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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竖是个死,芙蓉傲然冷视着眼前一帮失了人性的乱民,反而冷静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们做此龌龊丑事,扪心自问,对得起自己的脸皮人形吗?”
这句话说得理直气壮,慷慨激昂,倒把三桧这群乱民怔住了,这小娘怎么回事,死到临头还他妈嘴硬,真不可思议——哪个硬汉绑到这杀人桩上不个个吓得屁尿直流……
这时,白老头觉察出芙蓉的与众不同——蓦然忽闪上一丝记忆,难道……
“姑娘,你到底是不是人,怎么就不怕我们杀你?”
“我芙蓉头顶青天,脚踏大地,不是人是什么?”
白老头大怔,失声叫道:“你……你可是克死地皇的芙蓉……”
“正是。”芙蓉懒得与他们辩解。
“啊!”不单是白仲彦老头,连三桧也吓得掉了尖刀,两人相视一望,目瞪口呆不知怎么办好。短暂的沉寂,三桧先反应过来,他瞅了芙蓉一眼,凑近白仲彦耳边嘀咕:“白老头,上次会合寅大王之际,寅大王不是说,这个芙蓉是狐狸精转世不单害了地皇,还害了天下。寅大王还说只要将她祭了天地,天下就会风调雨顺一切太平。眼下寅大王正得势,我们何不借此机会以这娘们做见面礼投奔他,也好混口安稳饭吃。”
白老头可没这么轻松,他伸手擦去了额上冷汗,咽了口气才定下神……
他岂会不知其中的厉害关系,这白仲彦原是北都府的刀笔吏,为人倒也忠厚,一世淡泊名利,从不与人纷争,但这场该死的旱灾改变了他的命运……
自断水后,天下扯各种旗号的乱民不计其数,各都、县哪挡得住已逆反的民心,纷纷关门逃命了事。但逃出乱民之手难逃天荒困惑——为求生存白老头与莽夫三桧勾结一起干上了杀人饮血的昧心事……
寅大王是北都最成气候的乱民头。他的真实姓名叫寅山,原先只不过是个算命的,平日里与官府就有介隙。这次天下出此变故,寅山凭一张能说会道的嘴皮子再耍那么点玄乎——居然小人得志名扬北都,而他更是得寸进尺,自封大王占领了北都府,还狗模人样地发起了什么檄文,他要向北都乃至天下人宣告他并非造反,檄文大意:
地皇无道,勾结狐狸精狼狈为奸,得罪上天气数已尽也……吾寅山乃星宿下凡,苦心志,累筋骨,承上天旨意,孚天下民意,驱邪除恶,力排上天之疑虑,不惜鞠躬尽瘁为万万民众求取福、禄、寿也……
京都也是一片混乱,皇家虽能自保,但手已经伸不长了……
白老头毕竟是资深旧吏,虽对谣传芙蓉克天下并不怀疑,但寅大王是个有明显政治目的的反贼,把准娘娘往那儿送,可是大逆不道呀。
三桧好像得了个宝贝,不耐烦地嚷嚷:“白老头,你倒是表个态呀,如今都是刀尖上舔血,可不是作文章写字。”
白仲彦可真的左右为难,他虽堕落,可纯粹是为了生存,从来没奢求从“反”字上做什么大文章……
三桧见状气歪了脸,当着白仲彦的面,煽动大伙嚷着:“兄弟们,我们今天抓的这娘们就是狐狸精转世迷惑地皇的芙蓉,是她冲撞了上天,得罪了祖宗,给天下带来了厄运。寅大王说了,只要将这妖精祭了天地,天下就会太平。大伙儿说,要不要将她送给寅大王祭天地……”
三桧的话没说完,面前早已欢呼震天,鼎沸一片了,他们挥舞着火把跑拢过来,要看看这祸国殃民的妖精长得什么样——事物就是这个秉性,哪怕是块纯洁无瑕的玉璧,但只要有一个人说上面好像有个疵点,那马上会有第二个人说很明显,第三个人说一塌糊涂,第四、第五个人望而唾之了——人也亦然,就是因为寅大王说芙蓉是狐狸精,成千上万的人都把堂堂百花星官转世的芙蓉看成祸国殃民的罪魁祸首,一时间,骂的,唾的,哭的,叫的……差点将芙蓉冤死在杀人桩上。
白仲彦虽心中有愧,但他心里清楚得很,只有与他们同流合污,自己才是白仲彦。如违逆他们自己什么都不是——看着他们重新扛好芙蓉浩荡而去时,白老头犹豫了好一阵最终一咬牙违心地跟了上去。
天大亮时,三桧一行人扛着芙蓉到了北都城。这北都城昔日是北部最繁华的都市,整日人潮似水,商贾如云……然而如今人影萧条自不必说,连昔日平整如镜的大道也被烈日烤得龟裂,更甚的是龟裂大道上别的什么也没有——只有人,但不是站着走的人,却都是横七竖八或躺或倚一动也不动的……偶尔从臭烘烘的人堆里传出几声轻微的呻吟……
三桧早已利欲熏心,哪管得了这些,遇到绊脚的一脚踢开像踢石子看也不看一眼,急急地寻找北都府——可绕了几个圈也没找到。时值清晨,连问个讯的地方都没有。
