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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转眼间,天宫千年一度的蟠桃盛会来临了。蟠桃盛会是玉帝为答谢自己所节制的神仙专设的招待宴会。而且所食蟠桃千年一熟,吃一个可增百年修为,所以此种盛会谁也不想错过。玉帝对此尤为重视,早早将此次宴会的筹备工作交付给了希人。
希人接令后,自是大喜,喜的是得到玉帝的宠爱。但也不无忧虑,虑的是从未操办过这么大的宴会。好在希人处事谨慎,提前筹备,硬是在盛会前将一切事宜全部办毕。
蟠桃盛会果然热闹,一大早,各路神仙陆续来到了蟠桃园。平日寂静的蟠桃园热闹非凡,三五成群谈艺论道的、盘坐对弈的、吟诗作对的、闭目打坐的、漫步赏花的……
玉帝偕王母娘娘来到蟠桃园时,一片沸腾更增喜气洋洋。玉帝见所请之人全部到齐,心中欢喜请大家入了席,端起酒杯以宾主之礼敬酒:“诸位,千年来,天地人丁兴旺,万物安宁,这与诸位的辛劳分不开,今借此盛会,先敬诸位一杯薄酒,以谢诸位的效劳之心。”说罢,举起酒杯遥向四下点头致意便送至唇边,一拂袖一饮而尽。
突然,玉帝猛一皱眉,愣住了。
王母满脸狐疑地轻声问道:“玉帝,这酒怎么像水一样?淡而无味。”
玉帝心头一沉,脸色铁青。看着四下诸位窃窃私语,议论纷纷……脸丢大了,蟠桃盛会也用假酒,传出去哪有威信可言——玉帝发怒了:“希人何在?”
希人也正纳闷酒怎么没味了。听玉帝怒喝知事情糟糕,吓得心头大乱,结结巴巴申诉道:“玉帝,我准备的是瑶池玉液。这……这定给掉了包,有人陷害于我……”希人冷汗直冒。
这话玉帝倒也相信。但他根本不予理睬,因为面子失得太大。
各位神仙鸦雀无声,极不自在。他们也万万没想到碰上这糟糕事,眼下玉帝动怒,谁也不敢做声,生怕惹祸上身。
蟠桃园静了下来,死气沉沉的,王母急得要命,但又不能发脾气,突然她瞥见了南天海——观音菩萨,连忙嚷道:“观音菩萨,你快救救蟠桃盛会,这……你看都成什么样了?”
观音菩萨正在思量其中的蹊跷,见王母求救不好推辞,移身出席开口说道:“玉帝,白酒一事其中必有隐情。希人失职之罪当要究办,但幕后罪魁也不能逍遥法外。”
玉帝略思片刻问道:“那依菩萨之言该如何办理?”
“挖出罪魁严惩。”
“如何挖出来?”玉帝一听来了兴趣。
观音菩萨微微一笑,从袖中掏出一面青铜镜。微念咒语,青铜镜顿时大了数倍。观音菩萨将镜面朝宴席架好:“请玉帝、王母移步观看!”
毫无光泽的镜面突然射出一道强烈的金光,直冲诸神面门,将其凝视的目光拉拢了进去……
镜面里出现的蟠桃园很静,银光四泻,明如白昼。希人正张罗着与几个徒儿僮子料理宴席。远处,蟠桃林内若隐若现有几个影子。拂晓之际,宴席全部料理停当,留下两个僮子守候,希人带着徒儿离开了蟠桃园。不多久,两个僮子头一歪睡着了。这下好戏出来了,远处几个影子鬼头鬼脑地跑了过来,原来是拉巴门官与几个宫仆。
他几个提着桶走到宴席间东张西望。
突然,拉巴几个齐上,将宴席酒壶中的酒全倒进桶内,又将酒壶装满水复放在宴席上……
众神一片咋舌,惊讶不已。
玉帝铁青着脸,随手抓起一只酒壶奋力砸了个粉碎,气急败坏地大喝道:“拉巴,你给我滚出来。”
观音菩萨这手倒转时空印证法确实厉害,不但粉碎了拉巴的阴谋,而且也为希人澄清了冤屈,这是拉巴万万没有料到的。
听了玉帝的怒喝,拉巴一伙吓得屁滚尿流,惶恐万分跪在玉帝面前,像蒜头似地不住磕头。
“拉巴,为何如此?从实招来。”
狡猾的拉巴自然怕得要命,但他还心存侥幸企图挽回些什么?他暗思量:如我拒不承认又能如何,再说又没什么人证——三角眼倒转几圈掉了一串眼泪:“玉帝,冤枉呀!我拉巴位卑老实岂敢做坏事,你们怎么能凭一面镜子的幻觉就指定是我呢!”
