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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到五点,学院教学楼咖啡厅,我对赵吉儿实行了在规定时间、规定地点,展开征亲初面的“双规”监督。咖啡厅有两层,我俩选了二楼,幽深静谧,适合进行重要会晤。
“一会儿,我就坐在你后面的后面的再左边的位子上。这样,我就能把每一个来自投罗网的男生,尽收眼底。一个个‘是骡子是马’,你得好好溜。知不知道?”
“知道了,大姐。”赵吉儿斜斜地摊在咖啡厅的桌子上,把人家整体的优雅文艺破坏殆尽。她又有气无力地嘟囔:“你还以为学院里那些被“六大鸭梨”阉了的男生们,会组个马队来啊!我看等一下午,也不会有条小毛驴来给我溜的。”
三点一刻,没有人来。
三点半,没有人来。
三点三刻,来了一对儿情侣。他们隔了一个过道,坐在我三点钟方向。还好没有挡住我盯着赵吉儿的后背,望眼欲穿的视线。
终于,接近四点钟的时候,我内心里承载着无限渴望的千呼万唤,终于发挥出丁点功用,第一个候选人出现了。
是一个白白净净的男生,中等身高,中等胖瘦,还有中等能看的脸。他看到百无聊赖中以一分钟十八种变化的效率,摊出花样的赵吉儿,就径直走了过来。
男生在赵吉儿对面落座。我能看得到他的红嘴唇,一直抿着在笑。爱笑加一分,但笑得跟个狐狸似的齁奸齁奸的,我摇摇头,扣一分。
“赵吉儿同学,你好,我叫杨海。”
“海洋同学,你好。不不,是杨海同学,不好意思。” 世事难料,赵吉儿瞬间抖擞起来。
这位同学,我们不认识他,他却认识赵吉儿,可能是久仰大名吧。
“没关系,我能点杯奶茶么?”
杨海其人,只打量上一眼,就能强烈感觉出,人家就是从小喝奶茶长大的那种男孩纸。我不禁点头,表里如一,加一分。
赵吉儿努努嘴,指点道:“桌角有菜单,你用微信扫码,手机下单。”
闻此,杨海的脸上稍显失意,他似乎没仔细看赵吉儿举了半天的大牌子啊,不过,我确实对这个小男孩没印象。
赵吉儿就又好心地补充道:“要不就像我一样,自己去接杯白水。像我,喝了3杯也没关系的,他家不赶不消费的客人。”
杨海只笑着摆手。有钱不花,扣一分。
“那我们就随便聊一下了。”赵吉儿满不在乎地说。
杨海便又笑着点头,还表示:“你就照有要求的问,我绝对配合。”
对于赵吉儿还能积极引导,我比较满意。眼见第一场见面会,气氛融洽,节奏正常,我深感欣慰。
只听赵吉儿问:“你老家是哪里的?”这个问题很不错,很必要。
“我是湖南的。”杨海回答。
“我是湖北的。”不错,不错,两湖出了省都是老乡嘛。但听赵吉儿接下来的思路就不对了:“这不巧了,文化差异是个不小的问题呢。”
“文化差异有很大吗?”杨海问出了我的心声。
“那可不!比如我俩吃个鸭脖,我喜欢吃周黑鸭,你却要吃绝味,这个矛盾能不尖锐么?”啊,也是……不过,同寝近一年,我也没看到赵吉儿吃过鸭脖啊。
“政治面貌呢?”呃呃……虽然我们宿舍是爱国爱党组织,不过这个也要考察?
“共青团员。”
“奥,我是党员了。”赵吉儿这语气里,听起来怎么就有那么一点掩饰不了的骄傲呢。
“我没别的意思,你千万别误会。就是,接受的理论教育水平不同,你懂的,觉悟啊什么方面都可能会有一定高度差。”此时我是不是应有感激,赵吉儿肯和我这个群众做朋友??
“是,你厉害。”杨海的声音里就夹着点磨牙的声音了。
“成绩怎么样?”
“嗯,期中没考好,六门必修,挂了五门。”
“杨海兄弟,你可长点心吧。”同是挂科自己人,赵吉儿又跟人家称兄道弟了:“我上课基本全翘,也只挂了四门。老李头说的好啊,互相耽误没前途。学海无涯,我这小船也得垮,兄弟你还是快点上岸吧。”
“你,你……牛叉至极!!”杨海的咬牙切齿间还夹杂着那么一丝幸灾乐祸,哭笑不得的神情五彩缤纷。
“承让承认。其实我也很有自知之明,统共就这唯三要求。可惜可惜,咱俩匹配度有点低。”
杨海豁然起身,“蹬蹬”地两步跨到楼梯口,冲着楼下就开始喊:“徐波,你快给老子滚上来!刚才说的啥,你在手机那头都听清楚了吧?我今日之辱,他可得加倍奉还!”
