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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隅躲在赵家阁楼的那数十年,赵书颜从未将她当成对手,只道是一个没人要的小孩,不得不过这寄人篱下的生活。
自那日。
自那日深夜,她离去数年迎着寒冬傲雪归来,在深夜的灵堂里面无表情推开殡棺,一壶酒浇在逝者身上时,她才猛然发现,
她是安隅,也不是安隅。
这个女人,隐忍不发数十年,内心的灰暗岂是用言语能形容的了的?
漫漫黑夜都不如她心黑。
她是游走在黑夜的鬼魅,更甚是鬼魅中的王者。
离去数载在归来,她是那个能淡然看着亲生母亲让她去死的人。
她是那个面无表情不通任何情面铁面无私的安隅。
业界翘楚全国第一的位置,若她有半分良心便坐不上去。
虽以入秋,但中午时分的阳光依旧是有几分炙热。
佣人在外归来,额头上沾了一层薄薄的湿汗。
路过玄关时,见赵书颜一身绯色长裙靠座在沙发上,面色呆滞带了几分寡白,稍有担心,出口唤了嘴。
后者视线落过来,示意她无视。
佣人闻言,这才转身离去。
自胡穗离开,这个屋子里安静了许多,而那个一心一意关注着继续病情的夫人也已离去,佣人们不得不对赵书颜的关心更多了一分。
佣人提着东西进厨房,见厨师正站在水槽前清洗蔬菜,伸手放东西时似是异常随意的来了句;“也不知夫人何时回来。”
厨师闻言,停了手中动作,看了眼身后方向,也无人,这才道;“要我说,不回来也没准。”
“怎么说?”
“先生虽说位高权重,但到底还是将夫人放在了末尾,书颜小姐更甚是从未将夫人当成母亲对待过,平白无故的为这个家里做了那么多贡献,这会儿指不定是想开了。”
老佣人闻言,叹息了声。
二人身在赵家许久,自也知晓豪门中最不喜欢的便是佣人乱嚼舌根,所以、也只是聊了如此一句而已。
屋外,赵书颜起身,本是想倒杯水。
却不想行至厨房门口,恰好听见如此一句话。
握着杯子的手紧了又紧,始终没在往前一步。
随后转身,满面寡白离开厨房门口。
她鲜少穿白色衣服,更甚是不喜穿。
自幼身体不好让她面色比旁人白上几分,若是穿白色,会衬的面色更加难看。
用安隅的话来说,若是眼神不好,怕会以为是有厉鬼逃出了阎罗殿。
客厅内,阳台门大开。
阴凉的风往屋子里倒灌着,吹动了白纱帘。
吹乱了她的发丝。
数年来的病魔缠身,让赵书颜觉人生不公平,可许多时候,在见到安隅被赵家人摧残的不成人样时,她觉得人生是公平的。
上天给了她一副破败的身子,却给了她一个好家世。
上天给了安隅卑微的出生,却给了她健康的身体。
人生、公平的很。
片刻,佣人从屋内出来,见赵书颜坐在沙发上,手中握着空荡荡的杯子,坐在沙发上出神,如此场景,不少见。
但今日、却觉气氛与以往不大相同。
“需要给您续水吗?”
赵书颜闻言,回过神来,伸手将手中杯子递给其。
佣人接过,转身离开。
虽心底纳闷,但你始终未曾言语。
谁会傻到在一个被病魔缠身二十余载的人跟前唠叨她今日不正常?
无人。
安隅始终觉得赵书颜很可怜,可怜在她拥有至高无上的身家,却被病魔困于这三尺之地不得动弹。
可怜于,她有背景又如何?
不过是副破落身子罢了?
能翻得起什么大风大浪?
佣人端着水杯去而复返,赵书颜坐在沙发上,目光飘散,只道了一句;“午餐丰盛些,我去祖堂走一遭。”
佣人闻言,嗳了声。
赵书颜有心脏病,饮食上不得大鱼大肉油脂浓厚,可今日,赵家餐桌上有鱼有肉且还有上等好酒。
只是这些,不是给活人吃的。
赵家祖堂,相隔不远,在赵家老宅附近,驱车过去,十来分钟。
这日、佣人提着食盒在后,赵书颜在前。
进了祖堂,佣人摆好餐食。
同往日一般退至一旁,却被赵书颜屏退。
祖堂内,檀香味充斥鼻尖,木质的柱子立在正中间,赵书颜缓缓跪在蒲团上,望着眼前赵家列祖列宗的排位,抬手落在额前,行跪拜之礼。
随后,目光落在赵老爷子牌位上,目光深沉安静。
静望许久未曾言语。
她想,如果当初赵老爷子未有半分仁慈之心,那么是否就无今日之事?
