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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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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菜。”

    这次不是虞重水负责城主的膳食,或许是因为他昨日的计划不成恼羞成怒,或者是他另有安排。

    虞重水低眉垂目地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她反复琢磨昨夜鸿光的计划,虽说他没有正面回应她的告白,但也没有立刻拒绝,而是十分生硬地转移话题。

    这就意味着她还是有机会的。

    虞重水乔为不可见地翘起嘴角,这是她平生难以接受到的强烈情感,复杂又深刻。

    城主只吃了三口就急着离开,他在众人簇拥下的背影显得异常急切,蕴满山雨欲来的浓重压抑沉闷。

    虞重水回到厢房,结束一日之际最为惊险的配膳,她一天的工作就差不多结束了。

    鸿光正坐在小屋里的躺椅上,手中翻看着一本薄薄的册子,见她回来头也未抬。

    “来看看这里。”

    虞重水挨着他坐下,引颈看去,里面写了一段故事,讲述的是某商贾小姐与书生的旷日绝恋。

    [傍晚,扬州上空飘着细细密密的小雪。

    方邮拢了拢自己身上的狐裘,身边站着小脸冻得通红的画翠,一双杏眼弯弯狡黠又明亮。

    一片雪花掉在她的眼里,冻得她一个哆嗦。]

    虞重水疑惑地问鸿光:“这个故事和城主有什么关系吗?”

    鸿光却不语,只让她继续看下去。

    [她沿着已经被扫干净的地面,慢慢走向大门。

    侍卫都穿着厚厚的袄,看到她们俩,鞠了个躬:“小姐您是要出门吗,这么冷的天,当心冻坏身子。”

    画翠用另一只手捂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侍卫大哥您真逗,我家小姐可不是纸做的。”

    说话的侍卫红着脸,呐呐地开了大门。

    方邮弯了弯眼,语气柔和:“这天儿确实挺冷的,明个我让后厨给你们做点汤暖暖。”

    侍卫顿时露出感激的笑容,目送着方邮两人离开方府。

    “小姐,您这是要去赈灾棚吗?那里不安全。”画翠看着主子的脚步丝毫不停顿,有些担心。

    天灾人祸是躲不过的,那些流离失所的人们都缩在小小的棚子内,蓬头垢面,眼中满是对生活的绝望和恐惧。

    这个棚子是搭在城东的一座破庙前,破庙也被清理出来,安置灾民。棚子前搭着两口大锅,锅里咕嘟嘟地煮着米粥,旁边的桌子上是满满的馒头,桌前排着队伍,都是等着发放粮食的灾民。]

    ……

    再往后一页,竟然被人撕下了。

    虞重水看着眉头紧锁的鸿光,也不知如何是好。幸而鸿光并未多言,翻过那一页继续与她同看。

    [“我的姑奶奶,你怎的过来了?”那婆娘说着就朝方邮走去,丝毫不在意脚边倒在地上的书生。

    方邮打了个手势,从画翠身边错开,边走边道:“阿婆,你怎么欺负人呢?这书生看面相不是坏的,您这嗓门可是真真把我虎到了。”

    张金花尴尬一笑,但是很快就理直气壮起来:“这书生在我客栈住了许久,今个本该付了房钱,谁知他说自己的钱袋被人偷了,要报官。哎呦喂,这不是砸老娘的招牌嘛。”

    方邮将帕子盖住手掌,伸手似乎是要搀扶那个书生:“抱歉,男女授受不亲,希望你不要介意。”

    那书生闹了个红脸,想看到洪水猛兽一般猛地起身,却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手足无措地站着。

    方邮收起帕子,笑道:“外面冷,我们进客栈再说。”

    书生偷偷觑了方邮一眼,开口:“这位姑娘,谢谢你的好意,但这是李某的事,还请姑娘不要沾惹此事。”

    画翠小跑过来,对那书生说:“你这呆子说什么,这家客栈可是我小姐的。”

    李存恩怔怔地抬起头,看向对面年轻美貌的姑娘,却在和对方对上视线之后,整个脸都烧红了。

    方邮隐去眼里的微光,语气很是柔和:“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们就进客栈商讨一下此事吧。”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书本,小心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递给了李存恩。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李存恩愣愣地接过沾着香气的书,心脏砰砰跳:“小生、小生姓李名存恩,家住河南洛阳。”

    方邮眼神温和地看着他,红唇微张,细细咀嚼着他的名字:“李存恩……”

    李存恩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像被紧紧地攥住,不上不下地极为难受。这个普通的名字在女子嘴里吐出,更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让他口干舌燥,心跳不已。

    “好名字,存恩存恩,看来公子您的品行一定很好。”

    方邮见李存恩已经进来,于是挑了个靠里的位置,挨着火炉坐下了。

    “公子请。”

    李存恩有些恍惚,他揣着自己的书,却觉得有千斤重。

    张金花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重重地嗤笑了一声,一下子把李存恩惊醒,让他无地自容。

    方邮似乎没有看出不妥,给李存恩沏了一杯茶,推了过去。

    “公子此番进京,是为了春闱?”

