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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别家的家事,她不好随意妄言,然看着陆海珠晶亮的双眼,她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有些许犹豫地问起,“这玉佩,明伯手中也有一个……”
“明伯也姓陆。”陆海珠虽性子活泼,可也是个通透的,一点就明,“世家本家的侍从奴仆,本就是分支中那些根骨天赋较差的后人。”她回忆着,又顿住,认真地看着她,“你可别以为明伯也是如此。明伯的修为比起大哥也是不遑多让的。”
离落不由心中暗暗吃惊,据她的猜测,陆繁的修为已是六阶左右了,这明伯不过是家中管事,竟……
这怎么可能?
“我小的时候也很疑惑的,老是想着明伯是不是会离开我们,学其他修士般四处游历。”陆海珠笑笑,接过离落递回的玉佩,“后来,我才听说明伯在年轻的时候就跟随着祖母祖父,这之间感情的身后,恐怕真是我们小辈无法体会到的。虽然他姓陆,然而,他若真的离开,我们谁也没有理由能够留住他。可他自愿留在这里,想来也是不放心我们这些他看着长大的小辈们。”
离落忆起初进陆府时,老人家看见陆繁时微红的眼眶,若有所思地点头。
“其实家族中,但凡是受到信任的管事,都会得到家主所赐的玉佩,只是我家人口不多,你看到了也只不过是明伯这一个罢了。”陆海珠仗着她的身高,摸了摸她的头发,“长离不用担心。”
本话题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可没曾想这句话就像是一个缓缓发动的契机,少女先还乖顺的应了一声,却在下一秒,她身形一顿,面色大变。
她紧紧地抓住陆海珠的手,死死地攥着,攥得女子生疼地唤了出声。
“长离,你怎么了?!”
少女一怔,低头看了看她的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松开,然后如同着了魔一般,踉踉跄跄地走在屋中,四处张望着,似乎寻找着什么,满脸的茫然失措,满脸的孤寂无助。
“长离,长离。”女子似乎被少女突然的模样给吓住了,连忙在一旁唤着,直至少女有几分僵硬地将头转了过来,女子压柔了声音,“你是在找什么么?告诉我我帮你好不好?”
“玉。”她怔怔地看着她许久,嗓音中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抑,“那块玉。”
女子听闻迷惑,不过也是极快地反应过来,把刚刚已经重新挂在腰侧的玉佩拿了出来,摆在她的眼前晃着,耐心哄着“是这个么?”
少女就那样看着,仿若第一次初见般,看着这块玉佩。
心中的那些似雾非雾,似烟非烟的,一直笼罩的淡淡的情绪喷涌而出,“不是,不是……”她认真而又坚定地低喃着,摇着头,一遍又一遍地否定着,“不是这块玉。”
少女的情绪愈发的激动,她皱着眉,咬着唇,像是极力地去想着一些久远的,如同隔世般的记忆,可是那些埋葬的太深,也太久了,终于她的嗓子里抽噎了一声,抱着头蹲下。
宛若从识海深处溢出的疼痛,一点一点地弥漫开来,就好似前些年般骨子里的痛一样让人难以忍受。
她低垂着头,额抵着膝,她隐约知道有旁人在,可是她这一刻却是无法克制,也无法冷静。
少女不自觉地将头埋得更深了。
眼前的视野早已一片模糊,泪水在眼中打着转儿,却始终倔强地不肯流下。
“这个能暂时护小小姐的平安……”
“小小姐保重……”
幼时早已淡忘在记忆中的人影又影影绰绰地出现在脑海中,那些深的浅的,她贪念的,又不敢忆起的,再次像画像般,一张张地在眼前掠过。
“海珠姐。”她低低的唤到,声音因为埋头而有些闷。
“我在。”陆海珠也蹲在一旁,轻柔而小心地答道,“长离,你好点了么……”
“我……”她嗓子莫名有些哑,顿了顿,“我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今天不能陪你了,海珠姐能先走么?”
身旁的人沉默许久,最终还是站起了身,体贴地给她留下了空间,“你要是有什么不适,就差人来唤我。”
说完,为她带上门,便离开了。
而与此同时,离落则是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带着水汽儿的一双黝黑杏眼,雾茫茫地看着前方,似乎想要穿透着这一切,看往那不知名的地方。
“我怎么能没有想到呢?怎么会没有想到呢?”她有些无措地喃喃,眼神里有着鲜少有的希冀,可同样的也有抹不开的疼痛。
她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绸线勾勒开来的梨花图样,一遍又一遍,那些纹路早已熟记于她的心中,直至碰到香囊上的丝绦,她才被惊醒,回过神来。
低头看着这些年被她摩挲地有些旧的香囊,她的眼中带着些许的怀念。
她已经忘记第一次见到这浅粉底缎,白梨绸花的香囊是什么场景了,只记得那时满心的欢喜与喜爱。
毕竟,对于一个五岁稚儿来讲,娘亲亲手所制,想来必定是最喜悦不过的了。
少女将它从腰间解下,柔软的指腹去抚摸着早已不平的面缎,一次,又一次。
上一次这般仔细地看它,还是在梦中,阿萱的梦境中。
那时她就该意识到,有些事情即使再怎样的去回避,去忘记,可就如同在恍惚迷蒙中,依然能够深刻清晰的辨识。那些镌刻在了记忆里的,无论岁月如何流逝,无论生活如何颠沛,怎么也不曾抹去。
想忘记,也不能忘记。
她勾出一丝笑容,眼中却满是苦涩。
香囊开口,是用素白丝线缠绕成的丝绦,两边各自垂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银蝶儿,看上去童趣十足。
手指有些颤巍地覆了上去,满心纠结。
孩童哭闹的声音在耳畔如何也停歇不了,满城氤氲迷蒙的梨花在眼前飘洒个不停……
恍然间,她似乎又是那个在梨树下,看着远方的小姑娘。
终于,少女深吸一口气,果决地破除了上面自己所设的禁令,打开了香囊。
里面除了干枯的草叶细末外,只余下。
一块玉佩,一条长命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