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奄奄一息的简未然侧靠在火车座椅上,双眼紧闭、汗流直下,他的右手和整个背部由于烧伤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细看之下,腐烂的皮肉还在极速蠕动,加剧扩大着他的伤口,要不是偶尔从他紧咬的唇边传出的痛苦呻丨吟,证明他还有一息尚存,也许乘务员已经联络殡葬中心了——但他伤势如此惨重,却没有任何乘务员或好心乘客敢靠近,因为这不是简单的烧伤,而是符咒所致,残留在伤口处的符咒还未解开之前,别的亡魂要是不小心触碰到,同样免不了皮破肉烂。
幸好,简未然知道这种情况下,还有一个人可以帮他。
他忍着稍稍一牵动皮肉就撕心裂肺的剧痛,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慕无声的电话,气若游丝地说道:“无声……救我……城隍站……”
“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电话那头的慕无声第一次听到简未然如此虚弱的声音,霎时慌了心神,但此刻的简未然已经没有力气再回答慕无声的任何问题,听到忙音,慕无声只好立即拿着车钥匙出了阴司局的办公室,驱车飞快赶往城隍站。
慕无声抵达城隍站的时间,也是简未然乘坐的火车到站的时间,慕无声出示了自己阴司局处长的工作证件,在工作人员好奇又敬畏的目光之下,跑进了站内。
这时亡魂们纷纷下了车,与他们逆向而行的慕无声左顾右盼着,却并没有在源源不断的客流中发现简未然的身影,于是他揪住一名乘务员,问道:“这趟车里有受伤的乘客吗?”简未然受伤是他的猜测,但他也想不到其他理由会让简未然发出濒死的求救了。
果然,乘务员微微愕然后,结巴地回答道:“有、有的……在十二号车厢。”
之后,慕无声不顾乘务员在他身后大喊着:“先生!那位乘客中了符咒!我们正在联系专家前来救助!您不能靠近啊!”向十二号车厢飞奔而去。
在十二号车厢内,慕无声见到了昏迷在座位上的简未然。
简未然身上的伤令慕无声呼吸一窒,他跨到简未然身边,轻轻拍了拍简未然的面颊,焦急地喊道:“未然、未然,你醒醒。”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简未然勉强睁开了一点眼睛,隐约看见了慕无声的脸后,他心里蓦然涌起莫大的委屈,无力的语调也染上了哭腔:“无声……我好疼……”
“我知道,我知道,你还能站起来吗?我带你去医院。”慕无声替他擦拭掉眼角溢出的泪水,温柔又焦急地说道。
“应该……可以……”简未然艰难地撑起身子,透支着自己的精神和力气。
慕无声赶紧扶住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口,将他的左手手臂搭在肩膀上,搀着他站了起来,步履蹒跚地向车站外走去。
这一路上,没有谁敢靠近他们,更别说帮助他们,车站内所有乘客和工作人员,都躲得远远的,然后露出惊讶又恐惧的目光。
简未然的体型和慕无声相当,现在受了重伤,所有重量都压在了慕无声身上,于是靠着慕无声一个人的力量,支撑着简未然走出车站,已经气喘吁吁。
但他不能放开简未然,而且现在有个更大的难题摆在他面前——他没有办法解开简未然伤口处的符咒。这种烧伤,如果符咒未解,别说医院根本不敢收留,就算勉强医治了,也只是无用功罢了。
能够解符咒的,除了给简未然下咒的本人,就只有……
“哟,处长大人,缘分啊,这里都能碰见。”吊儿郎当的磁性男声在慕无声面前响起。
慕无声抬起头,果不其然,一眼就见到了那个让整个阴司局都头疼不已的连帽衫小贩,他高大的身形和英俊的面容,在熙熙攘攘的客流中,也格外的显眼。
“你来这里干什么?”慕无声目光戒备地盯着他,但由于他两手都搀扶着简未然,不能掏出腰间的配枪,让小贩立即就范。
“哎呀呀,真是可怕的眼神。”小贩故作惊恐地拍了拍胸口,随即变戏法一般地变出一包药粉,捏在两指之间,漫不经心地晃了晃,“祖传灵药,专治咒伤,看在你那么好看的份上,亲我一口,我就白送给你,怎么样?”
