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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未然直到跟着玫瑰到了居酒屋,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他想不明白,玫瑰虽然言行举止女性化了一些,但向来温和有礼、平易近人,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一只炸毛的刺猬,炸毛对象还是准客户。
“那个男人叫商明修,是我高中时的暗恋对象。”玫瑰喝了一杯酒,红晕立即从耳后蔓延至了脖子根,微微道来的语调里满是可以被称作“怀念”的东西,“没想到,才四十年,他就来了。”
简未然这就更加疑惑了,“既然是初恋对象,为什么你好像不愿意见到他?”
玫瑰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重重地放下酒瓶子,神色不悦地说道:“哼,四十年,说不定他早就结婚生子了,难道一个对他念念不忘的我,要听他叨叨他这些年如何幸福的吗?”
简未然总算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扶额感叹:“经理,你还喜欢他啊……”
此时的玫瑰已经喝得半醉,坐到简未然旁边,开始撒起了酒疯。
他抱着简未然鬼哭狼嚎:“未然,我惨啊!那么多年了,我都没有遇见比他更好的男人,正因为这样,我才忘不了他!”
玫瑰这样一闹腾,不大的居酒屋里仅有的几桌食客都将目光聚集在了他们这里。
简未然赶紧捂住玫瑰的嘴,低声道:“经理,小声一些,吵到其他人了。”
玫瑰从简未然的掌心挣脱,委屈地咬着衣角,泪眼汪汪,“嘤,连你都欺负我。”
“没有没有。”简未然安慰性地摸了摸他的头,见他喝得也差不多了,便问:“经理,你住哪儿?我打个车送你回去了。”
“我还清醒着,可以自己打车。”玫瑰撑着桌角,摇摇晃晃地试图站起来,简未然地扶住了他,他拍了拍简未然的肩膀,口齿含糊地说:“扶我去付账,说了我请你。”
等玫瑰付完账,简未然目送他上了车后,揉了揉自己酸痛的手臂,终于可以回家了。
接下来两天是周末,转为正式顾问后最大的福利,就是节假日照常休息,不用轮班。所以简未然再去公司的时候,已经是周一了。
“请问,玫瑰在吗?”上周五才来过的商明修,也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一见到简未然,就上前询问玫瑰的情况。
至于“玫瑰”这个名字,大概是向其他同事打听的吧。
简未然知道了玫瑰对商明修的感情,而且商明修还特意来找玫瑰,应该不是对玫瑰没有那种心思的样子,简未然有心撮合他们,对商明修也和颜悦色了不少,“经理不在办公室吗?那大概是没来吧,你可以再等等他。”
“那我就在大堂坐着等他,谢谢你了。”商明修点点头,就到大堂的休息区坐着了。
玫瑰直到中午时才到公司。
他似乎周末在家喝了不少酒,睡到日晒三竿到公司时,还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经理,吃饭了吗?”简未然吃过了外卖,去公司门口的垃圾桶扔餐盒时,正好碰见他。
“还没吃,没胃口,等饿了再点外卖吧。”玫瑰一边说,一边往公司里走。
一直在公司等着玫瑰的商明修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走了过来,对玫瑰说道:“还没吃午饭吗?一起去外面吃吧。”
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声音,玫瑰愣了愣,随即化身为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怒气汹汹地瞪着商明修,“你怎么会在这里!”
商明修也不恼他的态度,继续言语温和地解释:“我过来找你的。”
“买房找我的下属,别来找我。”玫瑰说完就扭着腰往办公室走去,商明修紧随其后,像是还有话要对玫瑰说。
简未然不愿意卷入玫瑰对商明修单方面的战争,以要去现世出差为由,戴上手环就离开了争战的中心。
这次简未然到现世的时间很早,不过半夜一点多,闻濯甚至还未入睡,他坐在书房里,面前的书桌上叠了一摞像书又像本子的东西,但他并没有翻阅,而是单手支撑着额头,闭着眼不知道正沉思些什么。
简未然对闻濯,是有一种厌恶感的,他厌恶无情无义的冷血动物。
明明有的是钱,却对在幽冥孤苦无依的父亲不闻不问,这样的闻濯,难怪闻锦泓会称为“不孝子”。
带着这样的主观情绪,简未然决定违背规定,小小捉弄闻濯一下——他内心中很笃定的感觉到,他的这点任性调皮,不会让他受到任何处罚。
简未然调节好手环的电波数值,打开了手环辅助功能。这次他不让闻濯能看到他,但他可以触碰到现世的东西。
他还没有用过这个功能,为了试试是否和产品说明书上讲的一样,站在门口的他,抬手按下了书房顶灯的开关。
“啪”一声,顶灯应声而灭,书房中霎时陷入黑暗。
亡魂并不能在黑暗中视物,为了看闻濯的反应,简未然又打开了灯,发现闻濯果然微微改变了坐姿,眼睛也睁开了。
简未然又迅速开关了几次顶灯,这次闻濯没有再有动作,巍然不动地坐在办公桌之后。
“胆子居然那么大。”简未然嘀咕一声,干脆蹑手蹑脚地走到闻濯身后,弯下腰,准备对着闻濯裸露的后颈,吹一口亡魂冰凉的气息。
这样近距离地凑到闻濯身边,简未然才发现,这个男人尽管性格恶劣了一些,但脸长得真没话说,剑眉朗目、鼻梁高挺,虽然仔细观察后,能够发现他眼角已经出现了丝丝细纹,可也只是为他增添了一抹风霜阅尽的成熟魅力,无损他面容的英俊——还真是一个让人猜不出年龄的大帅哥。
简未然给出评价后,突然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看一个男人的脸看呆了,赶紧拉开了一截两人的距离,然后为了发泄萦绕在心间的尴尬情绪,对着闻濯的脖子呼呼猛吹了好几口气。
以为这次终于可以吓到闻濯的简未然,没想到又失败了——闻濯还是那样的镇定自若,不冷不热地开口询问:“你来了吗?”
