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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抓起麦香,焦急的喊:“眉眉!眉眉!”
姝眉一愣:“你谁?”
那人也看清了麦香的脸,放下她,急急抬头。
等他看清姝眉那副披头散发,还视死如归的小兽样儿,不禁咧嘴一笑。
微微侧脸,光线打到他刚毅的脸上,居然是杨毅!
姝眉先是浑身一软,闭了下眼,忽又睁开,不信似的又看了一遍。
这时的杨毅长臂一伸,把她捞到跟前。
上上下下细细查看,看到她额角等处的擦伤青紫时,眼里竟有一丝痛楚。
姝眉不自在的想推开他,可是手脚软的不行。
刚才的那番惊心动魄已经把她的勇气耗得差不多。
刚想靠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急问:“看到我大哥和祖母了么?”
她苍白狼狈的小脸,美丽的杏眼里满是焦灼和恐惧。
不知是急得还是怕的,小身子还微微的颤抖着。
杨毅猛地把她紧紧搂入怀里,在她耳边喃喃温语:“都好!都好!”
姝眉顾不得骂他的举止不当,急问:“真的么?”
杨毅用大手轻轻拍抚她的后背:“真的!我就是被他找来救你的!”
又轻叹一声:“爱操心的小丫头!什么时候完全放松下来,做个万事不愁的娇娇女啊?”
姝眉一愣,娘亲也曾对着她发出过类似的感叹:你父兄都是很有担当的人,对你又是那么疼爱,就不能放心做个万事不愁的娇娇女么?
姝眉的心一烫,又一酸。
眼泪就随之滚滚而落。
惊怕,担忧,恐惧,焦虑……甚至一丝丝委屈,种种一直被强压和掩藏的情绪,霎时喷涌而出,
她一下子靠在杨毅怀里,放声痛哭。
杨毅无声的搂着她,一手不停的拍抚她的后背。
坏情绪只有彻底释放出来,才不会闷出病。
等到恢复些平静,理智回笼,姝眉窘了。
她推开杨毅,胡乱擦了擦脸上的狼藉。
不敢看杨毅,假装四处找巾帕。
杨毅无声一笑,手里举起一个东西:“喏!是不是在找这个宝贝?”
姝眉一瞧,正是那根很坑的梅花簪。
一把夺过,翻他个白眼。
杨毅带着笑意:“刚才是不是就想用这扎我?打算用哪片花瓣?还是五个花瓣里都是一样的料?”
姝眉吓得差点把簪子又掉了:
“你?你怎么知道这个簪子的那啥?”
杨毅笑出一排大白牙:“那个打簪子的工匠是我推荐给你二哥的。”
姝眉怒了:这个坑妹的二哥!说好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呢?!
恼羞成怒的姝眉:“还不看看麦香姐?没准都被你打坏了!”
杨毅脸带笑意拿出一瓶药,努努嘴:“放她鼻子下就醒了!”
又掏出另一瓶:“然后用这个擦你的伤口。”
姝眉一把夺过第一瓶,打开瓶盖,放到麦香鼻子下,果然很快醒了。
杨毅笑笑,把擦伤的药放她身边。
醒来的麦香看清进来的人是杨毅,她是认识的,知道是安全了,身心一松,眼泪也出来了。
姝眉知道她是忧心摔下马车还中箭的周来,于是一边安慰她,一边请求杨毅带她们回去看看。
既然杨毅追上她们,后面的险情肯定是解除了。
杨毅点头也没多言,只嘱咐她擦药,就一声呼哨唤过自己的战马,再坐到车辕上开始驾车回转。
为了分散麦香的情绪,再说自己也急于想知道,一路上姝眉不断的对杨毅问东问西。
面瘫寡言的杨毅有问必答,意外好性。
说来无巧不成书,这群倒霉的鞑靼人开始遇到的硬茬,竟然是姝眉的二哥周霆。
他正好又来押运粮草。
在前面和鞑靼人作战时吃的亏,把他磨练的越发猴精。
就对这里的主管,他潜意识极力想讨好的张守备建议,晚上做了一些预防部署。
鞑靼人还真就找死的撞上来了!