三桧恼急之下,忽瞥见跟在最后的白仲彦,一把拉了出来责怪道:“你这刀笔吏,跟我转起圈来了,这又何若呢,快带路,见了寅大王少不了你的好处。”
其实白老头一路过来,也琢磨个没停,这到了生死关头性命交关的份上,做人还是要现实一点,犯不着为一个“忠”字葬送了自己,何况自己已七老八十,如不与三桧这莽夫搞好关系日后怕一块烂肉也吃不上——遂也自找了个台阶,带着大伙来到他度过多年而今又易主的北都府。
北都府原是掌管天下一方的分枢,果然气势非凡,三桧等山民一见就压抑不住心头狂喜,激动不已,对这些山民来说毕竟是大地方,踏进北都府,就像抓住了人生道路上的一次机会——他们岂敢猖狂而失去他们看来比生命珍贵的机遇。
两个守府门的半搭子兵挡住了:“你们是什么人,敢闯寅大王的府,不想活了。”他俩见这帮衣着褴褛的山民就料没好事儿。
三桧连忙凑上去媚笑道:“烦请两位兄弟通报一声,说野坡岭三桧求见。”
两个半搭子兵望了一阵,冷笑道:“什么三桧四桧的,寅大王还没起床,一边等着去。”
白仲彦懂这行情,他解下腰中的玉穗递了过去:“两兵哥,瞧这天荒年月,也没啥好东西孝敬你们,这点小玩意不成敬意,回头再给补上。”
“这才像句人话。”两半搭子兵收了东西,这才懒洋洋地走进去通报。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三桧、白仲彦虽焦躁不安,但总不能闯进去。好歹终于看见那半搭子兵摇摇晃晃地出来了,瞄了一眼白老头:“最多进去两个人,瞧你们这副德性,还不把寅大王气死。”
三桧一听急了,面红耳赤辩道:“这……我们这么多人是来投奔寅大王的,不让进怎么行。”
可那半搭子兵一点表情也没有,全然没把他放在眼里。三桧哪受得了这气,嗷了一声正要发作,白仲彦拦住了他,并再向半搭子兵恳求:“两兵哥,要么这样,我与三桧进去,顺便再带上送与寅大王的礼物,都与寅大王说好的,不送去怕他要见怪……”边说着让三桧把芙蓉背了上来。
半搭子兵探目一看,果然是个美丽异常、风姿绰约的姑娘,不由咽了口水,他们知道这是寅大王的第一嗜好,自己纵有两个脑袋也不敢阻拦,只得扭扭头带路进去。
北都府建于天下盛期,其工程之宏大略逊皇宫而已——七转八折才到一座红木厢房前,半搭子兵示意他们留步,顾自弯腰进去禀报。
白仲彦自然认得这屋,不过他从未进去过。这红木厢房造型别致,精工细琢,既壮观而又不失雅趣。原是北都府内眷住房,也是北都府诸侯逍遥之处——此番审视,心头别有一番滋味,难免有一些莫名的感慨。
正思索间,那半搭子兵跑出来了,这回换了一副相貌,大概寅大王的语气改变了吧,笑容可掬地说道:“寅大王请你们带上美人进去,他在里面等着呢。”
三桧与白仲彦相对一望,却也没有言语,起身跟着走进红木厢房。
厢房内可是另一番景象,香烟缠绕、乐声幽扬,几个歌女翩翩起舞,正中间宽大的榻木椅上坐着一大堆人,嘻笑打闹着、细细一端详,才发现皆是薄纱裹身、藕臂外露的女子……三桧这个山野村夫不由看得直咋舌,他何曾见过这等场面……恐慌之下刚想掉头,有人叫住了他,寅大王着一条裤衩从肉堆里爬了出来,他打着哈哈套上褂子,挥退了歌女及女伴,对三桧说道:“我倒想了半天,原来是野坡岭的三桧啊!给我送什么好礼物来了。”
也难怪他这么客气,那半搭子兵早就将“礼物”告诉他了,寅大王这几日正琢磨着换换口味,没想到曾有一面之交的三桧送来一个。当他乐颠颠地看罢了五花大绑的芙蓉后,更是大喜过望,顿时心痒如麻,恨不得马上上手。
白仲彦与三桧不是傻瓜,早从寅大王的表情及那双倒三角形眼睛中流露出来的神态洞悉了寅大王的内心世界,两人心里大急,正欲开口说话。
那寅大王先是一阵大笑,拖着腔调说道:“三桧,你与这老头儿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我寅某不会亏待你们……”
三桧颇显尴尬,支吾着欲道明,但又怕坏了寅大王的心情,煞了他的风景而怪罪于己——白仲彦稍显镇静,他认为应向寅大王挑明。
“寅大王,都知你心地圣明,人如神仙,我等山野村夫实在佩服至极……”白仲彦偷眼瞄了一下,见寅大王神态没起异然,才不无忧悒地接着说:“早闻寅大王所说,有个狐狸精化为芙蓉姑娘迷了地皇,得罪祖宗上天,才遭了断水的报应,这……这我与三桧有幸撞上特送来给你祭天地,以求平安……”
寅大王起先倒没在意,可听到“芙蓉”两字,不由大吃一惊,敏感地问:“你说这女子是……”
“她就是你所说狐狸精转世的芙蓉!”