赵吉儿的背“噌”地就给绷直了。我此时的心情,俨然收到了理想礼物一般,心花怒放。
对比赵吉儿和俊翔哥这两包煮熟的种子,还没煮的徐波,颇值得开花结果的期待。
我拔起脖子盯着蜿蜒而上的楼梯。
徐波的头先浮上来了,然后是他宽阔的身板,再下面是两条大长腿,登起台阶来的确堪称效率。一晃眼,他的两只大脚也踩到了二楼的地板上。
徐波上来后,立马给了对方一脚以作安抚。杨海也不真的着急上火,怪笑着对赵吉儿挑个大拇指,又冲徐波做了个鬼脸,就又“蹬蹬”地下楼了。这边,又换徐波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徐波一坐下就给俩人点上了饮品,对赵吉儿最常喝的百香果奶昔也铭记于心。大方暖男,加两分。
“怎么着,你这个大学霸,百忙之中还抽空来看我笑话?”我们之前就知道,赵吉儿和徐波一起混过文娱部,这才被赵吉儿跨越了学霸和学渣的物种之别,纳入自家后院都当作兄弟。
“吉儿,不带你这么搞种族歧视的,学霸怎么了,学霸就不能来捧个人场,顺道追求终身幸福了?”直截了当,加两分。
“不过,”徐波又补了一小刀:“我起初还有点担心,到了现场一看你的行情,的确是我多虑了。”嘴欠,减两分。
哼哼,一会儿见到俊翔男神,你小子就得重新评估下赵吉儿的行情了!在杨海出没的前一分钟,俊翔哥已经应下了傅大仁的咖啡厅之约。
时至今日,帮男神和学妹牵线的事儿,我现在是做的得心应手。而不开窍的学妹一次次把我气得七窍生烟,也成了俊翔哥日常的找乐子来源。
我又确认了一遍时间,现在是四点过十分,算算十分钟内,俊翔哥就该到了。
我如此精心策划,巧妙安排,就是为了让赵吉儿能产生一场美丽的误会——参选征亲,俊翔哥为她而来!如此阴差阳错的我赐良机下,她也便能毫无顾忌地倾诉衷肠了。
嘿嘿,吼吼!诶?不,不太对……现在这种情况,如若徐波和俊翔哥碰个对头,岂不是白瞎我的苦心经营?!
念及这点,我又开始盼着让徐波就此打住,尽早待定,以测复试。事实证明,我应该对赵吉儿的斩桃花技术,更有信心。
“嘿,你看对了,老弟!我这等歪瓜裂枣,当然没行情。所以拜托你给腾个地儿,没见我隔这儿等着有人来包圆,好回个本儿嘛。” 低配车是真入不了赵吉儿的眼啊,颜值高的也不行。
“吉儿,你看在我做了功课的份上,先别着急赶人。”徐波对赵吉儿是有感情基础的,不肯就此被劝退。“刚才那个杨海,是我同寝的哥们,我特意托他打个头阵。他和你的匹配度低,你再参照下我。你那唯三的要求,我哪点不是合适得正正好好?”
赵吉儿歪着头,辫子跟营养不良的马的尾巴似的,甩在一侧肩头儿:“你是籍贯湖北的党员学霸?”
徐波重重点头,深情款款地道:“咱俩不仅家乡同根,文化同宗,还都是接受组织监督,以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终身最高追求的员。而且本学霸不才,期中考试,六门必修都能排得上年级前百分之五。搭上我这艘豪华巨轮,老李头再也不用担心你期末挂科了。”
“这个……”赵吉儿把往桌上稍稍前倾的身子,佝偻起来。我知道,她又在憋馊主意了。
静默半晌,只听她又说:“按理说,跟你双贱合璧,共克六门必修,也不是坏事。只是你有所不知。”
赵吉儿重重地叹了口气,“天下室友都一样,最多挂个四五科。我同吃同住的室友既然都是学渣,你说,我跟着你修炼成学霸了,岂不就违背了我们的党组织的教诲,陷入了脱离群众的最大错误?”
徐波一时无言以对。赵吉儿突然转头向我:“小心,你过来!”
本来我没入什么社团,和徐波他们更不熟,只作为一枚安静的美少女暗中观察,根本不会被注意到。但赵吉儿这一声招呼,让我暴露无遗,再配上她的介绍“室友傅小心”,徐波还是难免意外的。
我只往她的桌子挪了两步,就被赵吉儿的一声“停!”硬生生地喝住了行动。
赵吉儿大手一挥,大义凛然地把我的计量课本指给徐波:“你看!”
看什么?我把上午上课用的计量课本堆在桌面,只不过为了把一个正常的来咖啡厅学习的学生伪装得更像一点。
“在看热闹听墙角之余,还不忘学习计量知识,这就是一个期中挂六门必修的学渣的自我修养。周围的学渣群众这么可爱,我怎么能不先她们忧而忧,后她们进步而进步呢。所以!”我和徐波都被赵吉儿突然提高的音量,震得心下一惊。她信誓旦旦地补充道:“不要再企图打动我,我是不会放弃她们,独自先进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