕迹鲜明可见,就连门板也是红色的斑驳的木板。
一路走来,几个人面上的吃惊就没有下去过,弄得胡莹十分难堪。
顺着她的指引到了村长家,这是一间比其他房屋稍微得体的住所,至少外围的墙面看得出粉刷痕迹,屋内也亮着灯光。
虞重水在泥泞的路上停了车,几个人跟着胡莹进去敲门。
“村长......是我,二妮儿回来了。”
裴琦瑞笑着看向娄顺慈,用眼神跟她交流,被对方拿手肘捅了捅。
半天屋子里才响起轻微的动静,吱呀一声红木门开了一条缝,里面一只浑浊的眼透过门缝看着几个人。
这个诡异的场景让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虞重水更是警惕地摸上腰间的枪。
视线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在看到栗发女人冷冽的表情后,门开了。
“原来是二妮回来了,好久不见都长成大姑娘了。”
村长是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斑白的头发、几乎脱落的黢黑牙齿、迟钝的动作都昭示着他的苍老,他拄着拐杖道:“这几位都是你的朋友吧,欢迎欢迎。”
见没有人回应,他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正常得像寻常老人一般,但总是处处透露着诡异。
胡莹没有心情跟他寒暄,在这里呆的越久,就越不自然:“叔,我奶呢,还活着吗?”
村长迟钝地转头,依稀能听见骨骼交错的咔咔声,他张开扁平的嘴,赫赫道:“你奶奶......死啦,几年前就死啦,埋了,在后山上。”
娄顺慈感觉身边吹来一阵冷风,暗中有什么在窥视自己,难受地搓了搓胳膊,靠近裴琦瑞。
胡莹听到这话,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别的也不顾什么,转身就往村庄深处跑。
虞重水与几人对视,吩咐:“你们去追她,我开车跟你们回合。”
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村长,他拄着拐站站在门口,佝偻的身体十分没有威胁,但多年的经验告诉她有什么不对。
*
村子不大,所以越野车发动的引擎声把他们都吸引出来了,像沉睡许久的蠕虫,纷纷从土里爬出来一般。
他们都站在自己的家门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虞重水扬长而去,才慢慢聚集在一起,大声讨论着外来的“客人”。
胡莹一边哭一边跑,记忆中的小路依旧未变,只是更加破败不堪,走起来更加割脚;小时候村庄深处是一间小小的教室,里面只有一位老师和十几个学生。
每次放了学,老师就会拉着她的手,跟她一起回家。
这个老师就是她的奶奶。
在小时候的她眼里,奶奶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也是学识最渊博的人,她什么都知道,比村子里其他的蠢人厉害太多。
胡莹也问过奶奶为什么会生活在这个隐世的村子,可奶奶只是摇着头笑,一边用伤痕累累的手抚摸她的脑袋。
就是这样和蔼的老人,父母离开时也没有带上她。胡莹在车上哭着闹着,被父亲一巴掌打得只呜咽,不敢再哭。奶奶孤独的身影独自站立在荒凉的村口,长长久久地矗立在那里,深深地凝望着三人。
后来,她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自己攒了钱,弯弯绕绕地回了家,看到奶奶更加苍老的模样。
——奶奶你跟我走吧,我有零花钱,我可以养你。
奶奶当时是怎么样的呢,她抚摸着她剪短的头发、瘦削的脸,粗糙的手十分扎人。
——回去吧二妮,不要再来了。
再后来,她考上了全国的顶尖学府江陵大学,当她拿着手里的通知书的时候,她还是想把这份喜悦告诉奶奶。
于是相同的路径,相同的偷偷摸摸,她回去看到了奶奶。
——奶奶,您一定要跟我走!
结局是什么呢,她回来的消息被村长知道了,村长的儿子垂涎她的美貌,想要把她长长久久地留在这里。
奶奶偷偷抄小路将她送走,还是那个村口,她几乎垂直的身体让她泪水糊住了双眼。如果早知道那是最后一面,她一定会更加理智,一定会把奶奶平安地带出这片深山老林。
熟悉的房屋就在眼前,生了锈的铁栅栏上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发出和童年一样的吱呀声。
接下来是——二妮先去写作业,我做饭。
再也听不到了。
胡莹走进这熟悉的小院,院子里的躺椅上摸了一手灰,还落了许多树叶。菜圃杂草占据了菜苗的生长空间,显得那么荒凉凄惨。敞开的大门,无人回应的空气,一切都在告诉她,奶奶不在了。
*
虞重水到的时候,胡莹已经整理好情绪了,也不是她太过淡漠,在等待的几年里,她已经无数次在脑海中想象着最坏的打算,也不过于此了。
娄顺慈搂住她的肩膀低声安慰,其余两个男生已经在厨房里收拾灰尘了。
虞重水环顾四周,又进到主屋里看了看,两张床个头都不大,应该勉强只能睡下四个人。被子褥子自然是不能再用了,看来几个人只能穿着衣服勉强睡了。
天色晚了,再驱车回去实在不明智。也好在胡家村实在偏僻,一路开来都没有一只丧尸的踪迹。
潮湿、阴暗,黑漆漆的空间里满是负面的情绪。
裴琦瑞顶着满脸的灰尘咳嗽着出来,尴尬地挠了挠头:“我们俩不会做饭。”自己带的食物也没有用。
虞重水挽起袖子,从车上拿出一个手电筒,让裴琦瑞给自己打下手。
柴火勉强都是干的,也勉强能点着,只是他们带的都是速食食品,要说做起来有多难,未必。
于是孙景曜二人得到了虞队的白眼,更加拘谨尴尬了。
孙景曜扣扣手,想到一记:“我去跟邻居借两支蜡烛。”说罢看着虞重水,征求她的意见。
“也行。”她考虑到夜晚,大部人应该是睡不着的:“带上钱。”
也保不准这个村庄里,断通的钱还能使用。
几个人就这么凑合着吃了一顿晚饭,经历了多少天的丧尸洗礼,这种在学校里他们根本不会碰的食物也能面不改色地接受。
吃完饭的几个人围坐在院子里,看着虞重水用木头点了一团篝火,眼神因为不确定的未来有些迷茫。
虞重水坐在火堆旁擦着匕首,许久未出面的它依旧是锃亮锋利,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虞姐,你这么漂亮的刀哪里得的呀?”娄顺慈率先打破了平静,问。
虞重水摸了摸刀刃,语气十分怀念:“我第一次比赛胜利的时候,队长送给我的。”说着她看向裴琦瑞:“两把刀是一对的。”
裴琦瑞的笑滞了一瞬,心哐哐直跳。
娄顺慈又问:“那虞队的队长现在在哪?”
虞重水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一向是很自在的一个人。”
就在这时,孙景曜推开门进来了,手里拿着三只蜡烛和一盏提灯,面色奇怪。
他沉默地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在裴琦瑞身边,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虞重水看着他:“邻居说什么了?”
孙景曜看了看胡莹,语气古怪:“那老婆婆叫你去祭奠一下你奶奶,说她很想你。”
此时院子里刮起一阵风,把篝火吹得忽明忽暗,气温骤然冷下来。
胡莹的脸色在火光下发青发白,半天她才嗯了一声:“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