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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悦来客栈,迎面可以看到许多江湖人士在此处落榻,一个小小的厅堂内便坐了好几十个服饰各异、神色各异的人,看见呼延哲一行人进来后,眼神便一直黏在他们身上,眼里的不怀好意溢于言表。
这次出宫呼延哲只带了达鲁、诺力努和呼延凌,几人换了一身常服,因此看上去就像是一帮出门逛街的富家少爷,当然外貌粗犷的达鲁除外。
这样的一行人落到那些穷凶极恶之徒眼里就像一群肥美的羔羊。但是呼延哲等人的武功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对付这些臭鱼烂虾只需要达鲁出手就够了,因此呼延兄弟二人并不怵这些人不善的目光。
无视那些人的目光,径直走向掌柜的柜台前。
只见一个四十出头脸上有一条狰狞刀疤的男人坐在柜台后,翘着二郎腿,抬头看见这帮细皮嫩肉的公子哥,便有些不耐烦道:“去去去,这里不是你们可以来的地方,这里只招待江湖人。”
“咚。”一个金锭砸在柜台上,发出不小的动静,将堂中所坐之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他们见到那枚金子后露出的神色变得更加贪婪了几分。
“请问一位叫作方天麟的方先生住在哪间房?”呼延哲问道。
冥仙教手下在中原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堂。但在白虎堂所处位置的几个州城被北夷占领之后便成了北夷所在的势力。除此之外在倭国和西方几个国家还设立了其他几个小股组织,若要细细追究起来恐怕连冥仙教内自己人都数不清楚。
可为什么冥仙教势力如此之大,却落魄到要接受朝廷的扶持呢?
因为,冥仙教虽然也算大派却不比其他武林正派那般规矩繁多,且在武林中一直被称作邪魔外道,像是见不得光的过街老鼠,这也和冥仙教早年创立之初发生的一件事情有关,导致树敌太多,一直活在阴暗处见不得亮光。
至于这件事说起来也颇有些冤枉,南崇开国皇帝在登基改朝换代之前,所推翻的王朝皇帝信仰佛教,而他的几个儿子信仰道教,因此皇族与武当少林两派交往甚密,而这两派威望之高不止是在武林当中,就连在普通百姓和臣子的心中也有着非常高的地位,有这两大势力撑腰,哪怕前朝已经命数将近,也不是可以轻易推翻的。
于是大崇开国皇帝便暗地里培养扶持了当时只是中上游水平的冥仙教,来与武当少林对抗。但是要与这两大派对抗又岂是这般容易的?哪怕单拎出其中一个对付起来也不是轻松的事,更遑论两派加起来了。
于是开国皇帝和冥仙教主便想了一个十分缺德的主意:挖墙脚。
不论是用药物控制,还是洗脑宣传抑或是暴力威胁,只要能够削弱他人势力涨自己威风,便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将凡是要加入武当和少林的新弟子统统拉入了冥仙教,若是有无论如何都不从的,便直接杀了。到了后来冥仙教更是胃口过大,不论任何门派的墙角都要挖,再加上自己势力越来越大,根本不怕人家寻仇。就这样逐渐成了江湖上人数最多的一大教派。
久而久之冥仙教便成了武林上人人喊打喊杀的邪教,由于长时间没有新鲜血液的注入,武当少林两派的势力多年后实力锐减,已是不复往昔那般盛名了。
这就到了推翻前朝的最佳时机了,率领着部下和冥仙教,很快便推翻旧制成立了现在的大崇。
而拥有从龙之功的冥仙教理应被封为护国神教吧?再不济教主也该得个护国法师之职当当吧。然而冥仙教什么都没有得到,为了南崇皇帝拼死拼活帮他争得帝位,却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
相反坐上了龙椅的皇帝开始忌惮起冥仙教过于庞大的势力,虽说是自己一手养大的猎犬,但这头猎犬已经长得太大了,指不定哪天会把主人给吞下肚。
何况,从冥仙教的行事作风来看,也的确称得上是邪魔外道,帝王枕侧岂容他人鼾睡,这样没有道德约束没有底线的家伙怎么能放心留在身边呢?自然是该一脚踢开了。
而且对付起冥仙教来还不容易吗?只要把冥仙教的几个势力据点的位置情报,悄悄透露给几大曾经被冥仙教的罪过的正派们。
果然,几大名门门派马上便联起手来,将冥仙教好一顿收拾,也就极大的打压了冥仙教的势力,虽然没有赶尽杀绝,但是却别想再翻起什么浪花来了。
不然郑翎瑞也不可能放心再牵起这头猎犬的狗链,而冥仙教迫于日渐式微的处境只好摒弃前嫌接受朝廷的招揽,但要说心甘情愿毫无怨言自然是不可能的。
这些话都是方天麟“不小心”透露给呼延凌的,再由呼延凌口中传到呼延哲耳朵里,这其中利用的意味路人皆知,但这也正好摆明了冥仙教是愿意甚至是求之不得与北夷合作的,因为他们有着相同的敌人。
既然如此,他呼延哲也不会矜持,当天便带着人来找方天麟。
看见他们出手大方,掌柜的眼睛都瞪着了,但再看了看几人细皮嫩肉的样子,眼珠转了转说道:“什么方天麟?没听说过。”
虽然旁边站着的达鲁看上去不好惹的样子,但是这里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吗?
