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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了房梁上二狗才发现他高估自己的平衡能力了,即便是待在上面不掉下去都已经困难的很了,更别说要抓住江凝,抵抗她时不时的挣扎了。
但是面子比里子重要,若是气势上输了这小妮子可就更加天不怕地不怕,把他们哥几个当软柿子捏了不成?绝不能让她如愿。
二狗趁着江凝被她震慑到的一刹那,飞快扑过去,只求一击必胜。
“啊啊!!”捂着脑袋江凝只觉得胸口一阵憋闷,于是开口大叫出来,只见一股无形的威势带着气浪弹开了飞身扑来的二狗,将他直打了下去。
这是真气护主,也是出自江凝本能的反应。
虽然她如今有了内力傍身,但是终归不会什么武功招式无法将内力妥善使用,甚至连内力控制的技巧都十分欠缺,没有老师教她这些,她只能将来一点一点摸索出规律来,现在的她只能依靠本能、运气、以及一点点小聪明而已。
所以哪怕有真气在身,江凝依然被三乞丐打晕捉住纠缠在这房梁上,倘若学会个一招半式,都不会是现在这样狼狈的境地。
“啊啊啊啊!”二狗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受到了冲击,掉下去砸在两名同伴身上,三人皆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一阵吱哇乱叫,三乞丐已无力起身,江凝趁这个空挡功夫顺着梯子爬下来,朝洞开的门口跑去。
总算逃出来了,江凝庆幸地摸着心口,仿若劫后余生。
这时,赖子提着板砖来到了江凝的身后。
因为有了内力的关系,这点动静自然瞒不过江凝,她警觉地转身看去,只见赖子高高举起板砖。
看到这个赖子的模样江凝终于记起事来,不就是这个乞丐当初把她从火场捡回去的吗?要不是她立即逃了出来,现在指不定活得如何悲惨。
赖子自然也是记得江凝的,哪怕他不知道她的名字,甚至除了是在着火的院子外捡的一无所知,不管他出于何种目的将她捡回家,但是赖子都已然把自己当成她的救命恩人了,想来这丫头不好好报答自己便算了,居然还恩将仇报,把他的头打破了,当时后脑可流了不少血,在床上养了半个多月呢。
别看他只是一个乞丐,但是吴洲城内消息最灵通的也正是这群乞丐,他们总是有本事打听到任意消息,虽然晚了这么久,仅凭着赖子的描述和执念,但总归是找到了江凝。
本来他们不打算伤她性命的,但是没想到刚才他去趟茅厕的功夫,回来便又看见她准备溜走,只是他发现对方的跛脚似乎好了很多,走起路来只是稍微有些无力,不仔细看甚至看不出她曾经受过那么重的伤。
于是赖子这次不再手软,心道若是再放跑了她,下次还能不能捉得住就是未知数了,说不定连腿伤都完全养好了,到那个时候哪还抓得住。
先将她拍晕再说,若是下手太重直接拍死的话便在附近埋了,反正她家里人貌似都死完了,只剩她一个,要欺瞒起来还不容易么。
若是尸体被发现了,官府逼问起来,只说不知道,一口咬定此事与他们无关不就行了,反正没有切实的证据,是不能定罪抓捕的。
面对着高高举起的转头,重重落下的势头,江凝来不及闪躲,可以预见头破血流的画面,因为太过慌乱体内的真气乱作一团,根本不知该如何发泄。
她只能护住头颅,紧紧闭上双眼,盼着这么做可以减轻几分疼痛。
但是转头终归还是没有落下,只听一声惨叫,睁眼一看便看见赖子昏倒在地上,手中的砖头砸在他脚上,于是他直接痛得昏死了过去。
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少年站在对面,头发邋邋遢遢,用一根细绳绑起束在脑后,衣襟前有许多五颜六色的补丁,褴褛的衣衫上垂下几根碎布条,看上去像一只耀武扬威的老母鸡,十分滑稽。
“姑娘你没事吧!”
“嗯?”