“拉巴,你是说我冤枉你?”观音菩萨听不下去了,但她仍心平气和地劝道,“你从一只乌龟修炼至今也不容易。不珍惜自己,就不要害了别人。如果你执意要人证,我就可以做证。”
拉巴最后一丝防线彻底垮了,立时瘫倒地上,泣呼道:“玉帝呀,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转身又向观音菩萨求道:“菩萨救我……菩萨救我……以后不敢了……”
观音菩萨摇头叹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救不了你。你们只有自己救自己了。为何要将瑶池玉液换成水,致使希人遭受失职大罪?”
拉巴沮丧着脸,长叹一口气幽幽说道:“事已至此,再瞒也无意义,我把什么都说了吧!弊在心里难受。”
“……想当年,我在灵霄门索贿被八易察觉,我向他保证再也不干。可他非要搞得沸沸扬扬,让我脸上无光难以在天宫立足。后希人出任‘反歪天官’便我思得一计,先骗得希人的同情,在希人的配合下一举将八易赶下天宫出了心头恶气。但后来八易几个徒儿要找我麻烦,我略施小计稳住了他们……本来此次也不想参与陷害希人的,但恐八易几个徒儿毛手毛脚一旦事发,还得我倒霉,不如先下手为强将希人搞倒……这样我便高枕无忧了!”
众神一片哗然!
希人差点气晕过去,没想到昨日还称兄道弟的拉巴会给他来这一手。他想冲过去狠狠揍拉巴一顿……再啐几口——然而他什么也没做,他只觉得心底发凉。
玉帝为这个败类震惊了、愤怒了,拍案而起:“好你个赖乌龟,平日见你老老实实,没想到你竟是个狼心狗肺的不义之徒。还有你们几个宫仆,不思修身,拉帮结派,狼狈为奸玷污天宫圣地——执法天官,按天规如何定罪?”
执法天官道:“心怀不测、陷害他人按天规该下油锅。”
王母拦阻道:“今日盛会已搅得一塌糊涂,拉巴固然该死,但今日大喜万万不能动血光冲撞喜气,是否降刑处理罢了。”
玉帝极为勉强地点了头:“好吧!就便宜了他们。将拉巴责打八十天棍赶下天宫,让他自生自灭。几个宫仆赶下南天门永不录用。还有希人——你处事鲁莽、玩忽职守,两次铸成大错,本帝……罚你去西天为阎罗君守鬼门……”
这个惩罚似乎太严厉了,虽然未杀但比杀头好不了多少。观音菩萨心存怜惜,开口劝道:“玉帝,既然真相大白,希人虽有过错但并不是故意为之,纵观以往功过相抵,给希人一条活路吧。”
观音菩萨开口求情,玉帝长叹一声点头道:“那也将希人赶下天宫罢了……”
……
此时的天下依然酣睡在温柔乡里,全然不知从天上掉下来这么几个人物。
二
天下随着天地的稳定而逐渐发展壮大。
人心思治,加之王姓地皇一心为民,深受天下人的爱戴拥护。又逢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万物昌盛安宁,届时出现了人类少有的鼎盛时期……
天下西都境内,巍巍群山中有一个村落。
村落里有位名张生的落魄文人因屡试未中,直到中年才万念俱灰地扛起锄头安心耕种。
老族长见张生孤苦一身,饥一顿饱一餐,衣服破了无人补,便撮合将做豆腐谋生的新寡李氏许配给他。
两口子成亲后倒也恩爱。一年后李氏怀胎欲产。
这日晌午,李氏刚洗完衣服忽抱腹喊痛。张生在地里干活,邻人见状分头去喊接生婆和张生。
张生在地头听说夫人要生了,狂喜不已扔下锄头撒腿便跑回家。却不料过桥时脚力太重踩破了桥板摔下了山崖当场一命呜呼!
