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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人干会儿自家活,就抬头看看老朱家的热闹。
大娘婶子们看的直咂舌,羡慕啊。
二十多个壮小伙,一人两三亩地,干朱家那点儿活跟玩似的。
“那都是谁家的孩子呢?”
“说是哪个村里的都有。”
“瞅着有穿的不孬的。”
“谁跟你说大德子就和那穷小子接触啊?那打小就淘气出名。听他爷说,那大德子玩个虫都能玩出花儿来,念那两年私塾将别家孩子拐带着上房揭瓦,可不是啥样的小子都愿意和他玩。”
大娘说着话,还指了指远处:“我认识一个,就那个稍胖呼的看见没有?那家在他们村里正经挺有名呢,家里猪羊满圈。那胖小是家里的老小,光叔伯加一起就兄弟十二个,更不用说他这一辈儿的小子了。你就寻思吧,那得是多尿性的人家,从爷奶那里就得尿性,生那么些孩子,一个没扔,家境殷实极了。”
“你怎知晓的那么清楚?”
“别提了,李三妹非让我给她家大妮儿做媒。提的就是那小子。人家没干,没相中她家大妮儿。像这种条件的,家里指定得扒拉着挑。”
大娘婶子们一边八卦,一边毫不回避眼巴巴地望着。
心里直感叹:
瞧那一个个壮小伙的身板真厚实啊,年轻真好,体格子壮实。
个头还挺高呢个头。
这可真是,啥事儿就怕凑一堆,凑一堆就打眼。
你就是大白鹅,长的一样高一样壮,成群结队二三十只一起跑出门还挺亮眼呢,更不用说二三十只小伙子啦。
往那一杵,齐刷刷的真带劲儿。
不止大娘们,村里的大爷们也瞅,而且不想瞅都不行,隔挺老远都能听见老朱家那面热火朝天的声音。
连杏林村里正家人,也指着朱家方向在窃窃私语。
说朱兴德没吹牛逼啊,看样,那真是能做到谁敢招惹他,他就敢给谁扔出去。
你看来了那么多人,难怪打仗猛。
人缘真好嘿,平日里没看出来。
本来昨晚还寻思老孙家倒霉,那毕竟也是个茬子户,上门叫嚣却遇到好些日不招家的朱兴德,更是个厉害茬子,完了吧?让人给揍了吧。挑衅不成,撞麻筋上了吧。
今日一看才知,老孙家多亏是昨天来啦,替老孙家捏把汗。
要是今天来,就那二十多个小伙子,不用多干,一人一脚就能给人肋巴扇踹骨折。
总之,朱家真热闹,一出又一出,让杏林村的村民们这两日过的十分精彩。
因为剧情总是不停反转。
像是,打开瓢了,老朱家人真窝囊,被人骑在脖子上拉屎。
结果朱兴德带人归来,以少胜多,将两大家子打的灰溜溜跑走,连个屁都没敢放。
然后是朱兴德嚷嚷收地,可朱家人全走了,昨晚那么大动静贪黑干活,村里人早就耳闻。
大家正打算感叹两句,那么多田地全收完会累成什么样,呵呵,看着吧,会给大德子那老丈人累趴下。回头会老后悔了来大姑爷家。
结果,今早来了好些小伙子扑向朱家大地。又是一个反转。
你再看那左老汉,眼下干的是娘们活,正笑呵呵的坐在筐旁边扒苞米叶子。
以上是里正的家人对朱家在议论纷纷。
但杏林村里正本人却没那个闲心。
他正召集村里一些老庄稼把式商议要不要收地,难道这天儿真要变吗?告诉大家,朱家大德子昨日就嘱咐他了,嘱咐两遍让抢收,问大伙怎么看这事儿。
大伙望向朱家地头,其实他们真没看出来哪里像变天儿的样。
不过,心却刺挠起来。
啥事儿就怕有人带头。
朱家收了,还干的那么大动静,看的他们这叫一个着急,心跟长草了似的。
全不收也就那么地儿了,可是这冷不丁支棱出一家……
“老天爷的事,不好说,那备不住啊。”年纪最大的老庄稼把式忽然说道。
杏林村里正闻言,当即拍板决定:“那咱们也收,毕竟田地一日没收,一日睡不好踏实觉。”
本来大伙要散了,着急回去安排活,杏林村里正又给大家叫住道:
“丑话说在前,德子是好心才寻到我,千叮咛万嘱咐让大伙抢收。别回头没下雨,村里人这样那样抱怨,又没长成还青着呢又不压秤之类的,那可不行,我这里就不容他。即使真没下雨,德子又不是故意告诉错的,人家朱家已经抢收了,对不对?咱们做人要讲个道理。”
这几位岁数大的老把式连连表示,那哪能,里正你放心,冲和朱老爷子多年的关系也不可能那样做人做事。
再着,他们年纪一大把心里有数,要是回头没下雨,只顾埋怨收早了吃亏会很伤人心。
也别觉得只会伤到朱兴德的热心肠,任何事情不可能没有其他反应。真那样做人,往后外面有个大事小情,谁也不回来告诉了,以免落埋怨,会拿大德子这回热心肠当前车之鉴。
换咱,咱也心凉啊,会后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些人做好人好事就是这么干心凉的。
“咱不可能那样的,那成了啥人,即使没下雨。”
“就是,没下就没下呗。”
所以这些人里,有的当家人回去,索性干脆没提是朱兴德让抢收的,只说老哥几个商议一番,里正拍板抢收,怕变天儿。
寻思回头等真下雨了再说实话,到时再提大德子的仁义,以免眼下提了家里有碎嘴子的,在没下雨这几日会天天嘟囔:“你看,没下雨,大德子胡白话”,凭白得罪人不是。
“姐夫,你看?”满山指向远处。
朱兴德这才直腰看向村里的田地,看完心一松,笑了。
远远的就听到大娘婶子们招呼家里的儿媳们,让两餐变三顿饭。
这一听就知,各家各户要开始抢收了,闲时吃稀,忙时吃干,再困难的人家到抢收时也要吃饱饱的。
朱兴德很高兴村里人终于动起来,这样的话,能少一些损失就少一些。
“德哥,我们走啦!”