结果这股鞑靼兵不仅没从周霆和张守备这里讨到好,还被闻信驰援来的杨毅包了饺子。
剩下几个漏网之鱼,又遇到周家一众的死磕,最终全军覆没。
也算倒霉到了家。
而周家起先遇到那批搜捕的士兵,正是杨毅部下。
所以当杨毅得知周家正去往码头,鬼使神差的沿河赶了过来,遇到了求援的周霖。
于是就一马当先追过来救人。
正说着,迎面几匹马疾驰而来,跑在前面一脸焦灼的正是少年解元周霖。
双方还没停稳,周霖就几乎是滚下马,边奔向马车,边大声喊着:“眉眉!妹妹!”
姝眉的眼泪又下来了,带着哭腔应着。
周霖狼狈的爬上马车,兄妹抱在一起,劫后余生的庆幸只能用哭来了。
饶是堂堂男儿周霖也落了泪,更多的一丝愧疚让他的心格外灼疼。
好一会儿兄妹才平静下来,互相问着各自关心的话。
赵老太太平安无恙,周家护卫和家丁受伤有轻有重,但没有一个有生命之忧。
麦香一时也就放下心。
至于那几个鞑靼人除了死就是被活捉,没有一个漏网。
周霖还说暂时不能南下,要先随杨毅回北都舅舅家。
除了祖母,其他人也需要治伤养精神,都妥当了再去京城。
等和后面的人汇合后,姝眉没找到祖母。
周霖解释怕祖母醒来看到这些,又受刺激,身体搁不住。
被杨毅派人先行送到北都舅舅家了。
周来中箭失血不少,但抢救及时,养养便无大碍。
虽摔下马车,因为有些身手,虽有擦伤也没伤筋动骨,全是不幸中的万幸。
麦香围着他忙前忙后。
几个丫头婆子除了惊吓,都没受伤,正帮着救护伤员。
姝眉诡异的看见一向规矩严谨的曹姑姑,正认真的给糙汉子周大顺包扎胳膊伤。
而一向粗犷彪悍的周大顺别别扭扭规规矩矩的样子,好好笑啊!
难道她错过了什么故事的发生?
一行人改道去往北都,舅舅早就亲自迎来接人。
请大夫为老夫人他们诊治。
大家统一口径对老太太轻描淡写。
老太太的身体不久就康复了。
其他人受伤轻的也恢复的七七八八,重的就借口回去接老太爷,留在北都王勇之这儿接着养伤。
实际周霖也真派人回乡催老太爷赶紧行动。
最好来北都汇合,再一起坐船去京城。
这样一来,周家首批南迁人员就在北都滞留了近一个月。
秋意深,菊花黄。
听雪碧说前面花园的菊花开的正好。
松散下来的姝眉动了赏菊之意。
主仆二人一路来到寻菊亭。
果然千菊斗芳菲,秋风送菊香。
要不是偶有衰草,还真以为是大地回春。
把个姝眉喜爱的流连忘返,吩咐雪碧取两个花瓶来。
她又犯了文艺范儿,她要效颦红楼里:寻菊,访菊,采菊,簪菊,供菊……看看还能不能梦菊。
雪碧走后,没等姝眉对着一株罕见的胭脂点雪,酸一把林妹妹的《问菊》。
身后一声戏谑打断了她的矫情:“看来只有梅花簪不够,我还得让人给你打一枝菊花簪啊!”
姝眉回头,杨大尾巴狼一身常服似笑非笑。
没穿盔甲的他少了那份肃杀,显现出的身材好到爆,身姿修长挺拔,肌肉发达匀称,结实有力,浑身散发着荷尔蒙。
这些也就算了,姝眉前世也是在影视里见过世面的。
让她不能忍的是除了前面刺激她那句戏谑,还有杨毅看她的眼神。
那种深深的盯视,让她一点也不能仗着穿越的年龄积累居高临下的把他当个小辈少年。
心慌了,话就不经脑子:“莫名其妙乱闯乱讲,你还知不知规矩啊?”