呼延哲长年身居高位,身边的人向来不敢违抗他的话,很少见到这样一幕,一时有些讶异,要知道他给这钱不仅是为了找人也是给足了诚意和封口的,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不识抬举,当即给达鲁使了个眼色。
就算不使这个眼色,达鲁也已经气得打算出手了,得到了呼延哲的示意后便更加肆无忌惮,“混账,找死!”
那客栈掌柜显然也不是泛泛之辈,很快便作出了反应,抬手与达鲁对了一掌,沉重的掌风在堂中穿过,吹得人眼迷。
掌柜既然能开得起这样一间专与江湖人做生意的客栈,本身武功自然不俗,若非如此也不敢揽这瓷器活了,但是达鲁是战场上历练出来的煞星,天生一股蛮力,两人一时之间斗得旗鼓相当,不免双双吃了一惊。
“好功夫。”掌柜感叹道。
“哼,你也不赖,只是你得罪了我家大……咳主人,不然我倒是不介意和你交个朋友。”达鲁也不隐藏自己对他的欣赏,只是差点将呼延哲的真实身份给说了出来。
一国之君莅临一间小小的客栈,呼延哲可不想因此惹出轩然大波,让别人探究、看清他的意图。
但见达鲁和掌柜斗得旗鼓相当,有来有往一时半刻难以分出胜负,呼延哲便觉得胸中燥郁,他可没有功夫在这里多耽搁,还没有见到正主就惹得这么多人瞩目。
“啧。”
袖中的手握成拳一股澎湃浩瀚的劲力从丹田升起,行至拳掌之上,如同一层薄膜覆在上面。
细细说来北夷和南崇的武功法门其实大有不同,南崇更注重一个巧字,而北夷的武力则更注重一个力字,要么不轻易出手要么出手便置敌于死地。
“且慢,各位不要伤了和气,快快住手吧!”这时候楼上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白衣裳男人,有一种文人气质,但走路沉稳如风,显然身上的武功不弱,面容和睦充当着和事老的角色。
“你是什么人?!休要多管闲事,你爷爷我正打得尽兴呢!”达鲁不满他多管闲事的做法,这边的打斗也未依言停下。
听达鲁自称爷爷,那个白衣裳男子的脸色瞬间有些难看起来,呼延凌却忽然说道:“不得无礼!”
呼延哲这时也反应过来,此人应该就是方天麟了,于是叫停了达鲁上前给其赔礼道歉:“先生莫怪,我手下之人鲁莽不懂规矩,若有冲撞还望多多包涵。”
“呵呵,没事没事。”说是这么说,脸上依然有些挂不住。
达鲁知道自己差点祸从口出得罪了人,还让连累的呼延哲替他赔罪,连忙跟着呼延哲老老实实地向他认错道歉。
“不知几位是从何处而来?为何要来找我呢?”方天麟抬手抱了个拳,袖子滑落露出了手腕,他便立即放下手将袖子拉好。
方天麟揣着明白装糊涂,呼延哲自然明白对方要做做表面功夫,于是说道:“我们从哪来不重要,只是手上有件棘手的事情想要拜托先生。”
“哦?这位公子怕是找错人了吧?”