此时的李氏已在床上痛得死去活来,接生婆汗滴如流拼命喊着:“用力,用力,再不用力你们母子全完……”
李氏痛得脸色发紫,浑身抽搐,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怕不行了,把……把孩子拉出来吧,叫他爹好生扶养……”
李氏头一歪断了气,接生婆吓得大叫一声瘫倒在地。正在这时,天上红光一闪……
“哇……”一声啼哭,婴儿已钻出产门拼命哭着,像是在哭祭为她而死的双亲。
张生和李氏走了,就剩下一个苦命的女婴。村人邻人尽管都很同情女婴,但谁也不敢收留同天克了父母的“硬命女”。
幸好闻讯赶来的西苑庵师太菩萨心肠,领养了这个俗家苦命女……
师太为苦命女取名为芙蓉。芙蓉从小到大跟着师太白天习武学艺,夜晚诵经习文,一晃十八年丁点儿的小娃儿出落成了花儿般的大姑娘。
这个芙蓉不但长得清秀俊丽、媚而不俗。而且骨骼奇正,举止与众不同——师太暗里猜测,这孩儿无论从外形或内脉怎么看都不像是凡人。所以,芙蓉虽长在庵中,但师太一直未敢将她剃度。她有个预感:这孩子终有一日会成凤凰高飞的。
这天,芙蓉提着剑刚从练功坪走进庵门,师妹小不悔闪过来一把拉住了她,急巴巴说道:“师姐,你躲什么地方去了?找得我上气不接下气。”
芙蓉不留神被她吓了一跳,装作生气道:“干什么嘛?吓死我了。麻花糖你还想不想吃?”
“想吃,想吃。”小不悔才十五岁,年龄不小但生来是淘气料,又贪玩又贪吃怎么看都不像个小尼姑。一听有麻花糖,小脸笑开了:“好师姐,我告诉你呀,师太找你呢。”
“师太找我?”芙蓉纳闷了,“她找我干什么?”
“跟我说了还找你干吗?”小不悔一脸不屑的样子,“你以为你办得了的事情我办不了——麻花糖什么时候给我?”
“下次赶集再买给你。”
“你在哄我,你做无本生意。”
芙蓉笑嘻嘻掉头便往师太房跑,小不悔挽起衣袖不依不饶地追了上去。跑到师太房前,小不悔才悻悻地停了下来,瞪了一眼芙蓉转身欲走开。
谁知师太开口叫住了她。她又乐了,跑了进去,挤眉自语道:“办事没我能行吗。”
师太见小不悔又没正经,拿起戒尺往她头上拍:“你进山门也很久了,再不用心修行看我把你赶出山门。”
小不悔见师太发怒,有些怕了。她怕师太赶她走,家中父母会打死她的。倒不是她家里穷养不起,只是因为小不悔命硬如留在家中会将家克穷,将双亲、兄弟姐妹克死——所以富裕的父母毫不犹豫地与她断绝关系送进了西苑庵。而师太对小不悔最管用的招就是赶她走,这样她再不吱声,能乖一天两天……
师太对芙蓉说:“你来庵中也有十八年了,为师有一事想托你去办理。”
“师太有事尽管吩咐。”
师太望着芙蓉,眼中充满慈爱而又迷惑——昨晚,师太得了一梦,有一白衣仙子吩咐她放芙蓉到长江源去,具体到什么方位却没有讲——早晨醒来,师太纳闷不已,虽觉蹊跷,但潜意识感觉确与芙蓉相关。师太想了一早功课也无心做才想到了解决此事的办法,这不,已把芙蓉召到了面前。“为师早年曾在长江源许过愿,现年事已高,半截子入土了,这愿也该还了,可为师一则身体欠佳,二则庵中事务牵连,所以想请你代劳。”
芙蓉很高兴,当下欣然领命。师太性急,当即为她打点了行装盘缠,并让小不悔陪着做个伴。
小不悔一蹦三尺高,拉着芙蓉便出了庵。
师太送她们出了门,心情又沉重了起来。做完这件事,但到底在做什么,她心里模模糊糊,纯粹是跟着感觉走……
望着刚刚升起的朝阳和绿装的山野,师太喃喃道:“愿芙蓉好运,平平安安回来。”
芙蓉与小不悔一起步便连赶了三天的路。这三天,芙蓉净选捷径,绕着村庄小镇走,为的就是省时间。可小不悔不干了,“师姐,跟你出来爬山,还不如在庵边爬。三天了,天天啃窝头喝凉水,我可不行了。”小不悔说着“啪”一下坐在了地上。
芙蓉见小不悔这回真发脾气了,想骂又不敢骂,这荒山野路把小不悔骂丢了,怎么向师太交代。忙说:“起来,起来,前面再遇到集市不绕了行吧。”
“这可是你说的,别赖了。”小不悔一窜便爬了起来。
黄昏时分,果然又遇上了集市,通往集市的道路上挤满熙熙攘攘的人和车马。可真热闹,马不耐烦的嘶鸣声,争先恐后的吵闹声,孩子的哭叫声……
小不悔头次见到这么多人挤在一起,愣得目瞪口呆,拉过芙蓉小声道:“这么多人?我们庵内上香也没这么多,难道前面有个比我们还大的尼姑庵?”
