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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喧嚣的的小山村,到了夜里,宁静的只剩几声狗叫、蛙叫、蛐蛐声。
村边溪水倒映岸边一动不动的垂柳影子。
麦田静静的迎风招展,似在说:“快来收了我呀。”
庄户人家通常睡得早,这个时辰有好些人早已进入梦乡。
左家却正热闹非凡。
院落里火把影动,灶坑里的火也燃烧旺旺的。
白玉兰抓着她老头子:“你快点儿。”
左撇子梗脖子:“我不想洗。”
他最不爱洗澡,头发挺长的,洗完就歇觉。枕头该湿乎乎的,躺着不得劲儿。
“不中,今晚你和姑爷们一起睡,你熏着人家呢。姑爷子们嘴上不说,心里该嫌弃你啦。尤其咱小女婿,人家是干净的读书人。头回和小女婿睡觉,你别给留下臭烘烘的印象。”
“我又不是没擦,明儿干活也是一身泥,整那麻烦事儿干啥。”
左老汉嘴上这么说,动作倒挺配合的迈进盆里。
白玉兰拿着皂胰子,肩膀搭布帕子,又絮絮叨叨道:
“把那都好好洗洗,手指盖子抠抠,别糊弄。腚沟子也搓两下,打点儿胰子,你下晚拉稀啦。我给你再搓搓背,那多舒坦。我发现你这人咋不会享福呢。”
正和老头子磨叨着,忙的一脑门汗,听到小屋里吵吵嚷嚷的,白玉兰抬头看屋门,对外面喊道:“又咋滴啦?”
这一天天的,真是。
秀花外婆回吼:“你说怎滴啦,我要臭死啦,水怎还没烧好。”
小豆急忙应声,“外婆,这就来。”
和小妹一起抬浴桶。
这大木桶还是她们姐几个出嫁前用的。
爹娘一直刷干净的留着,他们没舍得用过。
小稻端着白糖水在哄秀花:“您先喝点儿糖水,都吐出去啦,热水一泡该迷糊了。”
沈秀花一饮而尽,看到甜水在旁边眼巴巴瞅她,对曾孙女叹口气道:“太姥姥不是嘴馋,太姥姥是刚刚差些见到阎王。”
“阎王爷吗?”
“没错,眼睛都吐花啦,好像看着他啦。”
秀花都不知该咋评价这事儿了。
她好久没哭过,今儿却吐哭了。
眼泪哗哗的,边吐边哭的那叫一个过瘾。
实在没想到,嫁过三家,那弯路走的那叫一个九曲十八弯,再难都好好活着,到了闺女家,闺女炖倭瓜差些要她命。
这也就是亲闺女吧。
这要是还在上一家过日子,她绝对会敲锣打鼓告里正,继子们要杀她。
甜水咯咯笑,用小手帮太姥姥一边搓背,一边讲黑白无常什么的,小稻赶紧打岔,大晚上的可别聊这些,小孩子容易做噩梦。
白玉兰和左撇子听到小屋消停啦,秀花终于不再这事那事。
老两口这才交心道:“我听见姑爷们和你说的话了。”
“你偷听啦?”
“我哪是干那事儿的人,你还不了解我?是娘偷听,我从旁看着她,怕她听到什么再激动推门进去,顺便听了几耳朵。”
左撇子从带豁口的木桶里站起来,拿帕子简单擦擦身:“你信那话不?”
他反正是打算看看,明日有没有野猪来再说。
不是不相信罗峻熙,实在是觉得这事太玄乎。
咱长这么大也没听说过。
这不是常人能理解的。
白玉兰挑选出干净的、补丁少点儿的里衣递给老头子,闻言小小声道:
“我是信的。
总有人说读书人花花心肠多,可是通过这几次接触,我算是品出来,咱家小女婿老实巴交的很,还不敌咱家大女婿花花心肠多。
这样的孩子,不可能说胡话。估摸都被逼着的没招啦,才不得不和咱说。
他爹,如若明日真又猎到野猪,那咱家真得当回事儿。
不是说猎猪卖银钱要当回事。
是他往后念书,离开咱村的寒山,路上还有别的山头,赶明要是有大造化接着考,赶考路上的山……
对了,你猜娘听完这事儿和我说啥。”
左撇子心想,老娘们唠嗑就是东一榔头西一杠子的,说着说着提岳母。
而且不用问就知,老岳母指定没好话,估计又会骂他不会挑姑爷,眼睛瞎,嘴上却配合:“她说啥?”
“那时我俩肚子疼,朝后园子跑。
一边跑,娘一边小声嘀咕,骂咱小女婿那娘,说那罗婆子你给我等着,难怪你拿米面。
合着是打量,拿那么点儿东西就想让俺们为你卖命,你做梦。
娘说要去找那罗婆子好好唠唠。”
实际上,原话是,要找罗婆子清算。
左撇子急啦:
“可不准那样,你管着点儿岳母,别让她惹事。
小女婿好啦,咱家小麦才能得好。
即便咱那亲家不提让咱帮帮忙,咱能眼瞅着?那是亲姑爷,又不是两姓旁人。
再着,你当小女婿对亲娘能是差了的人?就那一个娘。
咱那亲家婆子不是善茬,再对上你那亲娘的癖性,闹难堪啦,回头难为的是咱家小麦还有女婿。
而且女婿今晚说啦,考的好,我瞅着还要接着出息。再一步就是秀才,这节骨眼儿,咋能因为她娘和咱家吵嘴分心念书。别不知深浅。”
白玉兰却撇撇嘴,“有那么个娘在,像个搅屎棍似的,也不知咱小女婿真做了秀才公会不会还像现在这样老实。啥感情被那样的婆婆掺和也会闹薄啦。”
所以她嘴上应着老头子的话,心里却觉得有些话真要去点点罗母。
不知为何,老娘捂肚子一脸坏水的说要去罗家清算,那阵她听着心里竟然跃跃欲试。
“我晓得轻重,我要说的是,回头还真得去趟罗家。去问问小女婿招这些乱七八糟的,是不是家里供了啥仙家,还是上头老人供啦,让罗母出银子随我再去趟黄半仙家。”
左撇子拧眉。
白玉兰瞪眼:“咋啦,你别又和我提张瞎子,他不中用。人家黄半仙贵是贵了点儿,反正不是我掏银钱,号称小鬼谷!你也别说让我不准去罗家,娘有句话说的对,最起码姑爷来家说完这样的大事,亲家之间不唠唠?左家是她老罗家的长随啊?听她一句客气的,麻烦咱家受累,是应该的吧。”
“那等消停两日的。”
……
仨姑爷在后园子里,正打扫外婆留下的脏乱差现场。
准确地说,是人家杨满山在默默干活,罗峻熙拎土篮子来回穿梭,土篮子装着灶坑灰。
朱兴德蹲在园田地里,顺手揪个黄瓜咔嚓咔嚓咬,脑子里琢磨猎猪那套事,时不常还拍两下手,将嗡嗡叫的蚊子拍死。
小稻过来啦,先对妹夫们说:“受累啦,剩下的让你们大姐夫干吧。”
满山和罗峻熙知晓大姨姐可能是和大姐夫有话说,也没啥活了,就去前院用凉水洗澡。
罗峻熙望着二姐夫那一身腱子肉,再看看自己这一身白斩鸡似得身材,默默扭回身,背对二姐夫洗澡。
而后园子里,小稻正问:“你找我干啥,我这还伺候外婆呢。是要进城的银钱吗?”
“要啥钱,用不着。那什么,你今晚给我个大嘴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