“方大哥,你的仇敌应该还没追上来吧?”见对方一直无视自己,呼延凌忍不住打了个招呼。
“哦,原来是那天在鹿林中遇到的小公子啊,多谢记挂,我和兄弟们现在还算安全。”
“那就好。”
“方先生就打算在这里一直和我们聊下去吗?”呼延哲忽然提醒道,这才发现厅堂中众人都在看着这边,不由得紧张起来。
“我想请方先生喝杯茶水,一会儿还请掌柜的准备些茶水点心送到房间内。”呼延哲及时调剂,缓和了紧张的气氛。
方天麟这才缓和了神色,作出了迎接的姿态,“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随我入房中一叙。”
几人跟着他上了楼,来到一间房间内,这里陈设简单,除了摆在床边的一张床便只有一张桌子和四个凳子,以及一个空空如也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的花盆架。
呼延兄弟二人和方天麟围桌坐下,达鲁和诺力努则侍立一旁,呼延哲开门见山道:“现在这里都是自己人,方先生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方天麟看了在场诸人一眼,露出了一个微笑,“这倒是奇怪了,明明是公子你先来找我的,怎么说的好像是我有所求似的。”
“你!”达鲁沉不住气了,这人怎么这样?给脸不要脸?方才在底下人多眼杂的确不方便直说,现在还装什么装。
“咚咚!”过了一会,房门被敲人响。
呼延哲对诺力努使了个眼色,诺力努会意来到门口打开门,发现外面是送来茶水和点心的掌柜。
回头看向呼延哲发现他神态自若,并没有一丝慌乱,说明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
放下茶水点心,待掌柜退出关上门走远之后,达鲁说道:“现在先生可以不用再演戏了吧?”
“几位到底在说什么?我真的不明白。”喝了一口茶水,方天麟的视线悄悄瞟向呼延哲,不着声色的观察着他的反应。
没想到呼延哲只是淡然一笑,捡了一块绿豆糕放进嘴里,“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追杀白虎堂的人应该是武当弟子吧?”
“你如何得知?!”口中的茶水差点噎在气管里,方天麟悚然一惊,再也维持不住刚才风轻云淡的样子。
“是先生身上的伤告诉我的。”
原来,刚才他抬手抱拳的时候露出了部分手腕上的伤疤,这伤疤明显刚愈合,伤口的形状的创面都有些特殊,呼延哲虽然常居北夷,但是私底下机缘巧合收集到了几本南崇各路武学的外门秘籍,其中便包涵武当。但是通过其中的记载也可以清楚一件事,武当内力十分特殊,常附着在剑刃和拳脚上,只要在敌人身上留下伤口,哪怕伤口愈合,创面周围也会分布着一圈小刺,看上去极其狰狞可怖。
而冥仙教以前几乎可以说得罪了整个武林,尤其是少林与武当,会遭到武当人的追杀也不奇怪。
说到这里,方天麟的表情低落起来,“其中辛秘想必公子已经有所耳闻了,我冥仙教为郑氏皇族开国打下汗马功劳,折损了无数弟兄,更是为此得罪了整个武林,结果那混蛋皇帝非但没有封赏,反而恩将仇报,大肆打压我冥仙教势力,导致百年以来冥仙教实力锐减,遭到无数教派追杀,死伤无数……”说到这里,方天麟居然掩面而泣,悲伤之情令人动容。
“前些年又厚颜无耻地打着招揽的旗号来扶植我教,教主为了大局着想,只能忍辱负重暂且答应下来,只待来日冥仙教强大起来,再思报仇雪耻之法。”
抽嗒一下,方天麟接着说:“可是武当之人实在欺人太甚,我们都已经躲到北夷境内了,他们居然还是追来了,一照面便使杀招,害我的兄弟们死伤不少,几乎是九死一生啊,我才一路带着残余部众逃亡至此。”
“南崇皇帝真是太可恶了,这个什么武当教也可恶,身为修道之人居然如此心狠手辣。方大哥你别怕,我们可以为你做主啊!实不相瞒,其实我是北夷王族子弟,这位是我的哥哥,当今北夷大王,呼延哲。”
方天麟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拜倒,“不知大王亲临方某有眼无珠,有眼无珠啊!”
呼延哲微微一笑,这人倒是爱演得很,都这个时候了还装蒜装得有模有样的。
“先生若是要我北夷为你报仇雪恨的话似乎不太可行,十七年前我们刚与南崇和亲休战。所以这件事上孤王恐怕帮不上忙,这便先告辞了吧!”
说罢起身欲走,方天麟睁大了眼睛,屁股底下像是装了弹簧似的立即跳了起来,去拦住呼延哲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