开口的嗓音却十分娇柔,分明是个女儿家,江凝一时愣住了,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当江凝是吓傻了,走过来牵起她的手,触感冰凉干燥,急忙拿来捂在怀里暖着,“别怕,他已经被我打昏了,我们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点点头,只觉得手被对方牵着拉往别处,脚下漫不经心地跟着她一同拐出了一个巷子,右手边的光景豁然开朗,蔚蓝的天空与白色的河堤,码头上纤夫的呼喝声,以及鸥鹭的鸣叫拍打着翅膀飞远。
江凝这时才把目光放到拉着自己疾奔的人身上,只见她专心致志地望着前方,仿佛在寻找出口一般。
两人跑了许久,直到将那与长河连接的吴洲港码头甩得远远的,七拐八拐不知跑入了什么地方才停下来,气喘吁吁地支撑着膝盖打量四周。
只见这是一条十分昏暗街巷,明明是青天白日,阳光却很少光顾这里,顶上有花红柳绿的阳棚遮挡,因此暗淡无光,但是红红绿绿的光线却显出十分旖旎暧昧的感觉,再配合上周围房屋和来往人流的模样,江凝更确信了这里是什么场所。
房屋瓦棚的墙面和顶都有些旧了,雨水浇淋出绿红交织后难看的黑色,墙面几乎都褪色了,露出了黑砖的底色,但是有些褪色没那么厉害的地方可以模糊看出上面有过图画,眯着眼仔细打量才发现这画的好像是衣不蔽体的男女。
江凝大骇,连忙收回视线不敢再乱看,乖顺地跟在少女身后,仿佛只有这样才不会陷入窘境。
那名少女却仿佛回到了家一般,展开四肢,大摇大摆地步入这片混乱的热闹当中。
莺莺燕燕挥舞着手绢香巾招揽客人,无数胭脂水粉混合在一起随风飘来的刺鼻气味令江凝难受得几乎窒息,穿着各色的男人们形成了拥挤的人流,他们有的面色赤红浑身酒气萦绕,有的眼清目明笑意盈盈地盯着姑娘们细瞧。
少女拨开了人群走过去,江凝赶忙跟在她身后才不至于被人群挤到,她就好像一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从上到下都散发着格格不入的气息。
紧紧地跟随着不停往前走的少女,江凝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的人们,只见门前的侍者和小厮已经注意到了她的存在,不善的目光来回打量着忽然出现的江凝,那种目光令人十分不适,那是不加任何掩饰的眼神。
直到少女带着她来到了一间瓦房院后,关上院门方才阻隔了一切来自外部的躁动,她转过身对江凝说:“好了,这里他们应该找不到,你现在是安全的。”
“多谢。”江凝后知后觉地道谢,但是忽然想起来之前赖子他们好像商量过要把自己卖掉的事,于是脑子里便不可遏制地冒出一个念头。
他们不会是串通好了,演一场戏让她放下戒心,然后顺理成章地把她卖进这里吧?
这样一想,江凝忽然想打开门冲出去,但是理智又告诉她现在不能轻举妄动,如果看她要走,说不准角落里会冒出一大群人捉住她,把她牢牢控制住。
这个可怕的念想一闪而过,江凝又恢复了常色,“这是哪里?”
“这是我家,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似乎是看出了江凝表面平静下的焦虑,少女再次安慰道。
江凝当然没有立即放下心来,只是面上缓和不少,随即问道:“你家还有谁在?”
“没人了,就我一个。”少女走到院内的枣树下,摘了两个大枣,在胳膊上揩了揩,扔给江凝一个。
江凝慌乱接住扔来的枣子,“还未请教名姓,失礼了。”
“不妨事,我们江湖女儿不必理会那些繁文缛节,我叫莫妍叶。”
“江凝。”她简短的报上姓名,露出一个比较友善的笑意来。
“吃。”抬了抬手中的枣子,莫妍叶先咬了一口,嘎吱嘎吱鼓着腮帮子嚼起来。
见她也吃了,江凝便稍稍放松了紧张的情绪,低头看了眼红艳饱满的枣子,张嘴咬了一口,清脆爽口甜到心坎。
“怎么样?我自己种的枣子味道还可以吧。”莫妍叶三两口吃完了,把枣核丢出了墙外。
“嗯,好吃。”江凝不知该如何夸奖,憋了一会儿只说出这样朴素的句子来。
“你就不怕我下毒?”忽然莫妍叶收敛了笑容,缓缓凑到江凝面前说道。
“你也吃了。”江凝兀自镇定,手心却慢慢渗出汗来。
“我可以在扔给你的时候下毒啊!”
