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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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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过了好几块大石,又差一点撞上一家纸扎铺,过了一座拱桥,吓的挑东西的货郎扔了扁担,吓的卖糖葫芦的小贩抱着糖葫芦疯跑,吓的卖豆花的人扔掉了勺子,吓的给青菜洒水的妇人扔了青菜缩到墙根儿。

    天桥边说书的先生搂着二胡,只觉得嘴边一阵强风,吹的胡须直颤,天桥上穿着七彩宝衣跳舞的外族女子冲着马车吹起了哨子。

    众人的动静似乎给了马力量,或者这匹马被关久了需要撒欢,一口气就跑出青城跑过草地,往着永安河去了。

    寻着这些人惊恐的目光,蓝褪骑着马一路追行,只觉得马蹄越来越快,快的像暴雨打在房檐上,一阵接着一阵。

    一直追到永安河边,眼看就要追上,那马掉进了河里。

    跳进河里的马车终于慢下来,起起伏伏,像在大海里失去方向的帆船。

    相遂宁在马车里站不住,也坐不下,想跳进河里,可脚上使不了力,只觉得一个方方正正的木匣子封闭了她,使她插翅难逃。

    古代女子不贞,族人便将她灌猪笼,手脚绑了关进笼子里扔到水中慢慢淹死。

    相遂宁觉得,她也快淹死了。

    她不会游泳,一瞬间的功夫,已经喝了好几口水。

    她随着马车渐渐下沉,越沉越深,眼前一片白茫茫的,这白,是秋天早晨的雾,是冬季木盆里结的冰,越来越混沌了。

    一双手掀开车帘伸进来,这是一双大手,紧紧的揪住相遂宁的衣裳,像一把钳子死死的钳住她,一刹那的功夫,就把她从马车里揪了出来,相遂宁半眯着眼睛,嘴里“咕噜咕噜”的冒水,像水壶烧开了。

    就觉得像有一个黑衣人抱她在怀中,这是人吗?还是一条黑鱼,为什么身上湿漉漉的,滑溜溜的呢。

    一句话也没说,蓝褪一手搂着相遂宁,一脚蹬着马车顶部的油毡布,一个借力,往上一窜,冒出水面,然后一只胳膊夹着相遂宁往河边游去。

    永安河毕竟是护城河,这时候化了冰,正是涨水的时候,游到岸边,蓝褪的衣裳已经湿透,力气也已经用了一半儿了,嘴里喘着粗气,用力的将相遂宁拉到草地上才松开。

    豁然开朗,总算透过气来,雨水滴在相遂宁湿润的头发上,她满头满身的水,想说话,嘴里又吐出水来,喉咙里像含着一只蛤蟆,挠的她嗓子眼儿疼,火辣辣的疼。

    不能死。

    她微微侧身,看着那个黑影牵着马往这里来,拼着命喘气:“公子……救我……”嗓子太疼,她眯上了眼睛,眯上眼睛好多了,觉得身下的草地都漂浮起来。

    蓝褪没有说话,抱起相遂宁放在马背上,说是抱,更像是扛,像扛一个米袋子似的。

    相遂宁晃晃悠悠,坐也坐不稳。

    蓝褪坐在她身后,只得让她靠在自己胸口,双腿一夹,嘴里喊了一声,那马就沿着来时的路奔回去。

    二月,乍暖还寒,何况湿了身。

    一路上风吹雨打,像一把把利箭穿透了身体。

    相遂宁倚在蓝褪胸口,她湿漉漉的头发像一条条小蛇爬进了蓝褪的锦衣里,蓝褪觉得湿腻腻的,低头看她,她像个孩子般,就这样贴着他。

    顾不得男女有别,顾不得青城人的目光,就这样一路狂奔,一直到长信侯府。

    府门外已经聚集了十几辆马车,或许是因为惊马的事,所有人都在外头候着。

    难得有这样的热闹看,众人的心也还吊着。

    长信侯去了宫里,这会儿还没回来,公主听到了动静,亲自在门口迎接,见一匹马穿风过雨而来,看见那黑色锦衣,黑色头盔,她几乎落下泪来:“我的孩儿,我的孩儿回来了。”

    蓝褪骑马一直到公主面前,一紧缰绳,那马便稳稳的停住,早有下人小跑着上前来牵马了。

    马背上的相遂宁半梦半醒,或许是吓的,或许是冻的,整个人神游天外,只觉得蓝褪胸口是热的。

    公主甚是诧异。

    马背上的女子头发凌乱,珠钗全无,脂粉似乎也冲涮的干净,脸色煞白,没有一点儿血色,绯红衣裙过了水,紧紧的贴着她的身子,十三四岁的姑娘,如荷叶出水,虽不是玲珑有致,倒也有几分身段,只是气色很差,萎靡的缩着,浑身打颤儿。

    看脸,面生,这是哪家的姑娘并不重要,她的死活也无人关心,只是蓝褪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她,这一行为,差点儿让公主的心跳到地上。

    蓝褪是她唯一的儿子,是这长信侯府以后的继承人,她的依靠和依仗,说是在禁卫军里当差,干的也是露脸得闲的活,加上当差时好几个人一组,又是在这皇城脚下,并无什么危险的地方。

    如今这女子,竟让蓝褪犯险。

    刚才落水救急,蓝腿伸手去抓相遂宁,因相遂宁重,他的手从车架上滑过,如今看来,血已湿了锦衣,浓重的血水顺着他的手腕一直往下滴。

    公主哪见过蓝褪受伤,心疼的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蓝褪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相遂宁从马背上揪下来,双手抱着就往房里去。

    二人衣衫皆湿,如今就这样抱在一起。

    那种熟悉的温暖又回来了,是蓝褪的胸口,相遂宁想挣扎,却被他抱的更紧。她只有贴着他,贴着他坚实的前胸,她太冷了,冷的牙齿打颤。

    他的胳膊受了伤,抱她一用力,血水又流下来,合着雨水,在府院的长道上画了一条血线。

    众人皆惊。

    有胆小的贵女瞧着那殷红的血,眼睛一翻已然晕了过去。

    另有人大着胆子猜测:“我瞧着那姑娘喘息甚微,不会死了吧?”

    “不会吧?如果死了小蓝大人不会救回来吧?”

    “可惜了小蓝大人,遭了这么大的罪,你瞧,他自己都伤着了。”

    “是啊,公主这回可心疼死了。”

    “我是不是要死了。”这些人的话像蚂蚁叮咬着相遂宁的耳朵,那些个死呀活的字眼隔着雨都那么清晰。

    蓝褪怀里抱着她,大步往厢房去,并未低头看他,只是坚定的道:“你不会死,死不了。”

    “真的吗?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