可世间、没有如果。
有的只是赤裸裸摆在眼前的事实。
有的是数之不尽的后果。
眼前,檀香灰落在台面上,她缓缓起身。
望着老爷子的牌位,有许多话想说。
但深知、说也无用。
活人的事情怎可说给死人听。
安和律师事务所的一通声明让整个首都的上层圈子都拢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雾。
这个圈子,本就不大。
胡穗离家的消息此时早已在军区大院流传开来,众人皆知的事情,只道是夫妻二人发生争吵,却不想今日中午时分安和事务所的一封生命出来。
难免让众人想入非非。
赵玲儿子的事情,安隅从中插一脚,且胡穗还离了大院。
这三条线,若是想象力丰富之人,怕是能说写出个十万八万字的小故事来。
赵家人这些年将继女藏的极深,若非与徐家联姻,谁能知晓这赵家还有这么个艳丽无双的继女?
如今,继女接手姑姑儿子案件,若说这中间无何故事只怕是无人相信。
事务所门前,涌上了许多记者,但无一人敢上前。
只因这栋楼里的人各个都是端着法律的刽子手。
搞不好就能让你吃上官司。
毁了你多年道行。
世间最可怕的莫过于将一件事情做到极致,且这极致还成了她手中的武器。
犹记得许久之前,圈内某人冲撞了那人,那人当着一众媒体的面放狠话。
“不懂国家法律?没关系、我免费给你上上课,”就这么一句冷厉的话语,谁能想到这个二十出头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有这样的气质气场?
众人只道这人太过嚣张。
却不想第二日接到了安和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函。
身为媒体企业,谁也不想摊上官司来毁坏自己的名声。
而安隅偏偏跟她们卯上了。
那年,安和律师事务所的实习律师忙到飞起,若按行情发展,实习律师到助理律师在道独立办案,这个过程少则两年,多则不等。
可安和事务所的实习律师,入职不过两月,便开始上手管理案件,有了实战经验。
这一切还要归功于各位媒体人的功劳。
没有他们,哪儿有安和律师团队的壮大?
安隅最喜做之事,便是用那些嚣张者来给实习生练手,实习生嘛,有的是时间,秉承着学在多书本知识都不如动手实践的理念,安和事务所的人律师愣是追着他们打了小半年。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现如今即便是众人拿着长枪短炮堵在门口,也只敢站在公众范围内,谁敢上前?
若是屋子里那群将律法背的滚瓜烂熟的人在出来甩给他们一张律师函,只怕是这半年都白混了。
楼上,安隅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盛况,轻手拨开百叶窗望着楼下境况,一众记者伸长脖子望着公司大堂,一副想进又不敢进的模样。
身后,唐思和端着杯温热的咖啡靠在办公桌上望着站在窗边的女子,淡淡开口;“下次发声明之前记得找个安全的地方。”
“她们不敢上来,”安隅答,话语随意自信。
唐思和睨了人一眼,认同她的话,但也觉得堵在门口确实是让人觉得心烦。
“最近有实习生吗?”她问。
唐思和似是嗅到了一丝丝不详的预感,伸手将准备递唇边的杯子放下,一手端着杯耳,一手托着底座,望着安隅等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可这人,并未言语。
只是伸手放下百叶窗,而后迈步过来脱了身上的薄款西装外套,风风火火的拉开办公室大门跨大步出去。
行至办公室中央,敲了敲办公桌面,将一众人的视线都引了过来;“最近有没有闲的?”
众人不明所以。
不敢回应。
即便是闲也不能在老板跟前说啊!说出来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
安隅望了眼众人,许是知晓她们心中所想,笑望众人,下巴往门口扬了扬;“自古行业两大奇葩,一个靠笔杆子吃饭,一个靠嘴皮子吃饭,今儿对方不识相,送上门来了,谁去虐虐?”
“娱乐公司的钱只要你有足够的耐心与恒心,没有赚不到的,此次、若成,算在各位私人业绩中,公司不拿半分提成。”
诱惑大不大?
自然是大。
一个律师多少年才能熬成合伙人那独立工资啊?
而此时,安隅一出手便是大招。
这若是成了,往后履历中便又多了一笔佳绩。
实习期间、或当助理律师期间,独立完成某某某案件,这对于一个律师来说,是以后的跳槽的底气啊!
干不干?