白仲彦一语道破,把个寅大王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愣着神起身细细打量着眼前虽衣着凌乱但更显风韵的她,陷入了沉思……
“三桧,她……可真是芙蓉吗?你可别骗我。”
三桧虽性子粗鲁,但粗中有细,早从寅大王一系列表情的变化中摸到了“根源”,可他不敢切入主题直说,支吾了一阵极其圆滑地说道:“她……我也是听她自个说的,至于是真是假……还要寅大王圣目裁定……”
寅大王自然高兴,他心里打的算盘自己清楚,撩起芙蓉散披在脸上的乱发——果然是倾国倾城母仪天下的娘娘贵相,又抓起芙蓉的右手、浏览了掌上纹路,屈指一算——心猛地一沉,果然是天下娘娘富贵命哟!
窗外一抹淡淡的月光直泻而入,把个狭小的房间显现得一览无余。
已松了绑的芙蓉就站在这个窗前,两眼失神,木讷地眺望着远方……
侍候她一整天的老妈子怔怔地站在一旁,她已记不清是第几次开口了:“姑娘,吃点东西吧,不管怎么样,也不能与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呀!”
不知是站累了,还是实在过意不去,芙蓉转过身朝老妈子略点了点头,也未作声,又朝桌上摆了一整天的盘中之物鄙夷地望了一眼,亦有意看看是何物,桌上放着两个盘,一个盘里盛了些炒米,倒也是稀罕物了。另一只盘中则放着干巴巴、黑乎乎且略有些油腻的块状物……芙蓉不由想起了肉——人肉,她自己也差点被分割,一想到此,喉口发腻,涌上一股腥味,“哇”一声吐了出来,不过还好,肚里早已空空如也,空有其声,没见污物。
老妈子一见,正要上前扶住芙蓉,忽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这深更半夜还会有谁?她侧目朝门外望了一眼,待看清来人之际不由大惊,连忙丢开活计迎上前去恭敬道:“见过大王。”
芙蓉听得分明,知那个什么寅大王来了,顿生厌恶之感转过身去欣赏夜色,吭也未吭一声。
寅大王先挥退了老妈子,见芙蓉背朝着他倚在窗前,俏丽的身段在夜色的衬托下更显得婀娜多姿,令人心醉……他亲手端起桌上的盘子凑到芙蓉面前:“芙蓉呀!你怎能不吃东西呢,你又不是神仙,不吃东西会伤身子的呀,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哟!来,来,我的好芙蓉,快吃一点,也好让我放心。”
芙蓉一把将盘子打在地上,冷笑道:“芙蓉命薄,消受不起大王洪福,你省了吧!”说罢僵着脸看也不看一旁垂涎着的“算命先生”。
寅大王心里一沉,但看到这副“冷美人”的神态,他好像找到了女人的感觉,刚收缩的心又软了下来,双手大胆搭上芙蓉的肩头,单刀直入地说道:“我的芙蓉姑娘哟!你怎么不开窍,自古天下物极必反,皇帝轮流做,你若想做娘娘,忠于那个没了影的地皇有什么用——实话告诉你,上天早有指示,皇家气数已尽,我寅山奉天承运,揭举义旗才能普救天下,你反正又不是他们皇家人,犯不着为他们背黑锅,还是乖乖地跟着我。”寅大王一把搂住呆讷的芙蓉急促地说:“芙蓉,你不是地皇的未婚娘娘,也更不是狐狸精,我封你为娘娘……芙蓉……你答应我呀……”