    李存恩抿了一口茶,压下心里的躁动,道:“是的,初春将至了,再不出发小生就迟了。”

    方邮撑着下巴看着他,一言不发。

    李存恩捏着杯子的手逐渐缩紧,青筋都若隐若现。

    画翠坐在一旁,看着自家姑娘调戏呆头书生,乐得咯咯直笑。

    方邮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就没见过比你还呆的人,你这样怎么参加春闱呀。”

    李存恩哑着嗓子:“小生记事开始就饱读诗书,此番前来正是为了施展自己的抱负。”

    他觉得面前笼上了一层阴影,慢慢抬头,就见方邮那张明媚的笑脸近在眼前。

    李存恩急急向后退去,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方邮收起了逗他的心思,道:“好了好了,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不用这么害怕的。我们来谈谈那件事情的解决办法吧。”

    李存恩双手都放在腿上,身体紧绷,很是拘谨。

    他明显感觉自己的内心在狂跳,有些超脱自己的控制。活了十六年,他第一次碰到这种强烈的情感,让他茫然,却又似乎乐在其中,不能自拔。

    “我……我现在就收拾行李,搬出去,不打扰姑娘生意。”

    他说着就起了身,胳膊却被一只温热的手抓住了。

    “哎?我没让你走啊。”方邮拽着他的胳膊,强硬地把他塞回凳子上。

    李存恩的脑袋“轰——”地烧开了,他眼神飘忽,完全不敢看方邮的脸。

    “你要是这么走了,怎么专心准备春闱啊?”方邮坐回自己的位置,失笑道:“李公子若是信得过我方邮,就安心在客栈内住着,一切费用都从方府扣,公子只需静心读书,考取好名次。”

    李存恩有些蒙了:“可是、可是我们非亲非故……”

    方邮道:“我们都是大魏的子民,理应为国家做出贡献。今个公子您进京赶考,明个朝堂上就多个为民造福的好官,我做这事,是为了大魏考虑,你只需受着便可。”

    她见李存恩还是皱着眉头,便说:“如果公子还觉得心有不安,那么就算我给你的人情可以吗?将来我向你讨回来。”

    李存恩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他站起身,郑重地鞠了一躬:“感谢方姑娘出手相助,如有来日姑娘遇难,小生定当拼尽全力。”

    方邮捻了捻手指,看着面容稚嫩的未来尚书,心情颇好地笑着。

    李存恩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到底许下了多大的承诺。

    “请问方姑娘,这方府……”

    “方克文是我的父亲。”

    方邮刚说完,就见李存恩激动地站了起来:“原来你就是人们口中的女菩萨?!”

    见少女好笑地望着自己,李存恩的脸色更加红了。

    “失、失礼了。”他讪讪地坐下,手脚更加僵硬。

    “我可担不起这么大的称呼,只是看见百姓痛苦,心有不忍罢了。”

    李存恩抬起头,眼睛里满是亮晶晶的钦佩。

    他语气激动:“小生、小生从未见过像姑娘一般有心的女子,苦百姓之苦,在下佩服。”

    方邮似乎被他说得有些羞,脸上爬上红晕,眼中盈盈有微波,看起来有欲说还休的娇嗔。

    李存恩似乎被烫到一样立刻移开目光,就看到画翠捂着嘴偷乐,用口型说着:呆子。

    他紧张地搓着手心,偷偷盯着方邮看。他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女子,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仙子,带着神秘的面纱;她的嗓音如同春风,拂过他敏感的心,留下阵阵香风,萦绕在鼻尖,充斥着他的大脑。

    方邮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站起身,朝李存恩歉意一笑:“时候不早了,我要是再不回去,父亲该说我了。”

    画翠搀着她的胳膊,还同李存恩挥了挥手。

    方邮道:“张掌柜,这位公子您好生招待着,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张金花拍了拍肚子:“那是,二当家的说话我还能不听吗。”

    两人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雪地里,听到身后有人在喊:“方姑娘!”

    方邮噙着一抹笑,回头,见书生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似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叫住她。

    “你……你路上当心。”

    方邮扬起一个明媚灿烂的笑容,刺激得李存恩几乎要窒息。

    少女眨了眨眼:“知道了,状元郎。”

    天上下起了细细的小雪,那雪花飘落在女子乌青的发丝上,称得她更加出尘洁白。她的背影孤傲又俏丽,带着女儿的柔情,让那抹红色深深地印在了李存恩的眼里,无法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