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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心仁感觉自己的身体似有千斤重,但自心宿四叶挂坠发起一股巨大的上升引力,或者说是和地面发生了强烈的斥力,使他的身体得以缓缓飘起,飘出她们的视线,飘回他来自的星界。
明明,还没有到说好的七年之限。
甚至,此去不到半年。
傅心仁的脑子里,一会儿满是疑惑,一会儿又闪过近半年里焦头烂额的种种,十分混乱。
前观公司十周年庆典那一日,我本想抓住离职前的最后一个机会,给钱小雅好好物色一番。
但待我给全场男士编好号,并井然有序地一一查问过去,竟没有一个风华正茂还没有人要。实在不调的话,也有两个。
其中一个,他跟我啰嗦了半天,我也没在他像吸铁石一样有磁性的嗓音,把鼻涕当铁沫沫儿吸的情况下,搞清楚他姓“甄”还是姓“贾”。
另外一个,那人的大头和眼神本来是分道扬镳地左晃右飘,我把握机会,在两相交汇的瞬间,在他面前闪现了数十次还是没有帮他对我成功定位,我也真是无能为力了。
我正犯着愁,钱小雅就带着小周总来找我了。小周总又对我表达了深切的惋惜之情,并再三提议可以帮我介绍下家。
我看破世事般婉拒道:“缘来缘去缘如水,花开花落终有时。大家不用为我难过,更无须替我担心。我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和自己相处,沉淀一下自己,才能发掘出生命的航向和灵魂的安宁。”
其实我当然没啥好沉淀的,旁人更不懂,这个句型非常适合装深沉。
钱小雅也只能安慰地抱抱我的肩,这话茬,接不下去。
但这一瞬间,又有点不一样了。
是一种久违的熟悉的感觉,随着一曲宛转悠扬的钢琴声,行云流水般倾泻在我每一寸皮肤上。
我顾不上雅不雅观,拉开衣领就一探究竟,心宿四叶挂坠的绿色一瓣,果然,首次闪起光来。
真可谓是,举着垃圾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钢琴演奏处。
我久久难以平复激动的心情,胸前的秀美山川也随之起伏成了汹涌波涛。钱小雅使出一套摧心掌才将我拍醒,恍然四顾,周围羡慕我有这么一副傲人山姿的男性同胞们,正伸长脖子想和我一起探讨人体的奥秘呢。
我在台下听得如痴如醉,并缓缓靠近舞台,步履沉稳坚定。陪在我身边的钱小雅和小周总,也震惊于我对音乐这正常而高雅的品味,一言不发地默契跟上。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喜悦渐渐褪去,我过渡到了多动症的阶段。一会儿傻笑着一口一块蛋糕,一会儿在台下手舞足蹈,我情绪高涨起来,还得跟钱小雅她们夸两句,台上这位,一听就知道从手指到脚尖都是才华。
我给这位杰出的女钢琴家看了面相,满满文艺范儿,一看就是能找到对象的那种。赵吉儿和钱小雅以外,总算给我分配了一个多少能省点心的,我激动甚至感动了。
“小心,你看起来很喜欢这位钢琴家?”
“对,简直是伯牙与子期,高山遇流水。她一下台,我就去要这个女人的所有资料。”
“哼,人家是知音难觅,你却是狐朋狗友遍地。”唉,女人,尤其是没有对象的天蝎座女人,连从闺蜜这里找补到的醋也吃。
“怎么,想去休息室堵人?估计你会吓到她。”小周总笑着说。
“小周总认识她么?”
“当然,她叫李柔,我和她认识好几年了。今天,就是我请她来演奏的。”
“小周总,一会儿可以麻烦你介绍我俩认识吗?”
“应该没问题。对了,李柔不会开口说话,你先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
理论上来说,作为我的目标,她为什么不会说话?她怎么可能不会说话?她凭什么不会说话?
在琴声中,我从最初的心生荡漾到现在的心乱如麻。这个叫李柔的女人知不知道,这一声“可回收垃圾”,我等了几年!
