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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摧哈欠连天地从卧室出来，饭桌上已经摆好了一盘炒鸡蛋，一碟卤鸭舌，两碗清汤挂面，满客厅飘散着饭菜的烟火气。
小陶坐在桌边，大眼睛微微泛红，目光里充满期待，就差把“夸我”两个字写在脸上。
贺兰摧顿时计上心来，眼睛半闭，张嘴呵欠：“我肯定是做梦了，回去接着睡。”
说完真的就调头回房，小陶果然没沉住气，冲上来拽住他胳膊又抓又拉，像撒娇不成开始耍赖的小狗。
“早饭不吃就要凉了！”
贺兰摧懒懒回眸，和小陶睁圆的双眼对上，三步并作两步，将小陶逼到饭桌边的一把椅子上。
小陶一屁股坐下，贺兰摧抓住椅背，将他圈在自己面前。
俯时，贺兰摧数着小陶的心跳声，搭在椅背上的手握得更紧，把他合围其中，等待一步之遥外的猎物，自己撞进天罗地网。
墙上的挂钟每走一秒，贺兰摧就靠近一点。
小陶头晕目眩，闭紧了眼睛。
再这样下去，他的胸膛会贴住自己的，两个人的鼻尖会碰到一起...还有别的，小陶不敢想，他只能缩起肩膀，每个毛孔都在冒热气，脸上烧得一片通红。
鼻尖离他的脸只有一寸之遥时，贺兰摧停下了。
耳边响起他的声音：“大早上起床做饭，你精神怎么这么好？”
那一瞬间，小陶的幻想就像藏在魔术帽里的白鸟，扑棱棱地飞了出去，再也没有回头。
小陶：“你...我...”
“哈哈。”贺兰摧恶劣笑了两声，放开他，大摇大摆走到桌子的另一边。
小陶抽抽鼻子，周围的空气里好像还有他的味道。
“我逗你的，吃饭吧。”贺兰摧端起碗，埋头吸溜面条。
“好。”
小陶偷瞥着他，用筷子挑起一根面条，慢吞吞喂进嘴里。
吃完早饭，贺兰摧找出一套自己的衣服扔给小陶，小陶乖乖穿上，把过长的毛衣下摆掖进裤子，再把过长的裤管掖进马丁靴，秋衣本就宽大，这样一收拾还真看不出不合适来，贺兰摧开门放他出去，小陶嘎吱嘎吱踩在银杏叶上，好奇地四处张望，像庭院里的哪只小松鼠成了精，
贺兰摧把房门带上，车钥匙在指尖甩过一圈，见他这样，笑了笑，喊道：“宝贝儿，上车了。”
小松鼠的背影无端一滞。
秋高气爽，一辆黑色大奔疾驰在空旷的高速路上，另一辆军绿色越野车和它并驾齐驱。
越野车大白天还开着车灯，像一对虎视眈眈的眼睛，贺兰摧借着镜子观察，开车那人把脸憋成猪肝色，忽然，他握紧方向盘，往贺兰摧的方向狠狠一别。
贺兰摧早有准备，无谓笑了笑，一脚油门下去，顿时，轰鸣声吵醒了小陶的瞌睡，中控台上指针狂摆，大奔超了越野车半个身位，贺兰摧猛打方向盘，大奔漂移变道，正好堵住越野车的去路。
小陶捂住胸口：“哎哟我的妈。”
贺兰摧踩下刹车，大奔慢吞吞地在路上滑行，他摇下车窗，对那猪肝色的男人喊：“哥们，旁边三条道呢！你抢我的道干什么？”
那男人的脸从生猪肝色变成酱爆猪肝色，贺兰摧哈哈大笑，一脚加速，逆风而去。
笑声一路湮没在风里，小陶捂着头顶原地起立的呆毛，怔怔地想，这一幕仿佛是他此生见过，最意气风发的画面。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纨绔公子负气飙车，天涯歌女芳心暗许，这像极了一个爱情故事的开端，如果小陶真是个女孩，或许在那天，他们两个就已经成了。
小陶夹紧腿，感觉到内裤里那个物什，默默咬着牙，他恨他胯下的这二两肉，在过去的十数年里，一向如此。
