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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园是没有住成,奉珠和阿娘阿爹一起坐马车回了国公府。
远远就看见门口灯火通明,家奴手拿火把等候着。郝叔远远见了车上的奉珠,他这颗心才算安下来。
见家主、主母下来马车,他赶紧躬身伺候着,道:“府中一切如常,老爷、夫人放心。”
“郝叔。”奉珠嘻嘻笑。“我回头会好好安慰绿琴的,奉珠鲁莽,让绿琴也跟着受了委屈。”
郝叔舒心一笑,道:“那是她一个婢女该当的,不值什么,娘子平安就好。”
“阿郎,夫人。”安安静静,低眉顺眼侯在门边的一个婢女上前来行礼。
卢氏见了,冷哼一声,看着房公道:“这个可是专门来等你的,奉珠我们且回去,给他二人留出空闲来,好好说话,说些见不得人的悄悄话。”
房公面色尴尬,背手在后,望了这婢女一眼便甩袖进了府。
“你赶紧去伺候着去,我这里可不敢劳驾你。”卢氏牵着奉珠进了门,并不给这婢女好脸色瞧,连同瞪了一眼郝管家。
“阿娘,不是早打发到庄子上去了吗,怎么又出现在府里,看着就讨厌。”奉珠这才看见遗珠的亲娘。
“还不是因为你,她那女儿要当王妃了,怎么也得给未出嫁的娘子全了脸面才行。别看你阿娘我死活不让你阿爹纳妾,可在其他方面,你阿娘做的事情从不给人拿到把柄,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阿娘,快把遗珠弄回来吧,她这王妃是当不成的,最多不过是一个妾。何况,她老在人家家里呆着,时间久了就怕被人知道,倒时,咱们谁都没有脸。”奉珠也知是自己带累了母亲,忙弥补道。
卢氏上下打量了奉珠一眼,叹口气道:“我们珠娘也会为家族声誉着想了,可见这回的事情,让你吃着苦头了。”
到了主院,丫头们上了滚烫的茶,奉珠抱在手里,感受那份滚烫,听着卢氏的话,奉珠笑着道:“再不吃一堑长一智,我怕阿爹都保不得我了。族里其他有女儿的人家该打上门来了。”
卢氏一哂,呷一口清茶道:“打上门来到不至于,最多不过埋怨几句。你也就是生在咱们这样的人家,家族风声不是靠着女孩贞静贤淑造就的,咱们家本就有从龙之功,又是开国的功臣,烈火烹油似的,需知盛极必衰的道理,让圣上信任才是咱们家的根本,你阿爹最不能要的便是美玉无瑕。外头都道是我凶悍,让你爹惧怕我,可是,珠娘啊,一个男人从不会真正去惧怕一个女人,阿娘这话,你要细细品。”
奉珠点点头,趁机为房公说好话,嘻嘻笑着打诨道:“儿知道,是阿爹打从心底里敬爱您,这才有了事事让您三分。”
卢氏哼笑一声,叹气道:“相敬如宾总好过相敬如冰,算来,阿娘也知足了。哪有男人不偷腥的呢,阿娘这面皮也老了,哪里比得过小丫头们的面皮子嫩,随他去吧,任着他闹,还能闹几年呀,到最后黄土一抔,还是只有我能和他睡在一个棺材里,我怕什么呢。”
“阿娘说这些扫兴的话作何。”奉珠不高兴的拱在卢氏怀里撒娇,“儿不愿意听,不听,不听,就不听。”
“呦,大娘子这是撒娇呢。”青叶端着卢氏的眼药进来,见了便打趣道。
“都怪阿娘总说些丧气话,不过一个奴婢罢了,咱们提脚卖了她就是,省的给阿娘添堵。”奉珠拱在卢氏一旁,伸手接了青叶的活计,“阿娘,你躺在靠枕上,儿给你上药水。”
“就是呢,还是娘子的手艺好,每次上药的时候,夫人总能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一点罪都不受,哪里像奴婢笨手笨脚的呀。”
“那是。”奉珠得意昂头,像一只小母鸡似的。
“青叶那是虚夸,每次还不是阿娘替你兜着,好不好的,看在你是我身上掉下去的肉,我也就容了你。”卢氏拿帕子抿了抿眼睛,觉得微疼些,又点着奉珠眉心道,“孽障东西,明知道阿娘不能熬夜,还给我惹事,阿娘也不知能容你几日了,这要是嫁了旁人,看你大家容不容得你。”
“说不嫁了就不嫁了,谁知道他们心里都会想些什么,又是因为什么娶我的,多的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若是遇着个中山狼,儿非得哭死去,到还不如不嫁,自己一个人也是一样过的,咱们这里坊里不就有一个,她既能,我也能。阿娘,眯眼,一会儿就好了。”奉珠拿了棉絮沾了药水一点点往卢氏眼睛上擦。
“以前是死活要嫁,现在又是死活不嫁,你到底要干什么。该让你去小户人家看看去,人家那女儿个个遵三从四德,听话乖巧的不得了。”
青叶接话道:“可不是,奴婢听了个笑话,拿来和娘子说道说道,说是有一个小娘子,她的手臂被未婚夫以外的郎君碰了一下,这小娘子忒的烈性,觉得自己失贞,回家去就把自己手臂给砍了,最后流血而亡,娘子您瞧瞧,可怜见的。”
奉珠撇嘴没说话。委屈的推推卢氏。
卢氏拍拍奉珠的手,道:“青叶不过是听了一个笑话,你当的什么真。”
青叶自知失言,忙描补道:“可不是,都是听那些碎嘴婆子说道的,都怪奴婢,为了讨好娘子竟拿了这个说事,该打该打。”
“也不知是哪个臭男人杜撰的野史,若真这般,那娘子们的领口还天天被人看呢,娘子们就没有一个能活着了的,大家干脆都死了干净。”奉珠气嘟嘟道。
青叶讪讪没有说话。
“你这孩子。那不过是犄角旮旯里流传出来的,纵然有真事,也是发生在那迂腐,视女子生命如草芥的人家,咱们家还不够给你自由吗,见天和元娘一起这里逛那里逛的,整个长安城都被你们踏遍了吧。”
“是呢,还是阿娘和阿爹最好了。圣上也好,皇后娘娘更好,嘻嘻。”奉珠又高兴起来。