杨毅一挑眉:“我来拜见老夫人,听老夫人说这里的菊花开的好,才过来看看的。”
原来雪碧正是在老夫人那听说菊花开的好,回来才说这一嘴的。
杨毅呢,本来也不是惜花怜草之人,只是心念一动,想碰碰运气。
没想到运气好到爆,竟然心想事成。
小丫头虽然瘦了点儿,可是容貌更见清丽,气质如菊,风韵沉静,眉宇间稚气全消,平添几许少女风致。
一美丽的双杏眼此时忘了掩饰的羞恼,使她一如既往的鲜活。
杨毅在心里满意的点点头:呃!还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小媳妇。
不过他得抓紧定下来了,小丫头越来越出挑,万一有别的狼崽子惦记上,他可要想打人闷棍了。
哼!别以为他不知道那个曹姑姑是李七鼓捣去的,过几天小丫头又要去京城,岂不是羊入狼口?
姝眉可不知道杨毅心里所想,否则非得狠扎他一簪子。
这时她只认怂:好!搭理不起,我躲得起!
当下也不吭声,很没礼貌的转身就走。
杨毅长腿一迈,三步就追上并直直挡在她前面,姝眉差点没扑到他怀里。
还没等她发飙,杨毅伸手轻扶了一下她头上的梅花簪,
低头在她耳边低语:“乖乖长大,等我的花簪!”
然后退后一步转身就走。
留下身后的姝眉先发愣再发飙,拔下杨毅碰过的那支簪子摔到花丛里。
其实这么暴躁失态,她自己也说不清是气的,还是羞的,还是什么别的。
气呼呼回到自己房里,什么菊影菊梦的都没有了!
就剩下:我才不要什么劳什子花簪呢!
等气消的差不多了,又有些后悔自己鲁莽,就算那簪子和杨毅有些许关系,可那更是二哥的构思,二哥的银子,二哥的心意。
结果她又匆匆回去找。
谁知她明明记得很清楚丢簪子的地方,却死活找不到。
周围都找遍了也没有,只好丧丧的回去。
等晚上洗漱时,帮她拆头发的雪碧发现少了支簪子,
忙问她:“记得早上戴了二少爷送姑娘的簪子,这会儿怎么不见了?”
姝眉蔫蔫的:“可能是赏菊的时候,丢花丛里了。”
雪碧说:“那奴婢明天就去帮姑娘找找。”
姝眉不抱任何希望的嗯了声。
秋夜清寒,月光如水。
有诗云: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如此美景,正好翻墙。
院内隔开各分院的墙比不得外墙高大严实。
对某人来说翻过去不要太轻松。
白天,杨毅虽然没转身,练武之人的感官不要太敏锐,知道身后的小丫头发脾气,随便丢东西了。
等没人时一寻,就看到花丛里的梅花簪,幸亏是银的没摔坏。
捡起来把玩一会儿,心里盘算:反正也不是我给的,丢了就丢了吧!
又一转念:万一她以后因为丢簪子刁歪呢?
最最关键的是,今此一别再见就很难了,要不要以送回簪子为借口再见一面呢?
答案当然是:要!
于是在王勇之和周霖招待他的晚宴上,故意装喝多,顺利成章被主人家留宿。
现在夜深人静,他又顺理成章的翻过矮墙,站在小丫头屋子的后窗前。
悄悄把窗户开个缝隙,月色透入,依稀可见床上的少女似乎还没睡熟,一会儿就翻了两次身。
杨毅悄悄把窗户大打开,轻巧的跃进屋子。
几步来到床前。
没等他站稳,床上人忽的坐起。
杨毅忙扑过去堵嘴,动作娴熟老练,同时在她耳边:“莫怕!是我!”
多么熟悉的声音!多么熟悉的台词!多么熟悉的桥段!
被惊醒的姝眉恨不得想杀人。
杨毅你个混蛋!又来这套!还升级版!登堂入室了都!
杨毅肯定不这么想,他是有正当理由滴,归还失物么。
姝眉激烈的挣扎踢打。
杨毅一把把她抱严实,在她耳边:“再闹,把人都闹醒了,你就得马上做我小媳妇了!”