芙蓉也奇怪,但究竟怎么回事她也说不上来,拉着小不悔小心翼翼地分开拥挤的人群向城门走去。
“哇!怎么有提刀拿枪的?”
小不悔眼尖,芙蓉也看见了城门口站满了兵丁,正帮忙老百姓出城:“这有什么稀奇的,守城门的嘛。”
“天快黑了,怎么都搬家似的急着走?”
“这都是来集上买东西的,天要黑了回家去罢。”
小不悔听听觉得有理,刚欲开口却已撞到兵丁面前。那兵丁将她拦住,喝道:“哪来的小尼姑?快走,快走。”
“你拉着叫我怎么走?”
“你往哪儿走?你不怕死。”
芙蓉连忙上前谦和地说道:“兵爷,我与妹子想到城里去。”
兵丁诧异地打量了一阵,才拖起官腔道:“上头有令,自即日起本地区人口一律迁移,更不许外地人来往。”
“有这事?”芙蓉与小不悔面面相觑,异口同声问道:“凭什么这样霸道?”
“哈!霸道。”随之拥过来几个兵丁见芙蓉的确不知内情,才一指墙头上贴着的一纸公文。
芙蓉与小不悔都识字,跑过去一看,只见盖着红官印的公文这样写着:
告天下百姓:
近日长江源有妖龙做怪,为非作歹,兴风作浪,屠杀无辜,罪大恶极!
现朝庭已调兵遣将围捕妖龙,估不日将之擒获正法。围捕期间为保百姓安全、避免无辜伤亡,即日起,长江源周边百里居民全部迁移,过往行人、客商一律绕道而行。
若有违者从重处置。
原来是闹妖龙?小不悔天真地问道:“师姐,妖龙是什么?”
“我也没见过。不过以前听师太说,妖龙是水族的,他能呼风唤雨、腾云驾雾,总之是很厉害的东西。”
“这么厉害呀!”小不悔听得吐了吐舌头。又好奇地说道:“师姐,这么厉害的东西去看看好吗。”
正说着那几个兵丁又过来了:“喂,有完没完,快走,快走。”
芙蓉只好笑脸相迎:“兵爷,这天也黑了,我们俩女子总不能在野外过夜,你行行好,让我们进城去找家客栈住一晚,明日就走。”
“不行,上头有令,这城门只许出不许进。”
小不悔来气了:“你这个当兵的,我师姐跟你商量,你都不给面子——哼!要是在西苑庵不揍你才怪。”
“什么,想揍我——嘿,给你一点颜色瞧瞧。”
那兵丁抽出鞭子要打,芙蓉见状不妙抽身上前一把抓住鞭子,不料用力太猛反将拿鞭的兵丁拉倒在地。这下坏了,十余个兵丁提枪握刀将芙蓉与小不悔围了起来。
芙蓉与小不悔虽都身怀武功,但毕竟没见过这场面,由着他们拿绳子绑了自己,一丝也不敢反抗。
谁知还未绑完,又冲来两匹快马欲冲进城里,守城门的兵丁倒是早有防备,硬是放下了挡马栏挡住了。
“呸!你们拦着我干什么?”骑马的年轻人勃然大怒,破口大骂。芙蓉循声望去,见那年轻人一身素服,两眉紧皱一脸威严,但眉宇间仍不失流露出凛然的正气。
“你是谁?敢这么嚣张。”十余个兵丁见来了“大买卖”。
年轻人放眼扫了一圈,冷冷一笑。身后的中年人从腰中摸出一块金牌晃了晃。
兵丁凑上去看了看,顿时吓得目瞪口呆。原来金牌上写着“朝庭侍卫”。中年人是朝庭侍卫,那年轻人不是……
守城的兵丁何等乖巧灵活,悟到了这一点后忙跪地请罪。
骑马的年轻人摇了摇头,道:“都起来吧,妖龙惑乱期间万不能大意。”
兵丁们起身也不敢正视。小不悔看迷糊了,她不公平地大喊起来:“给他们进去,怎么不给我们进去?”