芙蓉喘不过气时才发现寅大王竟搂着她,她猛地一把推开。寅大王未及防备,一个踉跄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子,又惊又怒目视着芙蓉。
芙蓉好像出了一口气,找回了一些自尊,目视着寅大王,愤恨地骂道:“天下遭不幸,倒成全了你这反贼趁火打劫,天日昭昭,上天绝不会饶恕你们这些逆子——我芙蓉命中注定,落入贼手,要杀要剐随你们,但休想让我低头……”
“你……你……”寅大王气得脸色发青,“好!你……你这个祸国殃民的狐狸精,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好,让你尝尝我寅大王的厉害!明天午时我要活祭了你,为天下百姓行道。”
寅大王摔门出去后,她的房间立马被包围了,显然怕她脱逃。芙蓉望着朦胧的月色,陷入了沉思。
她现在有点怀疑观音菩萨,她怎么见死不救呢?她还怀疑求雨的正确性……
别了王家庄,桑鸣驾云又寻找了三天三夜,遗憾的是什么线索也没发现,桑鸣此时怀疑芙蓉娘娘是否遭了不测,离开了人世。又到西天阎罗君那儿查了生死簿,万幸发现她还活在世上。
这么一番折腾,桑鸣已精疲力尽,迫下云头,望着空荡荡的大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正当焦急万分之际忽急中生智闪上一个念头。他猛拍了一下脑门自责道:“早该想到了呀!”继而举起乾坤棍朝大地狠狠砸去,厉声喝道:“此处土地爷何在?”
话音刚落,忽见面前浓尘飞扬,继而从茫茫浓尘中跳出一个人影,径自滚到桑鸣面前,把头一点:“我是此处掌管八百里土地的土地婆,土地爷云游未归,请上仙恕罪,有事尽管开口。”
桑鸣低头一看,见是一个老妪形状的侏儒,殊感意外,但也没说什么,因这并不重要,他指着土地婆问道:“前些时日可看见天下准娘娘芙蓉来过此地?”
土地婆拄着拐杖,低头思索道:“不是说那芙蓉准娘娘去求雨了吗,我倒是没看到。”
“此八百里是求雨要道,芙蓉娘娘必经此地,你身为土地怎么会没看见呢!”
土地婆见桑鸣发怒,慌张地道:“上仙千万别急,娘娘尊身贵驾确实没有到过此地,要不这样,我召集天下西、北两片所有土地,问问他们是否知道娘娘下落。”
桑鸣大喜,这倒是个好办法。
土地婆也不含糊,从腰中解下一只螺角吹了起来,声音虽不响亮但却浑厚,以至传到遥远也不分散……果然不得了,土地婆并非夸海口,不到一刻功夫,四面八方……空中……地下突然降下、冒出众多人形模样的生灵——也有一部分并非人形,而是虎、豹、蛇及各种奇形怪物……一时间,宽敞的大地上聚满了黑压压一片。
桑鸣几时见过这等场面,虽觉新奇但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听从土地婆安排。
土地婆借用螺角发话:“今日烦请诸位到此小聚,只因有一事相求,不知诸位的地盘上有没发现天下娘娘的踪影,如有的话希望告知。”
众土地听罢应了一声便轰然而散,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桑鸣看得莫名其妙,不解地问:“他们怎么都走了?”