其实姝眉那里不明白这个,再说她虽说不上是英雄虎胆,前世她也算个临危不乱的,何况经过两世的这辈子。
偏偏一遇到杨毅,她就忍不住毛燥。
平了平气,不动了,只用一双大眼死瞪着他:我看你个混蛋又出啥幺蛾子?!
潜意识里她倒没想他会行不轨。
杨毅这才松开堵嘴的手,掏出怀里的梅花簪。
献宝似的举着:“还你!”
那意思:你看!我是有正当理由滴!
急怒直冲脑门,姝眉拽过他那只手,就嗷得一口。
杨毅刚开始疼的一哆嗦。
还好,是条真汉子,没有叫唤出声,也没有再哆嗦。
姝眉恶狠狠咬了一会,对方没动还悄没做声,觉得没啥成就感,也就松了口。
这时嗅到对方身上浓浓的男人气息,搅得她又挺暴躁,抓过簪子就要戳他。
这时杨毅有反应了,拿住她拿簪子的手,轻轻啄了下。
然后把她放倒床上,盖严被子。轻声说:“小丫头!睡吧!我走了!”
姝眉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又俯下身亲了下她光洁的额头。
然后直起身,转身几步就到了窗前。
姝眉也不知为什么忽的坐起,光着脚跳下床,向他冲了两步,才惊醒般站住。
杨毅听到后面的响动,回头。
明澈的月光从打开的窗户倾倒进来。
月光里一身雪白里衣的少女,黑发泼墨般披下,大大的杏眼里似有星光粼粼,月色映衬的肌肤晶莹剔透,双唇樱桃般鲜美,莹白小巧的赤足让人忍不住想捧在手心里捂暖。
杨毅再一次浑身过电,心里恶狠狠:小妖精!这么大点儿就要人命!
几步跨回去,拦腰把她抱起,有点粗鲁的把她塞进被窝。
恶狠狠低声:“光脚下地,你不要命了?赶紧给我乖乖睡觉!”
可能是他的举动,也许是他声音里透出的某种压抑,吓得姝眉真的乖乖的在被窝里一动没敢动。
杨毅再次到了窗边,顿了下,身后床上的人儿似乎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他又忽的转回床边,少女毛嘟嘟的眼睛吓得睁得大大的,真是小可怜见儿的。
他轻叹口气,低头在她娇嫩的樱唇上轻轻一磨蹭,喃喃的:“快快长大,乖乖的等我娶你!”
然后就真的离开了。
留下傻掉的姝眉。
清醒后,姝眉狠狠一捶床:杨毅你个混蛋!谁要嫁你!你个禽兽!娶你个头!
睡在外间的可乐被惊醒,忙问:姑娘怎么了?
姝眉只好敷衍过去,不敢再有声响。
暗气暗憋的结果就是失眠了。
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给祖母请安,还不敢撒谎病了躲羞。
自从上次遇险,不仅大哥周霖,就连被轻描淡写隐瞒的祖母,对她也是草木皆兵,唯恐再有闪失。
今天这样到了祖母处,免不得还得好好编一番瞎话,才稍减祖母的担心。
幸亏大哥没在,说是送杨毅去了,要不忽悠大哥更费劲。
但是一听杨毅两字,姝眉一边恨得牙根痒,一边又莫名的慌乱。
老太太看孙女有些精神恍惚的,就赶紧让她回去补觉去。
回到自己屋子,躺在床上,姝眉的眼都要睁不开了,可是脑子却很清醒。
前尘往事记得种种,偏在情感这块干净彻底的缺失。
这种忘记是伤得太重还是什么别的,她不是不想知道。
可是这片空白始终苍白一片,使她今生对情感失去了想象和向往。
现在虽然这具身体还小,却对异性不是居高临下,就是像旁观者,完全把自己置身事外。
之所以对杨毅总是不淡定,就是潜意识里,惧怕杨毅有种能力能把她拉入局中,这种无法掌控让她恼怒。
可昨晚在杨毅触碰她嘴唇时,她居然没有太大排斥,一瞬间似乎有什么熟悉的东西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