贺兰摧走路带风，进到美甲店里，哪怕背景是一整墙姹紫嫣红的指甲油，他往那一站，照样仪表堂堂，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几乎没有雌性生物能抵挡住这厮瞎几把散发的魅力。
他一挥手，说：“做个美甲，要最贵的。”
店里飘散的荷尔蒙瞬间凝固了。
一个姑娘从柜台后走出来，边走边脱手套：“您好我叫妍妍，做指甲对吗？请跟我来。”
“不是我做，是他。”贺兰摧往旁一让，露出被他挡住的小陶。
小陶对妍妍一笑，让店里的荷尔蒙再次流动起来。
三分钟后，妍妍坐在操作台另一头，只见贺兰摧和小陶围着一只平板，一下一下滑着屏幕选花色，贺兰摧越看眉头拧得越紧，小陶却时而发出低低的“哇——”。
“我要这个。”小陶把平板转过来。
妍妍一看，胸有成竹地笑了，从手边的亚克力收纳柜里拎出几瓶指甲油，放在小陶面前摆好。
“小哥哥眼光真好，甲尖和甲周的设计呢是今年流行，这一款是磨砂甲油打底，边缘镶嵌几何图形小配件，小配件您想要金色还是银色呢？甲油的配色也请选一下吧。”
小陶选了一个雾蓝，一个蓝灰，妍妍替他洁手，磨圆指甲。
配件盛在透明圆盒里，每一片都比芝麻粒大不了多少，小陶踌躇起来：“配件就不要了吧？”
妍妍没说什么，昏昏欲睡的贺兰摧突然醒了：“为什么不要？”
“那么小，掉一点就很难看的。”
“你放心做，有什么活哥替你干。”
小陶明显噎了一下，妍妍吃不准听谁的：“小哥哥，还要吗？”
“听我的，给他做，我买单。”
贺兰摧说完，又趴回操作台瞌睡。
大白天的，美甲店里门庭冷落，别的员工不在，小陶内向不说话，沉默良久，还是妍妍先起的话头。
“你哥真好，还陪你做指甲。”她一边说，一边在指甲上抹了一层雾蓝色，甲油柔顺地贴在甲面上，一点气泡也看不见。
小陶压低声音：“说好陪我来，现在还不是无聊得睡着了。”
“女人的美甲呢就像男人的肌肉，小哥哥，把袖子撩起来一点。”
妍妍换了个颜色，调整姿势准备在中指上下笔，目光无意一瞥，再也转不开。
小陶的衣袖下，露出半支竹笛，刺青时混了一点彩墨。
或许这就是“五颜六色的黑”吧。
小陶浑然不觉，还追问：“女人的美甲就像男人的肌肉，然后呢？”
“只有同性才能欣赏。”妍妍道，“小哥哥不好意思，再把袖子撩起来一点好吗？”
一支完整的竹笛出现在面前，妍妍内心震撼，低下头涂甲油掩饰。
黑色短发，有棱角的下颌线，唇周隐隐泛起的青色，这些特征都在暗示，小陶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可是那双杏眼在妍妍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这么漂亮的眼睛，妍妍只看过一次，就是在“红发妖姬”身上，而红发妖姬是酒吧新来的歌女。
众所周知，一个人如果想要成为一个歌女，那么她首先得是个女的。
红发妖姬竟然是男人。妍妍回想莉莉丝在舞台上摇曳生姿的模样，再看眼前这个洗尽铅华的年轻男孩，内心震撼到无以复加。
她捏紧指甲油，一笔落下，笔刷离开时，甲面浮起了细细的气泡。
因为这点气泡，妍妍坚持没有收钱，她把小陶与贺兰摧送到店门口，望着他们离开，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倚着门打下一行字——
“姐妹们，猜猜我今天遇见谁了？”
妍妍和许多年轻女孩一样，热衷于在自己的圈子里分享八卦，这天下午，她只是做了和平时一样的事，说了一样的话，她没有想到，这座小城会因为一个歌女而起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