两匹快马闻声扭头一望,小不悔嚷道:“两位大施主,他们见你这么尊敬,可见了我们就捆——什么事嘛?”
“她们怎么回事?”
“禀…禀官爷,朝庭有令,此城门只出不进为的是百姓的安全。可…可这俩女的硬是不听与我们闹事。所以…将她俩捆了起来。”
芙蓉连忙说道:“大哥,我们见天色已晚,想进城找家客栈歇一晚,明日就走,可兵爷们硬不通融。”
年轻人瞥了一眼芙蓉,正巧与她目光相触:“进城歇一晚也未尝不可,俩单身女子睡在荒郊野外总不妥。”
“遵命。”
小不悔揉揉发酸的手腕望着绝尘而去的快马开心地说道:“师姐,我知道了,官做得越大心越好,瞧那小伙子外表漂亮心肠更好。”
“怎么,看上他了,那你快还俗,师姐与你提亲去。”芙蓉边走边与小不悔打趣。
“嗨!我可没福气,这辈子安心做尼姑算了。不过师姐美如天仙,多才多艺找那样的郎君才般配。”
“又没正经。”芙蓉脸上起了红晕,但她故作没事般拍了拍小不悔光溜溜的尼姑头。
进了集市,果然异常的冷清。宽敞的街井偶尔窜过几个行色匆匆的百姓。沿街两旁作坊店铺十有八九关门大吉,而且连客栈也闭门不开。
“今晚八成得睡街上了。”转了几圈后,芙蓉又疲又累无可奈何。
“也好,省几个房钱买麻花糖吃。”
“你呀也不着急,就知道吃……”
正说着,后面跟上两个提刀的兵丁,拦住芙蓉问道:“干什么的?半夜了也不回家。”
芙蓉与小不悔吓了一跳,惶恐地说道:“我…我们在找客栈……”
“找客栈,你是外地的?”兵丁提着灯笼在她俩面前晃了晃,缓了口气道:“朝庭有令,外地人一律不许逗留,你们还赖着不走?”
“天已晚,走不了。”芙蓉陪笑着,“兵爷能否帮忙找一个栖身之处。”
兵丁俩嘀咕了一阵,说道:“往右转弯上官道,再往前走一段路有一官栈,只有那儿开着。不过你们能否住进去可不敢打包票。”
芙蓉俩听了大喜,谢后急急赶去。
依言前行果然有一大客栈,排门大开,灯笼高挂,三三两两的人进进出出。两人兴奋不已,钻进门便喊:“掌柜的,有没有房间?”
柜台内老掌柜正低头写着什么,闻言放下毛笔慢慢抬起头,打量了一阵问道:“就你们俩女的?”
“怎么?女的就不能住店。”小不悔说道。
老掌柜没回答,又低头写自己的东西了。
小不悔急了,气呼呼地上前一拍桌子:“你开客栈,怕我们没银两付帐?”
