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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难念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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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家乱了。

    拢共才三口人,却乱成一锅粥。

    罗峻熙张开单臂,护住挨打的小麦赶紧去西屋。

    身后的亲娘,坐在地上指着他后背嚎哭:“你个不孝子,你竟然敢推我!”

    小麦回屋坐在床边捂住脸,也仰头看向罗峻熙噼啪掉泪,小声解释道:“我只是想回个娘家。”

    怎么回个娘家,最后变成挨个巴掌。

    这是小麦长这么大,头一次挨耳光。

    以前在娘家,即使是她跳河赖上罗峻熙那事暴露,娘气狠了也只是捶打她后背。

    再之前,别看她是个女孩,可她更是爹娘的小闺女。甭管多淘气,爹总会先站出来护住。

    小麦眼泪成串地往下掉,想起爹娘,头一次感到后悔当初不听话。

    她低下头捂住脸,像呓语般:“娘,娘,我想家了。”

    罗峻熙看向小麦黑压压的头顶,顺着头顶看向那张以前红润的小圆脸,眼下颧骨处,依稀可见干的起皮。又扫向那双变得粗糙的小手。

    他心里难受,“别哭,二姐夫没事,外婆也来了,家里一切都好。既然想家了,明日我就让你回家。”

    耳边却要听着,来自东屋亲娘的声声指控。

    “他爹啊,你个短命鬼,你两腿一蹬,没了省心。你快回来看看吧,我过的是个啥日子。”

    罗母坐在东屋地上不起身,干脆拍着大腿边哭边骂:

    “七岁到十八,十多年啊,全靠我一把屎一把尿,一个人给他养大。到死也不敢忘了你的遗愿,拼死要让他读书。最后我却换来儿子这一推,供出个不孝子。”

    罗母抹把脸上的泪,越说越伤心:

    “你们老罗家都是短命鬼。

    你大哥前脚没了,你大嫂后脚就带俩娃改嫁。

    你再看我。

    我对得起天,对得起地,更对得起你们老罗家的列祖列宗。

    我笑话你大嫂,可是谁苦谁知道。

    我像毛驴子似的推碾子拉磨做豆腐,一文一文的攒起来给他交束修费。

    多少次腰疼的靠在大石头上起不来身,连个扶我的人都没有,一人过日子说起来简单那么容易呢。

    我是咬牙过,知不知道?

    可我这些年过个啥呢,就过了个儿子打娘,啊?!”

    罗母忽然像疯了一般,这回不再喊罗峻熙的爹快回来看看,直接对罗峻熙喊话。

    冲西屋方向骂道:

    “要是没你,我早死去啦,早活够够的。

    我能不能变卖你爹那些田地,舒舒服服过日子?我为啥不卖,都给你留着。

    你就是这么对亲娘的罗峻熙?不是人啊你!

    我供你念书,我说让你考出秀才功名再成家,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说不娶那老左家的姑娘,我那是为你好知不知道。

    等你有了功名,娶位官家小姐,不是官家的,哪怕是个员外家姑娘,哪怕就是个富户男丁多的也行。

    到那时,你有那样一个能耐老丈人,是左家那老头子能比的吗?

    有一些能帮到你的岳家亲属和舅哥们,过的又会是个啥样日子。

    而你眼下,那左家却连咱家零头都不如,还是个连男丁都没有的泥腿子农户。往后有什么事,一点帮不上你,倒是要你出头。

    可你听吗你。

    从那一救到议亲再到你成亲,你为那个死丫头和我甩过多少脸子,这回又推我。

    我苦吧苦熬供养你,我凭啥要认命娶个这样的儿媳。”

    罗母说到气愤至极迅速爬起身,几步跑到门口,打开门对西屋大声叫道:

    “我打她,我就打了能怎滴,我想起这事心里就呕得慌。

    你有能耐给亲娘按井里浸死,要不然我天天骂她个厚脸皮的。

    往后我还要不给她吃饱饭,啥时臊得她滚回娘家啥时算。

    她个倒霉催的姓左的,没进门就招蛇,眼下又连累你受伤。

    我都恨不得她救你时淹死,咱家豁出来赔老左家几十两人命钱。”

    西屋门愤然拽开:“娘!”

    之前,罗母怎么骂,罗峻熙都能接受。

    他不该让娘辛苦供他读书,他爹没的早也怨他,这可以了吧。

    但是当娘骂小麦该淹死,他再也受不住。

    砰的一声,东屋和西屋之间隔着灶房,罗峻熙膝盖直直砸在地上,就跪在这里。

    “如若,小麦在您眼中是高攀咱家,换来您这么对她。

    那么,我要是依您安排,娶那所谓官家小姐,我在人家眼中就和小麦一样。

    你今日怎么对她,人家就会怎么对我。”

    罗母之前嚎哭不止,头发早就散乱。

    被儿子这一跪,她披头散发的倒退一步。

    “还有,娘,倒霉催的不是小麦,您不要自欺欺人还迁怒他人,您明明什么都清楚,是您儿子我。

    我先招蛇,后招野猪。

    如若没有那蛇,小麦还是左家的小闺女。

    今晚我老丈人提起他老闺女,那脸上的疼爱遮都遮不住。

    依小麦的模样,她嫁的再差也能回娘家,而不是为回娘家挨巴掌。”

    罗峻熙强压下溢到喉间的哽咽声:

    “我不仅倒霉催的连累一个好好的姑娘,我还让二姐夫救我受伤,让老丈人一家跟着我提心吊胆。

    二姐夫好好的在山上伐树,被我牵连一宿不省人事,这些,您怎么就能颠倒黑白。”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罗峻熙被这场家庭闹剧,闹的眼圈通红。

    从初定到议亲,再算上成亲这段日子,才半年多时间,他在书院都出名了,成了同窗的笑柄。

    娘怕他文章得了三甲,赚了银钱送老丈人家当聘礼。

    娘怕他多带粮食去读书,转头送去贴补老丈人家。

    娘将他成亲这样的喜事,愣是过成了将亲儿当贼防。

    一次次,包括这次受伤,娘都不给带银钱。

    他实在忍不住才呵斥娘。

    够了,这样的日子,他过够了。

    这两次被野猪差些威胁性命,他彻底想通。

    罗峻熙心想:

    他可以在其他方面孝顺,却不可以再任由亲娘插手他的决定、他的生活。他娶回的媳妇更不是给亲娘撒气用的。

    至于亲娘的那些不甘心?

    “娘,我甘心娶门当户对的农家女,我罗家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地方。您的那些为我好,不过是您一厢情愿。谁想娶官家女谁去娶,我没那个命,也不稀罕!”

    罗母当即被气个倒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