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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霑不由自主地降下车速,透过窗户看她。舒銮这人偶像包袱三吨重,就是大冬天里穿裙子冻成狗,也要昂首挺胸,让人家觉得她不冷。她这样佝偻着背,是受伤了?
他的脚都已经放在刹车上了,想想又松开。向她表白已经是他这一生做过最错的一件事,他还记得舒銮给他房卡时那轻佻的模样,他不能再卑微下去。
他踩下油门,车子走她面前滑过去,后视镜里她的影子越来越小。忽然,他看到几个人向舒銮跑了过去,迅速将她被围起来,拧着钢管就像她打了去。
贺霑心头一紧,猛打方向盘,后面的车被挡住,按下车窗骂骂咧咧,他也顾不得,调完头后一踩油门。
他的相亲对象也被吓着了,惊魂未定地道:“怎么了?”
贺霑咬着牙关,脸色阴沉的可怕。
舒銮已经和人杠上了,她的动作比平时明显慢了很多,手上虽然拿着军刺,但架不住对方人多。那些人手里都拿着西瓜刀,虽然没有她那么厉害的格斗技巧,但一人一刀下来,她已经招架不住,狼狈后退。
贺霑打起强光灯,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发出轰轰的声音,一个漂亮的漂移,成功地甩开围着舒銮的人。车子还没有停稳他就跳了下来,一脚踹开一个,接着又是一警棍直接将准备偷袭舒銮的那个给打趴下了!而后挡在她面前,目光阴鸷地盯着他们,像只噬血的狼。
舒銮望着挡在面前的人,握着军刺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一身的杀气实在太凶狠了,手里又拿着警棍,对方一下就看出他的身份,估模了一下形势,觉得不能拿下舒銮就迅速地走了。
“上车!”他声音极力保持冷静,但依然掩饰不住其中的火气。
舒銮用左手拉开副驾驶的门,看到里面的人愣了下,甩上车门转身而去。贺霑直接火了,拉后开座的门强硬地将她塞了进去,回到驾驶座上,一脚油门飞奔了出去。
他的相亲对象还处在惊吓之中,直到看到他手上的血才回过神来,“你受伤了?”
贺霑阴森森地道:“不是我!”
女孩子回头,看到血从舒銮的右手流下,染红了白色的座椅,她赶紧拿出手机给医院打电话。贺霑到这时才想起来他的相亲对象是个医生。
有熟人提前打招呼,舒銮就医的速度比平时更快了些。她胳膊上被划了一刀,需要缝针。
等舒銮进入手术室时已经快十二点了,贺霑原本想等她出来,可看着身旁打呵欠的相亲对象,觉得耽误了人家一晚上实在不好意思,便道:“今天晚上谢谢你了,我送你回家。”
这里是医院,那些人总不至于在这里下手,舒銮现在是安全的。
“我自己回去就行,你陪她吧。”
她这一说倒教贺霑更加惭愧了,坚持送她回去。到楼下时他再次表示感谢,女孩子问,“你已经谢我很多次了,我比较想知道你是以什么身份向我致谢呢?”
贺霑一时愣住了。
她笑了笑,说道:“我叫张雅,希望下次你能记住我的名字。”
贺霑有些尴尬,他确实没有记住她的名字。
送回张雅后,贺霑犹豫了再三,还是又折回了医院。以舒銮的身手,不至于被几个混混围攻的这么惨,除非当时她就受伤了,或是有什么别的原因。他在内心告诉自己,就算她不是舒銮,只是一个普通的公民,作为一个人民警察,他也有义务保护她的安全。
只是等他到医院时,急诊室已经空了,值班医生阿姨说:“那是你朋友吧?出来的时候看你不在,就走了。一手扎着针一手举着吊水瓶走的,问她有没有亲人来照顾一下她,她也不说话,孤孤单单的就走了。她那伤缝了五针,晚上肯定会发烧,得有个人照顾才行,让她住院也不听。还有她那胃,都痛成那样了,也不肯做个胃镜,说吃点止痛药就好了,年纪轻轻的怎么能随便吃止痛药呢?哎……我从来没有遇到这么倔的病人,胃病可不是什么小事……”
贺霑觉得有一把刀子刺进心肺里,连呼吸都痛不可挡。
外面那么冷,她一手扎着针,一手举着吊水瓶就走了,万一晚上发烧怎么办?万一再遇到那伙人怎么办?
他赶紧拨打她的电话,电话通着却没有人接。他边打电话边回到车上,打开车门听到熟悉的音乐,——原来她的手机落在他的车上了。
他回到中南府邸,无论是他家还是她家,都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他又打了罗珊珊等人的电话,他们甚至不知道舒銮受伤了,更遑论她的下落。最后他甚至打给了沈略,低三下四的询问,依然没有她的消息。
每一通电话结束,他的心更揪紧了一分。半夜三更,她受了那么重的伤能去哪里呢?她又有什么要紧的事非离开不可?她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她的命么?
贺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从来没有那一刻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在她受伤时离开?痛恨自己为什么这样斤斤计较她爱不爱自己?她肯陪在自己身边还不够么?
就在他六神无主的时候,沈略的电话来了,“我找到她了。”
贺霑急切地问,“她在哪里?你怎么找到她的?”
“……她联系了我。”
贺霑嗓子哽了一下,良久,他说:“你……好好照顾她。”
外面的街灯都已经熄了,凌晨四点,是冬天城市最最寒冷、最最黑暗的时刻。
他趴在方向盘上,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过了好久,他拿出了舒銮的手机,试了试锁屏密码,是沈略的生日;试了试支付密码,还是沈略的生日;连手机的壁纸,都是他们留下美好回忆的硫华菊花丛。
十年了,无论沈略怎么辜负她,她依然爱着他,她是那么深情的人,深情的令他感动,也令他怨恨。
他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滑落。
——他爱她,已经卑微到尘埃里,原来仍旧只是他的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