那老掌柜又抬起头,他倒不生气:“你这小尼姑咋这么凶,我倒从来没见过。我们这是官栈,一般不接百姓,况且刚才来了两位朝庭的人所以更不行……”
“老伯,请你通融一下,总不能让我们两个单身女子露宿街头。”芙蓉急了。
“刚才我问是不是只你们俩。假如两个女的,我们也有这规矩可以通融一下,不过,只能住到下等房而且不能随意乱走,否则也要赶出去的。”老掌柜唤过一伙计,让他带着芙蓉俩下了房,并将饭菜也送了进去。
下等房陈设简陋,潮气很重,而且有四个床位。芙蓉与小不悔将就胡乱吃了一些,果然不去逛,收拾了一下便和衣而睡。小不悔一沾床便睡着了,这几天的确太累了。芙蓉有心事辗转反侧,长江源出妖龙了,百姓跑光了,官府又戒严了——还愿去不去……正思忖着,忽听一阵脚步声。一声门响,伙计又领进一位妇人。
“这么臭的屋怎么住人,你们把我当什么看了,我好歹也是官府中人。”
“夫人,就只这屋了,里面有两人陪你睡,你将就一下吧。”伙计说罢关门退出。
那妇人将行李重重摔在床上,一屁股坐下来,喃喃自语半天不睡。结果把小不悔吵醒了:“谁这么吵,把我吵醒了。”
妇人正愁无人接碴,见有人说她吵,嘿!她倒正想找个人出出气。循眼望去却不料看见是个尼姑,她虽性格泼辣但却信佛,冲到嘴边的话硬是没吐出来。
“大姐,深更半夜的大家休息吧,别误了明天赶路。”芙蓉怕妇人与小不悔吵架。
“就睡,就睡,”妇人乖乖上了床,“嗨!这么潮的屋会不会得腰疼病?都怪我家死鬼,让我为他受这罪。”
“你家有个死鬼?”小不悔从未听过这话。
“小师父,是我老公,他原本是清永县的兵丁头,前几日去围捕该死的妖龙受了伤,断了腿哟!”妇人忽意识到不该说这些,忙打住。
小不悔听见了妖龙,睡意全消,坐起身来问道:“女施主,那妖龙怎么厉害?你可见过?”
妇人叹了口气:“作孽呀!那妖龙在长江源屠杀生灵无数,而且竟将前来规劝的老地皇也活吞了——那妖龙上天入地神通广大,官府没有办法,只好将长江源百里的百姓迁移,以作权宜之计。”
芙蓉俩听得呆如木鸡,老地皇掌管天下,安抚四方,他被妖龙吃了,那天下怎么办?这一晚再也无心说话,不过也失眠了。老地皇虽跟她们没直接关系,但他为天下之首,一举一动都牵扯着天下的命运——妖龙如此猖獗已经激起芙蓉俩内心的愤怒。第二天一早,她俩谢绝妇人的善劝,还是去了长江源,她俩觉得如果被妖龙吓得逃跑,那就对不起师太,对不起自己……
晌午时分到了长江源。江水静悄悄地流淌着,午后的斜阳映在碧波荡漾的江面上泛起片片刺目的金光。哪有什么妖龙的影子——若不是在来的途中所见狂风暴雨洗劫的惨状,真不敢相信这儿出过什么妖龙……
“师姐,怎么不见妖龙呢?”
“这妖龙也许被官府抓了。也许回家了吧。”
“师姐,”小不悔手里折了根枝条在嬉戏江水,“妖龙家在哪里呀?什么时候去玩玩才好。”
芙蓉没答话跪在江边替师太还了愿,又拉小不悔遥空磕了几个头。松了口气笑着说:“总算没白跑一趟。”
话未着地,忽起了风,继而天际涌起乌云,片刻将天空笼罩得严严实实。莫非妖龙又要出现。芙蓉打了个冷战,拉起小不悔就跑。不料没跑出几步,倾盆大雨灌了下来,片刻将她俩淋了个湿透。地上又滑又腻根本无法走,小不悔哪见过这架式,吓得哇哇哭了起来。芙蓉又急又怕,四下张望发现不远处有一只倒翻的小船,连忙拖着小不悔爬了过去,钻进船肚里恰够容身。
这雨下了足足半个时辰,把长江源江水升高半尺。芙蓉与小不悔钻出船肚正琢磨着方向,忽又见前方乌云翻滚,雷电交加……模糊成一团分不清天与地——
“那儿…天塌下来了……”小不悔指着前方惊慌失措。
“别怕,”芙蓉拍拍小不悔的肩,“八成是妖龙在发威,小不悔,你敢不敢去看妖龙?”