自然是干的。
二楼,唐思和微弯腰手肘撑在栏杆上掌心交叉缓缓搓着,笑望着底下那个意气风发英姿飒爽女子的背影。
面上的笑容是何其的和善与宠溺。
他忘不了的,是那个明明被排挤的难以呼吸的女孩子笑起来的容颜。
那笑容,如同下了数月雨之后的阳光。
何其耀眼,何其温暖人心?
楼下,有人跃跃欲试从她身旁快速出去,摩拳擦掌的模样带着浓浓兴奋之意。
安隅转身,许是楼上那道视线太过浓烈。
抬眸。
霎时、一片芳华静好。
世间情诗万千首,而唐思和脑海中之有一首;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这日,安隅一身红色雪纺衬衫黑色直筒裤在身,楼上,唐思和一身白衬衫黑西裤,二人一上一下,四目相对,遥遥相望,男人微弯着身子望向她,后者回以浅笑。
二人脸面中均是挂着悠然浅笑。
此情此景,难免不让人多想。
多日之后,当这张照片流传与网上与众人传阅时,徐先生险些掀了磨山书房,更甚是将一碗滚热的汤砸在了徐太太脚边。
漫天怒火险些燃了整间屋子。
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安隅如同人间四月天开的正艳的杜鹃花,是耀眼的。
多的是人被她耀眼的光芒迷了心智。
这日下午,安和律师事务所门前诡异的一幕从上演到落幕用了不过数分钟的时间。
那些记者纵然笔下生花,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是一等一的高。。
可在一群律师跟前,你颠倒是非是毁谤。
你夸大其词是毁谤。
言辞极力带有批判主义是侮辱。
总之,所有事情他都能给你找个名头出来按上罪名。
且不说她们的老板,一个是徐家四少夫人一国太子妃,一个是唐家公子,这二人随随便便拎一个出来都能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若在不识相,怕是不想混了。
所以、这日下午,徐先生来接她时,并未撞见下午时分的盛况。
许是怕堵车,徐先生这日提早半小时离开公司,前来接自家爱人下班,可临了还是没有逃过堵车的命运。
晨间的事情已经给徐太太造成了心里阴影,下午时分,当准备出门赶在晚高峰之前坐地铁的徐太太撞见来接她的徐先生时,面色难看的堪比猪肝色。
徐先生坐在车内,见前一秒还笑意悠悠的人,乍一见他跟见了杀父仇人似的,深觉好笑。
推开车门下车,临街大道上,乍一出现一个气质非凡西装革履的男人,难免不会让人多看两眼。
“谁惹你了?面色如此难看?”他低低问道。
安隅视线从徐绍寒身后挪到男人身后3257的座驾上。
后者见此,似是恍然大悟,哦了一声;“车子惹安安了。”
“-----------,”莫生气、人生本是一场戏。
朗朗乾坤下,徐太太当着徐先生的面在心里默背莫生气。
也实属不易。
“堵车,”她望着眼前人,冷冷说。
“恩、堵车,”徐先生顺着她的话。
且还一本正经乖巧的跟听话的小学生似的。
徐太太无语,越过人,提着包直接往地铁站而去。
身后、车内一众警卫见此,各个面上大骇不已。
忙推车门跟上去。
徐绍寒此生、坐过两次地铁,一次是从机场回来,机场高速堵车,恰好要赶回总统府参加m国磋商大会,不得延误,乘了地铁。
第二次,是因自家爱人不想挤身车流中,带着他以及一众警卫进了地铁站。
总统府的警卫安全意识素来是极强的,人群中不可控因素实在是多到让人目不暇接。
所以这日,有人斗胆上前欲要同徐绍寒交谈。
却被人一抬手,止住了动作。
若说前一次是因经济利益,那么后一次呢?
倘若此时你问磨山警卫,她们定然会告知你,是因为爱。
帝王之家的人,自幼便注重人生安全,而徐绍寒更甚是被灌输过此等思想的。
这男人,从不轻易在公众场合露脸,若非非他不可之事,闲暇之余又几人能看见他在外面晃悠?