江凝被吓了一跳,脸色立即变得惨白,后退几步捂着腹部躬身干呕起来。
“哈哈哈哈!!”莫妍叶却忽然指着她大笑起来,“我逗你呢,我根本不会用毒。”
江凝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略带恼火地瞪着她,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嘿嘿,虽然枣子上面没有毒,但是这枣树是用死人血肉当肥料长大的,所以才能长得这么大这么红。”莫妍叶捂嘴窃笑。
“你又诓我?!”江凝这次不会上当了,只是恼怒她为何老是欺骗逗弄自己。
莫妍叶笑得更放肆了,“这次可没有骗你,这枣树下真的埋着尸体,不信你挖开看看。”说着视线移到枣树的根部。
只见根茎那片泥土上突兀的冒出了一根断骨,只是不清楚这根骨头是人的还是动物的,但是江凝还是不能确定她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江凝下意识后退半步,心中忐忑不安。
“我刚才算是救了你吧?”莫妍叶抱着手臂朝她走过来,虽是疑问的语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是……”江凝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目的,见她逐步逼近开始慌了神,“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今后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啧啧啧,天真。”竖起食指摇了摇,莫妍叶感慨的说道,“你也看到了,我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之下,像我这样的人最看重的是眼前的利益,你说你会报答我,鬼知道是什么时候,难道要等到下辈子吗?我可不干。”
“我身上没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你究竟想怎么样!”江凝慢慢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后背抵上院墙。
“你可别敷衍我,其实我刚才都看到了,你身怀绝世武功啊……”视线缓缓下移盯着江凝的丹田处,莫妍叶露出了一个贪婪的表情。
“我虽然也会武功,但是内功基础却几乎为零,若是你把你修炼的内功秘籍给我,我便当你报答了我,如何?”
现在江湖上会些武功招式的几乎满地走,真正值钱的是一本靠谱的内功心法,而刚才她在柴房外都看到了,江凝身上迸发出护体真气的那一刹那简直犹如天神施威一般,那金色的真气有如实质,将冒犯者悉数击退,这不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吗?
“你胡说八道,我没有武功更不会什么内功,你找错人了!”江凝偏偏不承认,但是莫妍叶亲眼所见岂会轻易放过她。
“我刚才和你啰嗦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我是会杀人的,看见树下的骨头了吗?那是人大腿上的骨头。”她眼中凶光毕露,仿佛要把江凝看穿。
“你还要否认吗?好!这是你逼我的。”说着,莫妍叶退了开去,走到墙角拿起了锄头。
“啊!”见她满面凶恶地拿着锄头走来,江凝惊叫一声,下意识捂住了头脸。
锄头落地,只见莫妍叶来到枣树下吭哧吭哧挖掘起来,江凝慢慢放下了挡在头上的手,愣愣地看着锄地的莫妍叶。
没一会儿的功夫,枣树根部就被完全挖开,只见坑中一堆大大小小的骨头,骨头堆中放着一个小宝箱,莫妍叶抱起宝箱吹了吹上面的泥土,小心谨慎地拿到江凝面前。
解开搭锁,慢慢打开宝箱,露出里面的金玉珠宝。“这些是我这几年攒下的钱财,我每年都会数一遍,多年以来早就超过三百两了。”
三百两,足够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了。
这些银两是她从很早的时候便攒起的,她平日里省吃俭用,明明抱着一个藏满了钱的宝箱却穷苦得与乞丐无异,其实她真正的营生是干扒手的,在这个鱼龙混杂人来人往的清栏街,来消费的大多都是有钱的主,偶尔被抓包了也不怕,她身上的武功够用,打不过就跑,多年以来还从未出过岔子。
再加上她还会些易容改貌的功夫,偷人也从不重复,免得被盯上,有的时候就算有仇家认出她来,只要略施小计便可脱身。
至于她辛辛苦苦攒了这么钱是想做什么,这其中的酸楚便只有她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