此刻简未然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闻濯似乎是在等他,但他无法猜透闻濯这样做的缘由,他也不想知道。
闻濯这个男人冷静得危险,他们代理还有着不能在现世之人清醒时显型的规定,他必须马上离开。
闻濯似乎感受到了简未然的离去,终于无法再保持从容不迫,猛然站了起来,朝着简未然的方向喊道:“你不要走!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简未然第一次听到如此悲恸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回过了头,对上了闻濯泛红的双眼。
“为什么……”简未然鬼使神差地张口发问,话音落下,才意识到闻濯根本看不见自己,自然也听不到声音。
“你还在吗?你为什么不现身?”神色痛苦的闻濯迈开脚步,绕到办公桌前时趔趄了一下,还好及时伸手撑在了桌面,不至于狼狈地跌倒在地。
简未然这才发现,闻濯的手里握着一个红色的、造型奇特、类似于眼罩的东西。而桌上,放着好几个相框,由于之前那摞东西太挡视线,此时的站位,简未然又只能看到相框的背面,所以无法得知,相框里究竟放着怎样的照片。与此同时,简未然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方才他一心想着逗弄闻濯,完全疏忽了这股味道——这是焚烧过大量香蜡才会留下的气味。
和闻濯有关的一切都太过诡异,想到在现世魂飞魄散的同事小田,简未然头也不回地离开,并且决定再也不来了。
闻濯感觉到简未然已经不在这里了,失落地后退两步,颓然地跌坐回椅子上。
咚咚——书房响起了敲门声。
“爸爸,我进来了。”闻濯的长子闻解云推门进来,看到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的闻濯,担忧地问道:“爸爸,你没事吧?”
“我没事。”闻濯挺直了身板,强行打起精神,“解云,你还不休息吗?”他见闻解云灰色的长发还束着马尾,包裹着纤长身体的西装也没有换下,只是清冷的脸上却已经掩不住倦意,应该是才工作结束的模样。
“我刚处理完文件,听到你书房里有动静,就进来看看。”闻解云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闻濯的书房,知道他之前在做什么事后,暗自叹了一口气,“爸爸你早些休息吧,一早我们还要去陵园,明天就是爷爷的忌日了,还有很多事需要做。”
闻濯点点头,倏又问:“你弟弟呢?昨天他的辅导员给我打电话,说他又没有去学校。”
闻解云答道:“飞星正在为申请Master Scuba Diver学习专长潜水课程,连我都几乎联系不上他,但他昨天有给我发消息,说自己开车去陵园,午饭前就能到。”
闻濯的太阳穴跳了跳,感到一阵头疼,“都怪我太溺爱他了,才让他养成了这种随心所欲的性子。”
闻解云莞尔一笑,“毕竟飞星是爹地的孩子,爸爸会宠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闻濯看向闻解云的眼神中浮现出了愧疚,“解云,你怨我吗?这十五年来,我放纵飞星,唯独对你严厉。”
闻解云摇摇头,平稳地说道:“不会,我是长子,继承闻家是我的责任,你对我严厉是应该的,而且,飞星是我的亲弟弟,他一生无忧无虑,也是我所希望的。”
“抱歉,让你承担了那么多……”闻濯听到闻解云一番理解的说辞,并没有感到欣慰,反而更加心疼这懂事早熟的儿子。但他实在无法弥补对闻解云的亏欠,除了道歉,别无他言。
“我们是一家人啊爸爸,相互支撑是应该的,你不用对我感到愧疚。”闻解云绕到闻濯身后,替他捏了捏有些僵硬的肩膀,“好了爸爸,我知道你的心都被爹地塞满了,我能够理解你对爹地的感情,但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早些睡觉吧,虽然是司机开车,但你一直在车上都睡不着觉,是没法那时候补眠的。”
“好,你也早些休息吧。”闻濯拍了拍他的手背。
“那我就先回房间里。”闻解云说完,就走出了闻濯的书房,合上门前,他再回头看了一眼还坐在原位的闻濯,灰色的眸子更加黯淡,低声喃喃:“如果飞星愿意继承闻家,这个位置,也轮不到我来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