可今日、这人,为了迎合自家爱人,挤身进了地铁站,投身进人群中。
五点不到,尚且还不到高峰时间,但地铁车厢大部分被涌入这座城的学子给霸占了。
安隅找了个角落躲进去,身后。徐绍寒伸手撑着车璧将她圈在胸前,给了她一方天地,让她不至于被挤着。
而身后、一众西装革履的警卫散步在车厢四方,掩护着这夫妻二人的安危。
此情此景,不知晓的人怕不是以为是在拍什么黑道大片。
车厢内,不时有人将视线落在这二人身上。
安隅并非未曾乘过地铁,但如同今日这般被人当成猴子观望,尚且还是第一次。
许是身后人气场太过强大,引来了无数女人如刀子似的目光,徐太太起了远离他的心思。
退了两步欲要往旁边去。
却见徐先生深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是看穿了这人的心思,笑着往前跨了一步,阻了人欲要逃离的动作。
徐太太冷睨了人一眼。
见人坏心肆起,不放她走,嘀咕着没好气道了句;“招蜂引蝶。”
言罢,转身离去留给徐先生一个气呼呼的后脑勺。
男人闻言,猝然浅笑,一手撑着墙壁一手摸了摸她的长发,忍不住笑意微微弯着身子靠近她开腔道;“插翅难逃。”
他这辈子是栽在安隅手上了,插翅难逃啊!
徐太太跟只被凶了的小野猫似的,摇了摇脑袋将上面的狗爪子给摇掉,往前走了一步,不想跟这人有何纠缠。
徐先生容许吗?
自是不容许。
他何时见这人有今日这般俏皮可爱的模样啊?
那摇头的模样跟悠悠小时可是像极了。
像极了啊!
想抱抱这可爱的人儿,而徐先生,却也是如此做了,伸手将人揽进怀里,狠狠抱了抱、
在安隅发威之前松开她,摸了摸她的脑袋,一脸宠溺笑意望着他。
世人总言,爱不爱,看细节。
而今日,徐先生微弯着身子同她讲话时,谁能说这不是爱到深处呢?
这二人的闹腾,身旁一众人等都猝不及防的吃了口狗粮。
这狗粮,简直是有毒。
二人在距离磨山最近的一个站点下车,出了地铁站便见到磨山警卫开车等候在路边。
二人上车,徐先生伸手将人摁进了怀里。
若说刚刚是碍于外人在场,那么此时,便无何好顾及的。
安隅想,他疯了,而她竟然也陪着他疯。
这日下午归家,徐先生搂着自家爱人说了些许温声软语,转身进了书房。
一场本该在公司展开的高层会议变成了视频电话会议。
这场会议,从五点四十一直持续到七点都未曾结束。
七点整,晚餐弄好,安隅正端着电脑窝在沙发上看关于骆家的风言风语。
头顶有一人影罩下来,她稍有疑惑,转眸望去,只见徐黛站在身旁,话语温温;“晚餐好了,太太。”
安隅闻言,伸手关了电脑起身,却听徐黛在道;“先生还未下来。”
这话、片面意思是,让她上去喊徐绍寒,
罢了、、罢了。
喊吧!喊吧。
二楼书房门口,安隅伸手敲了敲门,未听见回应,伸手一点点的推开房门。
身为公司管理层她知晓有些时刻,不宜被人打扰,所以今日、敲门无人应答之下,她推门的动作是一分一分推开的。
开了半分空隙,露出半边脸看着屋内情况,却撞进了徐先生笑意深深的眼眸里。
书房内,电脑前依旧有声响传来。
证明这场会议未曾结束。
而徐先生,在书房门被敲响时便关了这边摄像头。
若是徐黛上来,知晓他在书房,敲门未果的情况下大多都是就此作罢。
可今日,书房门却被人推开。
徐先生想,这屋子里除了安隅有这个胆儿,估摸着旁人你借他十个胆都无人敢在未经他许可的情况下推门而入。
徐先生悠悠目光落在偷偷摸摸的徐绍寒身上。
见人笑望着他她。
索性是放开了动作,推门进去。
本事要直言。
却听闻那方正在做最后总结,且还道了句;“徐董您看如何?”
徐太太的话语止在了喉间,望了眼男人,伸手抽过一旁打印机里的纸张,哗哗哗写下两个大字;“吃饭。”
徐先生一边回应着对方老总的问题,一边笑意悠悠望向自家爱人,伸手接过她手中钢笔,有样学样的在a4纸下放写下一行龙飞凤舞的字。
“你先吃。”
先吃?
不不不不、她这会儿要是一个人下去,徐黛定然会将怨怪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国外市场走向、不可-------”
徐先生的话语止在了这里。
为何?
只因徐太太伸手接过他手中钢笔,伸手干脆利落的哗哗哗的将他写下的两个字划掉,而后开始快速的龙飞凤舞的伸手写下一行字。
“劳动人民也要吃饭。”
诚然,徐太太口中的这个劳动人民,绝对不可能是徐先生。
她素来说他是压榨劳动人民的资本家。
得、自家老婆,关心旁人来了?
徐先生不高兴了。
妥妥的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