过了一会儿躺在靠枕上的卢氏渐渐没了声,奉珠知道阿娘这是困了,睡了,收了药水,给卢氏盖上锦被,掖好被角,自己穿鞋爬下塌,带着阿奴往自己院落去了。
待奉珠一走,卢氏睁开眼,拉着锦被笑道:“怪不得我疼她。”
“是呀,夫人。”青叶灭了外室的灯,在卢氏脚踏上铺了自己的铺盖。
“我这一辈子统共就得了这么一个女孩儿,还生得这样招人爱,谁又能怨我疼她。老大家的看着珠娘不顺,也不过是看了我多疼她些,她也不想想,那是我唯一的闺女,我不疼她又疼谁去,杜氏自己又是那样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性子,我想疼她也疼不起来。”
青叶不好插话主人家的事,只默不作声的听着。
“拢了火盆来。”卢氏道。
“是。”青叶起身,吩咐丫头们弄了个小火盆过来。
卢氏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封信来,一把扔进火盆里烧了。
青叶瞥眼看了,心中知道这是奉珠在扬州时写给卢氏的信。
“信里面珠娘写的那样痴情,我还道这丫头疯魔了,非韩王不可,为了这唯一的女孩,我是做了鱼死网破的打算的,纵然韩王如何高贵,我以我一品诰命的身份,一头碰死在金銮殿上,圣上、皇后娘娘说什么都要可怜我的,谁曾想竟是用不着了。我们珠娘啊,终究是没让我失望。是个好孩子。”
“唉。”青叶擦擦眼角的泪。给卢氏掖好被角,哽咽道:“夫人睡吧。”
“也不知今夜他在哪里睡的,哪个狐媚子给他红袖添香。”卢氏嘟囔一声,转过身去,慢慢睡了。
青叶叹息一声,感叹自己当初做得对,终此一生也不嫁一人,永远服侍夫人,挺好的。
熄了灯,窗外月光撒了一地微寒,夜深人静,且稍微睡一会儿,一睁眼一闭眼,又是到了明日,明日又是春光明媚的一天。
这夜,遗珠和段风荷的毒计没有奏效,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遗珠遍地找不到韩王,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她死死握住段风荷的手不放,好像这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她道:“风荷,现在怎么办,今晚上是最后的机会了,你不知道,自从我住到韩王府的客房里去,宇文太妃每半日就要打发一个女官来训斥我,她们说的话,句句恶毒,我真的没法子听了。我也不能呆在韩王府里太久,可是我现在的肚子都这般了,我也不能立时回家去呀,家里还有一个房奉珠一个恶毒嫡母等着抓我呢,风荷,你素来聪敏,你快给我想想办法。”
段风荷摆脱不得,没好气的道:“还有什么办法,立时打掉这个孩子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且先度过了这次难关再说,你只要牢牢的把韩王掐在手里,那对母女又能耐你何?”
遗珠猛然摇头,使劲的摇头,捂着肚子流泪道:“我不能,不能,这是我的孩儿啊,我怎能、怎能……”
段风荷见天色实在晚了,急着回家去,便恼怒道:“如此,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你且回自己家去,让你阿爹把你像放逐房奉珠一样随便嫁给一个无赖闲汉,商家富户你是想也别想了,你早把房奉株得罪狠了,她要是能饶了你,太阳都从西边出来,你好自为之。”
遗珠拉着段风荷的手,蹲在地上恸哭了一场,发狠道:“风荷你先别走,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但是我被那对母女派人盯上了,没法子遣人去抓药,怕打草了惊蛇,风荷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信任你,求你帮我带药进来。”
段风荷听了,立即摆脱了遗珠,悄声怕人听见道:“我一个未出嫁的娘子,你让我去给你抓堕胎的药?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求你了,风荷,你做的隐秘些,不要让人知道,我以后会报答你的。”遗珠恳求道。
段风荷心想再不走,回去让暴戾的永安知道了,肯定要生一场风波的,于是草草道:“你且等着,我寻摸到药就立即给你送去,人都散了,我们也赶紧各自回家去吧。”
遗珠听了终于放下心来,放走了段风荷,她只好自己从王府后门进了自己的客居之所。
遗珠怔怔的看着这所不大的小院,偏僻凄清,又往王府金碧辉煌的主院看去,暗暗发誓:我一定会得到所有我想要的,房奉珠有的,我一点都不能少!房奉株没有的,我更要得到。房奉珠不该得到的,我一样都不能让她得到!都是阿爹的女儿,凭的甚,所有好事都被她占了!
“墨香,元嘉还没有回来吗?”往榻上一歪,遗珠便立即问道。
“尚未。”
“去门房里盯着,元嘉一回来就让他来看我。”遗珠撕扯着帕子,是不是元嘉心里有了别人,是不是金屋藏娇了?是不是他嫌弃我现在的身子不能服侍他,就去找了别人。
遗珠拍打着自己的肚子,坐卧难安,额头上汗珠滚滚落,元嘉是我的,是我的,元嘉你快回来,我现在好害怕,元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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