土地婆道:“刚才他们来得匆忙,没有细查,现在回去查清会来告诉我的,上仙不必担心,只要她还在世上,一定会有下落的。”
别无他法,桑鸣只得定下心来与土地婆一起等候音讯。
约过了一个时辰,忽见前方又扬起阵阵浓尘……由远而近……渐渐从尘土中窜出一头人面虎,直驱土地婆面前:“天下准娘娘正在北都城内,不过已被反民之首寅大王擒住,他们诬娘娘是狐狸精,要将她祭天地……”
桑鸣大惊失色,急问:“此事当真。”
人面虎道:“岂敢欺骗上仙,今日午时便要开祭了。”
桑鸣掐指一算离午时只有半个时辰,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哪敢再怠慢,当下向土地婆、人面虎道谢,便腾身跃入半空,驾上云头直驱而去。
寅大王在芙蓉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后,自知难以打动她的心,几经权衡终于下定决心将其祭天地了事,再不济也能在百姓面前树立一些威信。
连夜调集了人手,搭建了祭台,并放出了风声……这下不得了,一传十,十传百……差不多惊动了整个北都——老百姓笑的也有,哭的也有,得讯后纷纷往城里赶。一时间,北都城空前的闹猛,大街小巷挤满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老百姓,他们都想见见这狐狸精变的祸害是个什么样,又想看看寅大王是怎样三头六臂的英雄。
次日太阳升起时,一座高二丈、宽四丈呈四方形的木结构祭台耸立在北都城的校练场上,台沿四周别有用心地插满了幡旗,远远望去好不壮观,只是那随风飘拂的旗帜纷纷扬扬中多少流露出些许惨烈的气息……
寅大王是押着五花大绑的芙蓉同时出场的,他特意穿上青色八卦袍,头系桃木避邪针,手提佛帚,加上一脸的肃穆,一露面便赢来了善良而愚昧的百姓一片欢呼。
芙蓉被迫跪在台上,面对着成千上万的百姓为自己被推上断头台而欢呼称快——芙蓉的心在滴血,她悲痛欲绝,也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一条缝钻下去……
然而一切都顺理成章地进行着,百姓依旧欢声震天,芙蓉也没有钻下地缝,不该插的夺命牌还是插到了她的背上。这时,罕事出现了。
刚才还好好的太阳被陡起的朔云遮住了,而且从天际冒出滚滚乌云,眨眼间便覆盖了整个天空——天色迅速阴沉。
突来的惊变震动了每个人,顿时一片寂静。谁也不敢出声——寅大王也着实吓了一跳,这半年多来,烈日天天高悬,根本不见一丝云丛……今天怎么突然间乌云滚滚,好像要降大雨……莫非!
寅大王心里格登了一下,继而惊喜万分……难道自己误打误撞,眼前这姑娘真是狐狸精所变,杀了她真的会换来太平……他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借着势头高声喊道:“父老乡亲们可听好了,今我寅山替天行道,将这狐狸精斩了祭天地祖先,以赎对天地不恭之罪——大家也看到了,天上已是乌云密布,只要过了午时狐狸精人头落地,大雨马上降临……”
寅大王话没说完,祭台下已是一片沸腾,纷纷跪倒在地,虔诚地祈祷上天早降甘霖。一些年长的老者竟喜昏倒地,长泣不止……
此时芙蓉跪在刀斧手下,心已麻木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冥冥之中听到寅大王公鸭般的嗓音:“时辰已到,开斩。”
不寒而栗的催命鼓四起,响声震天将云集的乌云搅得啸声滚滚……四下里也突起狂风,原本平静的天空一片咆哮……不知真要降雨,还是为芙蓉鸣冤——刀斧手已举起闪亮的大刀,眼看一代天娇要化为乌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黑压压的天空突绽出一道红光,疾如闪电至祭台上倏然而止——红光一退,正是桑鸣。
他一把推开傻了眼的刽子手,解开憔悴不堪的芙蓉娘娘禁不住热泪喷涌而出。
芙蓉起初以为是幻觉,使劲搓了搓眼睛,待确定了面前的一切,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一把抱住桑鸣放声大哭了起来,她这是兴奋,为自己获救兴奋,也为天下气数未尽兴奋……
桑鸣待芙蓉平静下来,才问道:“娘娘,这些奸人竟敢如此大逆不道,我将他们除去罢了。”
芙蓉苦着脸摇了摇头:“天下人本无辜,我芙蓉无能,让百姓受苦受难,本已惭愧不已,岂能再借仙道来制裁,随他去吧!”
可寅大王偏不领情,他以为桑鸣不过是个初得道的小狐狸精,自己手中的桃木剑足以对付,欺心一起撑大了胆子,调起手下数十战将将他俩团团围起,欲来个一网端。
桑鸣见这伙反贼不但不思过,而且得寸进尺竟敢来抓他,不由大怒,提起乾坤棍“霎、霎、霎”一阵旋舞,这下不得了,可怜寅大王手下的好汉沾乾坤棍者腿骨粉碎、脑浆迸流,没碰到乾坤棍者也飞出了几丈路摔在地上。
寅大王离得较远,他一发现不对劲连忙开溜,却不料仍被疾扫的棍风刮中,一步未稳,狼狈地摔了个狗吃屎,战栗着爬起身来,望着桑鸣尖锐的目光,差点想喊爹……
桑鸣知他是个头,是他扰乱了北都的秩序,又哄骗了百姓,而且差点将芙蓉娘娘毁掉,这种败类不除对不起天下百姓,他大吼一声将之举起:“你这反贼,留你不得。”一甩手将寅大王掼在地上,掼在北都百姓面前。这个自称乱世出英雄的算命先生落了这么一个下场,也是死有余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