小不悔瞥了一眼芙蓉,顿了顿气:“师姐如敢去,我也去。”
芙蓉自己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大胆?事后想想简直是胡闹。不过,这一去却改变了自己与天下的命运……
越靠近黑如漆的乌云团,风咆声、浪啸声、尖叫声……绞在一起紧逼双耳。芙蓉将行李背着肩上,一手执着剑,一手拉着小不悔,只觉头痛欲裂,乌云翻上翻下迷漫四方,辨不清方向——仿佛置身于地狱之中。
声音渐渐缓了下来,漫延在眼前的乌云也淡去了许多——场面清晰了。但出现在她们眼帘中的却是一幅夺目惊心的画面。
一条小白龙趴在地上直喘粗气。小不悔眼尖:“师姐,小白龙压着一个人呢。”芙蓉这才发现小白龙身中三箭正淌着血,旁边横七竖八躺倒不少人。很明显,这儿刚发生过一场惊心动魄的人龙拼斗。
小白龙又颤动了一下,龙尾使劲往下扎,它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欲将身下的人压死。身下的人看不见脑袋,两手两脚拼命挣扎。
“师姐,别愣了,快杀妖龙救人呀。”小不悔此时倒无惧意,推了芙蓉一把。
芙蓉回过神,抽出剑手却抖了。学艺到今连只飞鸟也没杀过,何况此时面对的是神通广大但奄奄一息的妖龙呢。
“师姐,下面那人要死了。”
芙蓉一看妖龙下面所压的人果然手脚缓了下来,她脑袋“嗡”的一声,一股无形的力量油然而生。好个芙蓉提剑直冲妖龙,在龙头上连刺数剑,那妖龙开始还“嗷嗷”地叫了几声,终于极不情愿地翻了个底朝天,瞪着眼断了气……
妖龙所压的人缓了气,慢慢坐了起来。
三人一照会,芙蓉俩又纳闷了:这人不就是城门口相遇的那快马年轻人吗?年轻人似乎也认出了她俩,欲起身谢救命之恩,可腿部有伤还未站起又瘫倒了。
芙蓉见其可怜,关切地说道:“你伤得不轻,先歇一会。”
那年轻人点了点头,感激地说道:“谢姑娘助我复了仇,还救了我的性命。”
“妖龙与你有仇,你是什么人?”小不悔对年轻人有好感,抢着问话。
年轻人长嘘一口气,叹道:“我是当朝太子。半月前,父皇被妖龙所害,地方官府围捕久不见效,我瞒着皇母偷了三支降魔利箭便赶到这儿。哪知妖龙受了三支利箭仍不死,差一点将我压死。”
搞了半天,年轻人竟是当朝太子,未来地皇——芙蓉与小不悔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然而这是事实。
没等芙蓉俩做出反应,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涌了过来,围捕妖龙后继人马到了。打头的官员一见太子,扑通一声跪地请罪。
太子苦笑:“行了,妖龙已亡,此地太平了,快组织人马帮助百姓回迁,别误了生产。”
官员见太子负伤,招呼兵丁就地取材扎起担架,抬起便欲回城。太子摆摆手召过芙蓉俩,恳请道:“两位姑娘,如不嫌弃与我一起进京,禀明皇母再行感谢。”
芙蓉哪肯去讨功,婉言谢绝。太子无奈,解下腰中佩玉递给芙蓉。并道:“日后如有事,凭此玉到官府说话,他们不敢亏待你的——若有缘的话,相信会见面的。”
送走了太子一行,芙蓉细细打量了这块祖母绿的玉,其实并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在正面刻了一幅虚虚幻幻、若隐若现的图案平添了它的神秘……
“师姐,你脸红了?”
芙蓉一把将佩玉塞入怀内,意识到刚才失态,难为情地扭过了头。
小不悔虽是尼姑,但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芙蓉脸上丝丝缕缕表情变化岂能瞒得了她的双眼。不过她也懂得适可而止,何况人家贵为太子,根本不可能的,所以不敢道破,免得伤师姐的心。小不悔看看天,又看看地,忽想起什么:“师姐,我们千里迢迢跑一趟,该给师太师姐妹们带个礼物才有面子!”
芙蓉瞥了她一眼:“这荒山野岭的,有什么礼物可带。要带也要到集市上看了再说。”
“何必花那个钱呢,这里有现成的稀罕礼物。龙珠、龙角、龙鳞、龙骨、龙爪、还有龙肉。唉!师太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恐怕见也没见过,真是可怜呢。这回把龙珠挖下来送给师太,龙角我们一人一只,龙鳞……”小不悔取剑欲挖龙珠……
剑刚举起。忽然“哄”的一声,芙蓉抬头一看,吓得脸色刹白:“快跑,水冲来了。”
长江源下游水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而上,转眼间便涌到了小白龙身边,卷托起小白龙尸体扬长而去……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