朱兴德看到那二十多个小兄弟,笑容更是咧到最大。这谁能想到呢,本以为最快要干到雨来临前,还得是大房回来一两个人的情况下。
可眼下瞅这样,再干下去今晚就能完事儿。
“知道啦。”
朱兴德一边大声回应,一边心下琢磨,杀鸡,他家今晚也要像罗家似的杀鸡。
好好犒劳一番岳父岳母,犒劳这些兄弟们。
先炖锅鸡汤给他媳妇和他爷、他念书小妹夫补补身体,剩下的给大伙分吃肉。
杀几只呢。
都杀喽,六只,反正杀的是大房的老母鸡,让他们不回来人,不过了。
左老汉听完姑爷的决定,本能地咽口吐沫,咽完多一句话都没劝就招呼白玉兰:“他娘,快点儿,回去帮闺女逮鸡,这里用不着你了。”
白玉兰白了一眼左老汉,心想:这老头子又糊涂了,那还用她回去逮?她老闺女跑一趟,站她大姐身边对鸡说一声“都过来,”那鸡立马连跑带颠恨不得一头撞死献殷勤。
更何况她现在没心思逮鸡,等会儿的。
白玉兰望着挑起一担又一担的壮小伙队伍,真养眼啊,好信儿地问大姑爷:“那都有没有对象呢?”
朱兴德说就有仨人成亲了,剩下的都没有。
“我看都是挺好的小伙,非常能干,咱也不认识谁,要不然是不是遇到那合适的给做做媒。”
朱兴德听到这话一愣,顺过岳母的视线望过去,随后憋不住笑了。
还别说,这些小子快成村里一景了,搞不好今日帮他家干活真能被村里哪个大娘婶子相中。
朱兴德不知道的是,哪用大娘婶子出手啊。
此时,算上六子和二柱子,咱这二十二位壮小伙排成排挑担子朝朱家走,正好遇见村里各家大姑娘们纷纷出动。
这不是村里集体要抢收了吗?
家里的小媳妇大姑娘们就不能在家腌菜、绣花、做饭了,要全家老少齐上阵。
六子都看傻眼了,艾玛,咋这么多女的。
还是这二十多人里面成过亲的有经验,远远地瞧见那些大姑娘们要下坡了,急忙喊口号:“放下担子,快快,把那衣裳穿好。”
又说:“咱乡下虽然不讲究男女大防,但只要不是穷到底的人家,多数也会让到年纪的姑娘不朝外跑,只在家煮煮饭洗洗衣裳,很少有这种好机会让你们长见识,你们这回能将杏林村的姑娘全看个遍。”
简直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还有人打趣,嘿嘿笑着提到朱兴德:“还记得咱德哥没成亲前,见到那俊姑娘是啥样不?”
啥样来着?
“腰板挺直啊,你等会儿和那些大姑娘迎面走,别直勾勾地瞅,再给人家吓着。咱德哥那阵,只用眼角风扫,轻飘飘扫一眼就能看明白谁俊谁不俊。”
二柱子还想再仔细打听打听,啥叫眼角风扫,忽然被六子给拽到后边,“你别在前面了。”
“为啥?”