慕无声的眸光暗了暗,低声道:“这里人多,不方便,去停车场说。”
小贩不置可否,转过身,一边吹着口哨,一边优哉游哉地向停车场走去,完全没有要出手帮慕无声一把的意思——慕无声可不认为这个小贩会被专门对付亡魂的符咒所伤。
等走到慕无声的车旁后,慕无声打开车门,扶着简未然在后座趴好,才起身面对着小贩,问:“亲哪里?”
小贩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居然还可以选的吗?那就亲嘴好了,唔——”说着,夸张地嘟起了嘴。
慕无声抬起右手,风驰电掣的一巴掌就朝小贩的脸颊扇过去,左手同时去抢小贩手上的小药包。
但小贩的动作更为敏捷,反手扣住慕无声的手腕,避免了挨上一耳光,另一只手抓住慕无声抢药的手,趁着慕无声错愕之际,俯身亲了亲慕无声的脸,然后在他回过神前,已经退开两步远了。
“快去救你的朋友吧,我说过,亲一下,药就给你。”小贩背过身,挥了挥手,潇洒地离开。
慕无声摊开自己的左手,才发现不知何时,小贩已经将药包塞到他手上了。
冲着小贩的背影,慕无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小贩回过头,笑道:“逐流,随波逐流的逐流。”
得到了答复后,慕无声不敢再耽搁对简未然伤口的治疗,打开药包,发现逐流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地给了他九霄的解咒药粉,但现在没有时间让他多想,他钻进车内,对简未然说道:“未然,我先给你把符咒解了,我不知道这个药粉会不会痛,如果痛的话,你忍着一点。”
简未然早就被过度的疼痛折磨得煞白了一张脸,他想,再强烈的痛苦,也不会比现在更让他难受了,于是轻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简未然背上的伤比手上严重得多,所以慕无声先将部分药粉抖在了简未然背部的伤口,很快,腐烂的肉块停止了蠕动扩丨张,淋漓的鲜血也停止了涌流。
“唔……”意识模糊的简未然低吟出声。
慕无声立马紧张地问道:“怎样?很痛吗?”
简未然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痛……”这个药粉撒在伤口上确实不痛,还带来了舒爽的清凉感,连本来烧伤的痛处都减轻了不少。
“那就好。”慕无声见他不像在说谎的样子,又将剩余的药粉撒在了他右手的伤口处,等待符咒全部消除后,他说了一句:“我现在送你去医院治疗烧伤。”便退出后座,坐到了驾驶席,发动汽车。
到医院之后,由于解咒药粉的关系,简未然的伤口已经没有最初那样惨不忍睹了,而且由于没有伤到筋骨,医生给他上了普通的烧伤药之后,开了一些止痛药和消炎药,嘱咐了下次换药的日期和注意事项,便让慕无声带着简未然离开了医院。
“没有想象中的严重,太好了……”慕无声松了一口气,刚才简未然那奄奄一息的模样,让慕无声真的以为要救不回来他了。
“嗯,谢谢你了,无声。”疼痛因为止痛药的关系已经被压制住,简未然说话也利索了不少,只是不能触碰到伤口,上车后依然趴在后座,侧过头,对驾驶座上正在系安全带的慕无声道谢。
“有什么好道谢的,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我们不是朋友吗?”慕无声回过头,对简未然莞尔一笑,然后收回视线,踩下油门,不紧不慢地问:“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为什么会伤成这样,你去现世遇到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我照常要穿过闻濯家的大门时,突然碰到一个很烫的东西,向后退,背也被烫伤了,之后我就失去了知觉,等我醒来的时候,烫伤我的东西已经消失了,我不敢逗留,所以立即回了幽冥。”简未然如实向慕无声陈述了他当时的遭遇。
慕无声想了想,说出自己的推测:“应该是谁找人摆了阵法,打算让你魂飞魄散,因为你是被符咒所伤,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阵法中途消失了,但有惊无险是好事,我们应该庆幸,不过这事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你心中有罪魁祸首的人选吗?会不会是那个老头客户的儿子干的?”
“不……我觉得不是他。”虽然简未然实在想不到现实中有谁会如此恨他,但他可以肯定,那个人绝对不是闻濯——他总是这样没有任何缘由地信任着闻濯。
慕无声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轻不可闻地暗叹一口气,柔声道:“你好好休息吧,我今晚住你家陪着你。”
汽车伴随着日落的余晖,朝着简未然家的方向驶去,这一天总算就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