周年庆的高潮是小周总讲话并给优秀员工颁奖,我实在按捺不住动荡的心情,扒着休息室的窗户偷看李柔。
就是这个女人吧。我一接近她,心宿四叶挂坠的绿色花瓣就会一闪一闪地莹莹放光。但就是缺少那关键性的一句话来敲定名分,它始终不能一直亮起来。
休息室只有李柔一个人,她也发现我了。见着我在外面徘徊良久,没等我敲,就开了门。
但她不说话,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就开始静静地盯着我。我一时不知怎么表现比较好,空气就生生地陷入了安静。
然后,她又看了一眼表,再次把目光放到我的脸上,又过了几秒钟,好像终于把该给我的时间耗完了,她就丢下我回去了。
用一分钟自我缓解尴尬后,我兴冲冲地跟了过去。李柔并没有再抬眼看我,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儿。
“李柔老师!”直到我出声,她才又望向我,似乎是为我知道她的名字感到意外,还是温温柔柔地样子。
“嗯——”我最终憋出了一个理由:“我一直很仰慕你,能不能给我签个名啊?”然后瞥到旁边桌子上的纸笔,一股脑给搜罗过来摊在她面前。
李柔见这架势,只是好笑地摆手,但没用我再央求两句,她就痛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笔迹倒是别有一番豪迈不羁的味道。
我对李柔给我的这个面子非常满意,连她给的这点颜色都觉得是五颜六色。
然后,我就在她的温和注视下,屈子,一笔一划,铿锵有力地在她的签名旁,补了“可回收垃圾”几个大字,并满怀希望地仰视她,虔心请教:“这几个字怎么念?”
将这几个大字盯了好多秒,李柔面露不悦,拧着眉毛白我一眼,不搭理我。
我迎难而上,口齿清晰地一字一顿地教给她:“可,回,收,垃,圾。”
李柔又扭过头,直接忽视我。
我也跟着转移阵地,一扭屁股晃到她眼前:“来,跟我念……”
虽然李柔的嘴可能并没有开发说话功能,但参考绿色花瓣几乎把我闪瞎的状态,让我无限期待她的潜能。
但操之过急的期待可能确实遭人烦,“啪”,那张标有“可回收垃圾”的标签纸就贴上了我的脑门。
李柔看起来人畜无害,骨子里还是有天蝎座的暴力啊。也不给我反应时间,她径自干净利落地出去了。
等我急急地追上去,正撞上小周总,就听她说:“李柔刚才跟我打了个照面就走了,你没事儿就瞎跑,错过认识机会了吧。”
小周总又一次对我露出惋惜的表情。我即时有感,小周总对这个神态的应用很是熟练,不过,她确实有很多机会对着周围那些物质和精神都和她有天差地别的熟人,来练习这个表情。
“小周总,你可以告诉我能联系到李柔的方法吗?”
“你这种穷追不舍的劲头,嗯,真会让我怀疑你的取向问题。”
“这个,我一直也都在怀疑探索中。”
“额好吧,你可以去阳柔钢琴课堂去找她。李柔除了偶尔接活动演出的活儿,平常会开钢琴班,辅导几个小朋友。”
我在人间的红娘大业,正式由此进入下一阶段。
第二天,我就充满斗志地去了阳柔钢琴课堂,鉴于昨天的不良印象,而且最近体内过于阴盛阳衰,我决定以傅大仁的身份投入战斗。
刚好是周末,阳柔钢琴课堂传出和谐的琴声。
我便扒着教室的后窗户,悄摸儿地往里偷窥。其实我挺好奇的,不能说话的钢琴老师,怎么指导这帮小豆子们谈钢琴啊。
窗明几净的课室里,坐了七八个小朋友,但排列极不规整,坐得更没纪律。
有东倒的,有西歪的。离我扒着的这扇窗户最近的一个小男孩,只有五六岁的样子,但现在就开始为了自己的终身幸福做起了小动作。
只见他占据靠墙的有利地形固定住自己,时不时地就抬起小脚,把坐他前面扎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的凳子,往自己这边勾一勾。一会儿的工夫,小女孩的座位就和小桌子拉开了距离。然后萌萌的小姑娘还以为是桌子长了腿,自个儿跑前面去了,就可爱地把桌子往后拽一拽。小男孩便笑眯眯地靠着她后面,坐成了一个乖孩子的样子。
李柔是一个很佛系的老师,不急不缓不紧不慢地一直走在自己的调子上。她轻叩琴台,小朋友们就神奇地都听话不吵了。靠近门那边,有个抢小伙伴水壶的胖妞妞,她手里还攥着水壶,立马就一屁股坐地上。
小家伙们安安静静地听着李柔弹完一段音乐,短小,简单,且轻快。李柔再扬扬手,大家就在小桌子上的电子琴上一通戳戳点点,一时噪音四起,如鬼哭狼嚎。还有胖妞妞等,开始继续和小伙伴展开水壶拉锯战。
李柔一脸温和地微笑,她算得上保养得当有气质,但我还是能感觉出,她比钱小雅是要有点儿年纪的。
李柔走下讲台,手把手地给一个个小豆子指导琴键和指法,颇为耐心负责。
“叮铃——叮铃——”而下课的闹铃声,也在这时响了起来。