六子心里实话,你要是打头走,怕大姑娘们对咱这一队人没胃口。
哄二柱子:“你个子太高,你为兄弟们考虑考虑行不行。”
“那成吧,我去后面。”
打头的是三胖子,就是村里大娘说的那位家境殷实的,他今儿穿的衣裳最好,没一个补丁,看起来体面。
干活累的脸上全是汗泥,队伍里成亲的兄弟急忙朝手心呸呸吐两口吐沫,给他抹了抹脸,这回就看不出来埋汰了,走吧。
终于两队人马要汇合。
姑娘们没想到,今儿村里来了这么多外村的小伙子,你瞧她们为下地干活穿的这都是个啥呀。
一口气看到二十多个同龄的异性,关键还是外村的很新鲜,不是有那么句话?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姑娘们拎着锄头镰刀在大杨树下莫名羞涩了。
再看咱这二十多位小伙子。
成家的三人在队伍外面挑担子,剩下的排成一长排。
咱这叫有公德心,以免他们打横走,大姑娘小媳妇们过不去。
而且最齐刷的是,小伙子们前后间距跟那春天栽种似的,各个挺胸抬头,目视前方,保持差不多的距离。
肩膀上的担子,也愣是被他们甩出了同一种节奏。
只是里面夹杂几位顺拐的。
“嗳嗳?看见头上插朵绢花那个没?”
二柱子:“没看着。”
“……”
就这样,一帮小伙子真像村里大娘们说的那样,当玩似的干活,挑担子也不嫌弃累,一路说说笑笑。
甚至有人提议如此收粮挺好啊?咱们这么的,明年组成团挨家收,这样每个村的大姑娘基本上就能看个差不多,以免媒人那张嘴,骗人的鬼。凡是请家相看的还得破费。
孙氏还纳闷呢,外头咋这么吵嚷,像好些人回来了似的。
心里一咯噔,不会是她男人和婆母回来了吧?
孙氏眼下既盼着她男人快些回,又不想面对,心里很矛盾。
李氏听到动静也过来了,她是以为小叔子他们又回来送粮了,还寻思割的可真快。
当看到一堆大小伙子进了她们家院子时,俩人傻眼。
这都是谁呀?
小伙子们也回望俩人不知该叫些啥。
直到小稻从后院回来,院里才变得热闹起来。
“嫂子?”
“嫂砸,还认识我不。”
小稻吃惊,那不是三胖子、四碾子,五常子,又看向其他人有面熟的有没见过的,也有可能对方见过她。
她这些年只要和大德子出门,路上就被人叫嫂子,她只管点头就行,那哪里能记清那么多人:
“你们咋来了呢。”
六子解释,小稻才知晓是来帮她家干活。
“那你们家呢,赶紧收啊,你们德哥和你们说了没有。”
“嫂子,不用惦记,都知道了。但咱家不差咱一个壮劳力,家里有的是人干活。倒是我德哥,咋不吱声呢,早知晓我们昨夜就来了。”
“没事儿,咱明年记着主动来,嫂子,还有啥活没?”
“嫂子,这玉米卸哪。”
二十多位小伙子七嘴八舌叫小稻嫂子,那语气里带着热情和敬重。
孙氏、李氏望着这一幕:“……”
——
见过秋收后狂欢的吗?见过在全部收割完的光秃秃地头,支桌子吃饭的吗?
今儿老朱家的大德子,又让杏林村村民们开了眼界。
摆了三桌饭菜。
篝火燃烧。
老朱家地头像过火把节似的。
贪黑干活的村民们听到一拨又一拨的叫好声。
那不用看就知,准是朱家大德子在讲话,凡是讲话,那边叫好声就不断。
紧接着又传来起哄声。
村里大娘们笑着吐槽:“哎呦我天呐,真热闹,不知道的以为要过年。”
那起哄声一定是有人又出丑了,或是喝高了摔倒啦。
没一会儿,连能干很有正事的大爷们,也停下了镰刀,眼含羡慕地望向朱家那片热闹的区域。
看着看着,大爷们由衷的笑了,干脆坐在地上抽个烟袋锅子歇会儿。
秋收很累,累成这样心里还能挺松快,所以说,要感谢那些在朱家干活的年轻人啊。给他们带动的,都觉得今儿过的挺有意思。
你说,这谁能想到呢,昨儿朱家还在人脑袋恨不得打成狗脑袋,今日却连蹦带跳。
只看,远处有十多个小伙子在学老大娘扭秧歌,又学戏台子唱戏,没下场跳的敲盆敲碗给伴奏。
白玉兰拍左撇子胳膊,抹着笑出的眼泪紧着催促:“你快些看看这些孩子,要乐死人了。”
左撇子在双手接过朱老爷子正颤颤巍巍递给他的酒杯,也笑的一脸褶子激动道:“老爷子,你快好了,你要好了,你都能给我递酒啦。”
朱兴德坐在主位,靠着椅背,将手舒展地搭在小稻坐的椅背上,望着大家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